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江鲫送给你的吧?”童喜说着,用筷子叉了两个小笼包一起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快要和他瞪开的眼睛一样大了。
“不是,我自己拿的。”赏南说,“不好看?”
“倒不是说好看不好看,这是鬼的东西啊,鬼的东西你也拿?”以前怎么没见赏南这么大胆子?不仅是擅自动江鲫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从住进来没过多久,赏南就知道了江鲫的存在,可赏南居然憋了这么久才告诉他,期间一点异常都没表现出来,也太沉得住气了。
童喜有些好奇,“南啊,如果昨晚不是需要我做饭,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这屋子是鬼宅啊?”
赏南一愣,他只用了几秒钟思考,便点了头。
”是,明年就是我们第二次高考了,你的心态本来就不好,如果被江鲫影响到了怎么办?昨晚也是没办法。“不光是因为需要人做饭,更多的是,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和鬼同一屋檐,怎么看也是不可能瞒得住的事情。
”哎呀,我心态挺好的,“见赏南歉疚,童喜忙拍着胸膛说,“而且,江鲫看着就是那种等级不高的小鬼,我一点都不怕,再说了,他没事附我的身,还能帮我减减肥呢。”
童喜甚至说:“你看,我吃完了这么多包子,还真有些想念江鲫呢。”
“童……”赏南不敢保证江鲫是否在挂件上,要是在的话,那江鲫一定听见了童喜说的话,江鲫本来就没事儿附身童喜,更别提是童喜主动邀请的。
“怎么了?”童喜不明白赏南的紧张。
看着童喜清澈单纯的眼神,赏南松了口气,还好,江鲫应该是没有附身到挂件上。
但知道江鲫并没有跟着自己出来的时候,松口气之余,赏南还有点失落。江鲫可能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本来以为江鲫会欢天喜地地跟着自己出来的。
这么看来,像是他有点自作多情。
“没什么,我们快点吧,早自习快开始了。”
“好!”童喜顺手把两人的早餐垃圾丢进了校门口的垃圾桶,他跑起来,“快跑快跑。”
教室里的同学基本都已经到齐了,赏南和童喜气喘吁吁地赶到教室,赏南一坐下,倪婷就举着书遮住脸,对赏南和童喜说道:“你们听说没有,昨晚附近出事儿了。”
赏南喝了两口杯子里的水,“什么事儿?”
“就是离咱们学校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有一对卖早餐的夫妻推着推车从那里路过的时候,看见两个人倒在那里,有一个人的脸都被野狗啃没了,那对夫妻快吓死了。”
“野狗啃了脸?”赏南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看了眼童喜,后者一脸呆滞,他在桌子底下不轻不重踩了童喜一脚,提示他配合演戏。
童喜立刻反应过来野狗就是他自己,他夸张地张大嘴,“我的天老爷啊,怎么野狗还啃人啊?!”
戏有点过,但总比一脸“为什么要说我是野狗”的表情要好。
“最近冬天嘛,流浪狗都缺吃的,我在校门口还能看见成群结队的呢,只不过它们居然会啃人吃,这也太恐怖了,以后我们一定要离这些流浪狗远一点。”倪婷语气深沉地说道。
赏南翻开老师发下来的语文重点,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心里想的确实:流浪狗风评被害。
童喜的话比较多,最重要的是,倪婷比从前沉闷了许多,很少说这样多的话,但她的追求者却比以前还要多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复读了还在搞早恋啊?
“那对夫妻没有报警吗?”
倪婷偷笑,“没有,听时常在这对夫妻的摊子上买早餐的同学说,昏在那里的两个小混混是这片出了名的爱偷鸡摸狗恃强凌弱,好些老人寡妇的早餐摊都被他们吃过霸王餐,他们才不会报警,还觉得解气。”
“他们偷偷看了,被啃的那个人的脸,多半是要毁容了,植皮都救不了,脸上好几个大坑,跟被锄头挖了似的。”
童喜回想起昨晚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涌,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他居然对着他女神的脸吐了出来。
倪婷的脸一僵,“是我恶心到你了吗?”
