赏南:“但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清楚。”
“喔。”
翟青渔帮赏南系好了扣子,拍拍他的背,“帮我去给那些标本除除灰尘,张妈会教你怎么做。”
能干活了,赏南站了起来,把书放到了桌子上,伸了个小懒腰,“青渔哥,那我走咯。”
就在将要去外面找张妈的时候,房间里的座机响了起来,赏南步伐停下,“我去接?”
翟青渔:“你接吧,接电话需要薪水吗?”
赏南边往电话那边走边说:“算我赠送的福利。”
他比翟青渔想象中和第一眼看起来的要活泼一点,好像也没那么看起来那么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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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我是翟青明的同学,翟青明和朋友出去玩儿了,翟青渔让我帮忙接电话,有事可以告诉我,我代为转达。”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但说得很清楚。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亲切,“诶呀是小明的同学啊,我是小明的妈妈。”
赏南眼皮猛地一跳,他偷偷瞄了翟青渔一眼,后者好像一点都不好奇电话是谁打来的,已经拿起了那本诗集开始翻阅。
“唔,您找青明的吗?”赏南问道。
“我找那小子干嘛,和他说多一句话我都怕自己会少活一年,”翟妈妈语气嫌弃道,“我找青渔哦,下周芸城花卉市场有一场大型展演,有很多罕见的稀有品种会在当天做展出,青渔一直都很喜欢花花草草的,如果他想去的话,正好小明放暑假,可以让小明陪他一起去。”
赏南捂住听筒,转达给翟青渔,“你去吗?”
翟青渔翻了页书,“再说。”
赏南也把这两个字转达给了翟妈妈。
翟妈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不过也就叹了口气而已,还懊恼地说了句“这孩子”,之后,她关心起赏南来,“小明之前就和我说要带同学来家里玩,我还以为他说着玩玩的,他带你们来,直接就带去青樰山的别墅玩儿,也没说带到家里给我们见见,过两天啊,让小明带你们到家里来,我和他爸爸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好,谢谢阿姨。”赏南说道。
挂了电话之后,赏南粗略一回忆,翟青渔他妈除了一开始说的是和翟青渔有关的事情,之后就再没提过翟青渔了。
还有,她说的也不是让翟青明带他和卫杰去市里玩儿,而是带他和卫杰到家里去。
那翟青渔住的这栋房子,这座叫青樰山的地方,就不是家了?
“青渔哥,你想去花卉展吗?我陪你去。”赏南主动说道。
翟青渔抬起眼,脖颈线条和下颌线连接成一条十分温柔的弧线,“小明喜欢你,你知道吗?”他温柔,又果断。
赏南呼吸一滞,“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别和我走太近,他会伤心。”翟青渔淡淡道。
翟青明伤不伤心……关赏南什么事?他没有对每个人的情感付出挨着去回报同价情感的义务,“我和青明就是好朋友的关系,他没和我说过喜欢什么的,更何况,我不喜欢他。”
“青渔哥,我陪你去吧。”赏南再次说道。
翟青渔把书合上,平放在膝盖上,“好,那你就陪我去吧,记得和小明说一声。”
屋外那两只羊驼已经吃完了水果大餐,靠在一起打起了盹。
进度不错,赏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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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标本比赏南想象中的还要多,柜子又高又有许多层,每个标本在擦了之后都要放回到原位,就算翟青渔没说,赏南也会注意这一点。
张妈在离开标本室之前各种不放心,“哎哟这本来是周管家的工作,现在只能你来了,那新来的小子怎么还没到……小南,你可别摔了,不过摔坏了也不打紧,翟家赔得起。”
赏南还听见她自言自语:“养一个残疾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赏南:……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是什么蝴蝶?”赏南手中拿着一个装着两只白色蝴蝶的标本盒,它们的腹部都特别圆润肥硕,翅膀上面有黑色的圆点,遍布蝴蝶的前后翅,整体看起来就和它粗壮的腹部一样,圆乎乎的。
[14:没见过,资料里没有这种蝴蝶。]
赏南用赶紧的软布在标本外面轻轻擦拭着,每擦拭一次,14的资料库就多出来一条信息,直到赏南把这个标本盒彻底擦干净,这两只蝴蝶的资料也全部清晰明了了。
14漠然机械的少年音在赏南脑海中响起。
[14:李雄,李传,是一对胖子双胞胎,翟青渔曾经的初中同学,已经死了,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标本。]
赏南差点把标本盒从手里甩了出去。
“这是两个人?!”赏南惊讶得在梯子上站不住脚,摇摇欲坠之后,他抱住梯子,“翟青渔杀的?”
[14:不完全是,他们是被黑化值反噬的,你再用手去摸摸其他的标本。]
阳光亮得晃眼睛,赏南却感觉自己的几根手指全部失去了温度,像被冻住了似的,他颤抖着手指随便去触摸了几个蝴蝶标本,他都没看清被触摸的标本盒里面的蝴蝶具体是什么样子。
[14:其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蝴蝶,灰色的那一只,鲜艳度最低的是真蝴蝶,颜色鲜艳的全是人类,都是死掉的人。]
[14:检索之后,我系统后面跳了一句话出来,可以用来安慰宿主。]
赏南正在仰头看那些蝴蝶标本,他呐呐问道:“什么话?”
[14:变成蝴蝶,是一种浪漫得宛如诗歌的死亡方式,成为标本,何尝不是一种永生?]