幸好童喜反应快,他从桌子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兜在了嘴巴底下,他一边吐,一边听见了倪婷的话,使劲摆手。
倪婷拧开自己没喝的矿泉水递给童喜漱口,扭头对赏南说道:“没想到童喜的胃这么浅。”
赏南也被童喜的反应吓到了,他忙拍着童喜的背,心底情绪复杂,“可能是早上吃多了。”
童喜吐完,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不知道我早上吃的小笼包还剩下几个。”
“……”
倪婷被逗笑,“童喜好可爱啊。”
她回过头去以后,童喜看着赏南,“这是生理反应,我毕竟啃了我同类的肉,你能理解那种感受吗?”
童喜凑近赏南,裂开嘴,“你看看我牙缝里有没有塞肉?”
赏南看了几眼,推开童喜,“有早上小笼包里的韭菜。”
“!”那可比塞肉可怕多了,他和女神说了这么久的话呢!
童喜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走,赏南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松口气的原因不是童喜不再纠结自己的牙缝有没有被塞肉,而是发现那两个人的夫妻没有报警。
他倒不怕警察找上门来,只是应付这些太麻烦,他自己倒无所谓。复读于他而言的重要性不高,可童喜是无辜的,他还要上大学。
上午的课是语文和数学,他们从一开始的觉得光头上课有趣,到现在发现了光头的真面目后,把数学课奉为地狱课程。
因为光头的题型千变万化,但他始终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啊,我们这个出题啊,万变不离其宗。”
“……”
赏南照例打瞌睡,光头一开始对此是抱有意见的,还主动报告给了乔新,不过后来赏南表现得很好,不管是试卷还是解题,他都比别的同学学得快,光头也就不说什么了——赏南同学睡觉,就代表他已经学会了,睡吧睡吧。
他晚上确实没睡好,和已经习惯了只睡五六个小时的高三生相比,哪怕是童喜,他都比不了,毕竟他早已经上过大学,再来过这炼狱般的高中生活,哪哪儿都适应不了。
手里的笔不知道何时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很轻,没过多久,童喜弯腰把赏南的笔拾了起来,塞回到了赏南的手里。
过了一会儿,笔又掉了,童喜又弯腰去捡。
来来回回好几次,赏南被他扰醒了,面无表情地看着童喜,“你是不是……”
看见童喜脸上的似笑非笑,赏南后面的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他看着对方,试探性地喊道:“江鲫?”
童喜这段时间瘦了一些,不管他怎么吃,只要江鲫使用了他的身体,那就一定是消耗大于摄入的。所以童喜五官的轮廓也比之前清晰明显了不少,连眼睛都比之前大了。
所以只要江鲫出现,那变化就更明显了。在之前,童喜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会显得违和,如今可能是因为他瘦了些,违和感也轻了许多,但也仍能很快分辨出什么时候是童喜,什么时候是江鲫。
此刻就是江鲫。
江鲫趴在了桌子上,用童喜的笔戳了戳赏南的手背,“上课不可以睡觉。”
赏南打了个哈欠,他困得不得了,而且上课的时候格外好睡,这一点,不管他多大年纪,都始终坚信。
“你要听课你就听,但是别在童喜的身体待太长时间,他早餐都吐出来了,挨不了多久。”赏南说着说着,眼睛已经闭上了。
江鲫的眼神始终锁定在赏南的脸上,“这些我早会了。”
不愧是被榨干净了还能残留可以养出三个状元风水的江鲫。他口吻倒也不是得意和傲慢,就是很平静的叙述语气。
赏南正要开口回答,黑板被突兀地敲了两下,光头的眼神在镜片后边跟激光似的射在两人身上,“童喜,来来来,上来把这道题解了。”他已经递出了粉笔,连童喜说不会的机会都没给,“就用我刚刚说的五种解题思路,我看你在下边那么多话,你肯定是都懂了。”
赏南看了几眼黑板上的题目,童喜的确不会。
但江鲫肯定是会的。
“童喜”走上了讲台,他写字的速度不快不慢,实际要说的话,应该是比他自己写字的速度要慢的,因为他用的不是他自己的字体,而是童喜的。
恰好,这两个人的字迹,赏南都能认得出来。
江鲫虽然顽劣,可在某些时候,他是细心的,只看他自己愿不愿意而已。
很快,光头的要求就顺利完成了,江鲫把粉笔递给他,“呐,还您。”
光头:“……”
他的步骤都是对的,答案也是对的,光头放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赏南趴在桌子上小声问:“你不是说你后来不管怎么做题,都是错的吗?现在会啦?”