[14:李熊李传这对双胞胎,曾在翟青渔入院一个月后来院探望翟青渔,说了很多看似关心实则难听的话。]
“翟青渔,听说你以后都不能走路了啊,你太可怜了。”
“那你岂不是要去上残疾人学校?”
“走路怎么走呢?你两条腿都不能走,连一蹦一蹦地走都不行,这种情况只能坐轮椅了,不过……芸城有轮椅学校吗?”
“你还得看看心理医生才行,残废通常都很变态!会报复社会!”
[14:翟青渔跳楼过后,他们又来探望过翟青渔一次。]
“你怎么还自杀啊,我说了你要去看心理医生,你看,你已经开始变态了!”
“不就是不能走路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家有钱,装两条黄金做的假肢,帅到爆炸。”
“跳楼是什么感觉啊?会很痛吧,不过你的腿肯定感觉不到,哈哈。”
[14:你头顶上方的那只浅绿色蝴蝶标本,是翟青渔的堂姐,翟青荣,因为她曾经想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翟青渔结果遭到了拒绝,翟青荣对翟青渔破口大骂,具体的我就不念给你听了,你们人类骂同类骂得真脏,尽往心窝子戳。]
[14:红与黑相间的那只,是那个帮助翟家父母算计翟青渔的大师,与之在同一个标本盒里的白色小蝴蝶,是他的徒弟。]
[14: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它的反噬范围超过了你的想象,以一种绝不原谅的姿态,一一全部收拾掉了。]
再开始擦标本盒的时候,赏南的心情跟刚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他擦的哪里是什么标本盒,他擦的是一具具棺材。
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蝴蝶,而是那些曾经践踏过翟青渔的人。
难怪之前自己说这些蝴蝶标本数量少,翟青渔说不少了,他当时还不明白,蓝蝴蝶数量碾压式的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原来他和翟青渔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样东西,自己说的是蝴蝶,翟青渔说的是死掉的人。
赏南一点都不为这些死掉的人感到不平,在法律上,惩罚是分等级的,但某些行为给当事人造成的痛苦,很难有明确的分级。
[14:翟青渔现在比之前好多了,黑化值刚出现并且逐步上升的时候,那时候被反噬的人才多,他现在一个人呆在山里,也没人会践踏到他的头上,他父母也好几年没来过青樰山了。]
翟青渔就把自己的身心封闭在青樰山,和这些标本一起,久长又无望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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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擦一个标本,赏南都会细细看一会儿,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标本擦到一半的时候,门被人推开,是张妈,张妈身后还跟了一个大男生,很强壮,很黑,牙很白,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布料绷得紧紧的。
“这是这段时间代周管家照顾小鱼的小李,小南,你下来吧,让小李来擦。”
“哎,好。”赏南不舍地把标本放了回去,顺便惋惜自己的高薪工作。
顺着爬梯下来,最后几步,赏南还没踩实,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一把箍住,转眼,他就站在了地上。
“?”
李七栋咧着一口大白牙,“怎么样?我力气大吧?”
张妈捂着嘴笑个不停,“小李只读过初中,后来一直在工地上上班,但心思细,自学考了营养师按摩师护理师很多证,在芸城很难请到咧。”
难怪李七栋看着这么黑,这么壮,赏南感觉自己能被对方一拳锤晕。
“那你擦吧,我先出去了。”赏南说道。
厨房里的人在准备午饭,翟青渔靠在轮椅椅背上睡着了,放在旁边茶几上面的书还翻开着,最后一页正好只有最后一句话——“第一次死亡之后,死亡从此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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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赏南和李七栋在客厅靠窗的位置下跳跳棋,李七栋只会这种棋。
翟青渔在旁边看书。
“我有六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我大哥叫李一栋,我二哥叫李二栋,我排行第七,所以叫李七栋。”李七栋和赏南闲聊着。
“那你妹妹呢,李八栋?”赏南问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
“我妹妹才不会叫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妹妹叫李梦然,好听吧。”李七栋得意道。
好家伙,合着这一大堆孩子只有女孩儿的名是好好取的。
“你妹妹名字真好听。”赏南称赞道。
“你名字也好听,大学生的名字都这么好听吗?”李七栋满脸写着羡慕。
“唔,这个因人而异吧,跟学历没有关系。”
两个人聊得起劲,但李七栋没有一刻不是在关注着翟青渔,能看出他很珍惜这份工作,他找工作好找,但找薪水这么高的工作却难找。
业余的就是比不了专业的,赏南短暂替工的那几个小时,翟青渔想必也很辛苦,因为赏南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每次都需要翟青渔开口,而李七栋完全不需要翟青渔指挥,他自己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连翟青渔杯子里的水都一直保持着热度。
快十点的时候,翟青明和卫杰才匆匆回来,卫杰拎着一大桶猕猴桃果汁,“景区买的。”
翟青明放下车钥匙,“我都无语了,这一桶你们知道多少钱吗?三百块!!!”
卫杰迫不及待地倒了几杯给客厅里的人尝,“这不是普通的猕猴桃果汁,这个猕猴桃是用特殊土壤种出来的猕猴桃,酸甜可口,甜而不腻……”
赏南喝了一口,“差不多啊。”
卫杰脸一僵,“你就不能骗骗我吗?反正我已经上当受骗了,我不介意被一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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