江鲫点了点太阳穴,“死了之后没多久,我就慢慢又会做题了。”
赏南想了会儿才缓缓道:“江鲫,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
江鲫扯了扯嘴角,“但能抢走的,已经抢走了。”
赏南不知道怎么安慰江鲫,他只是抬手拍了拍江鲫的肩膀。
.
到中午,江鲫都没有要离开童喜身体的意思,知道赏南担心,他在去食堂的时候主动说道:“我可以给他补习,专门针对他的补习。”
“他太蠢了,光头的方式不适合他,只适合脑子灵活的学生,你朋友不属于这一类学生。”
赏南骂人的话全堆在嘴里。
江鲫又说:“我等会会多吃两碗饭,不会饿着他的。”
从教学楼到食堂,路过了十六中的红人榜,这个榜只会出现成绩好的学生,每个年纪前十名的学生都会出现在上面,复读生还没经历第一次小考,所以复读生的榜还是空着的。
除了年纪排名,就是个人参加的竞赛排名,底下会有奖项。
路过时,江鲫的步伐在红人榜前微微停滞,赏南索性直接停下了,他看着最上边的位置,现在最前边的位置是一个高三文科的女生,脸圆圆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底下还有属于她自己的个人发明已经各大征文比赛的奖项,她的座右铭是:本来就烦…
赏南的视线挪到江鲫的脸上,“江鲫,你真的座右铭是什么?”
江鲫看着那个女生的位置,笑了笑,说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赏南想,江鲫的照片应该也是贴在那最上面的位置的,贴着他的成绩排名,他的竞赛得分和排名,他的一切荣誉。
这样的人在学校里就算没有给他排个什么校草级草,但也肯定是公认的校级风云人物。
他的“自甘堕落”,可能也给大家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杂谈,看热闹的,看笑话的,感到可惜的,一定会有老师在后来带学生时提起这位“自甘堕落”的学长,让大家不要向江鲫一样,要向那个平地起高楼的学生学习,从年级倒数到年级第一,那才是大家的榜样。
这种对比无异于对江鲫的凌迟。
赏南拽了拽江鲫,“走吧,去吃饭了。”
“嘿!”一个女声突然从身后出现,是倪婷,倪婷拎着一个保温盒,“阿姨给我送了两个菜,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换做平时,童喜面对女神的邀请,早就高兴得跳起来了,但今天却一声不吭地站在赏南身边。
本应该作为三人行当中的话题发起者的童喜,今天格外的沉默,无奈,只能赏南承担起这个角色的任务,他一直在回应倪婷的话,也在努力寻找话题。
“我们先去打个饭。”赏南拉着江鲫去排队。
“你想吃什么?”
江鲫:“都行。”
阿姨的速度很快,给的量又大,轮到江鲫的时候,阿姨打了饭把盘子推出来,他没接,赏南立马帮他和阿姨说:“麻烦您按照这个量,再盖两份米饭上去。”
“两份?”
“对,两份。”
阿姨一边往上边盖饭一边感叹,“难怪长这么高,可真能吃啊……”
那饭摇摇欲坠,堆得跟座小山包似的。
倪婷看见的时候都惊呆了,“童喜,你比之前更能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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