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刚走到客厅,就听到外面有门铃声。
君熹身子僵住,看向门口,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诗,在想,是他吗?
应该不是吧,他不能来也不会来……也不知道她来了。
君熹把纸放在桌上,走去开门。
门外是个白人妇女,看到人的时候她恍惚了下,有种去年在律所附近摔伤听到杨叔的声音后下意识想去找应晨书,却没见到的失落感。
她努力藏了藏,还是没藏住,只愣愣看着门外的人。
中年太太对她探究式地展开了笑颜,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跟她打招呼,问她什么时候来的,说她是钟点工。
君熹哦了声,缓过神来把对方迎进来。
聊了几句,她问对方怎么大晚上来的,白人太太说这里没住人,她都是挑方便的时候来收拾,没想这次有人。
又聊了几句,对方和她说了很多附近的情况,交通,超市,饭店,哪里有正宗的中餐厅,还有去哪里玩比较好,比较方便。
知无不言,都一通跟她说了。
君熹感激地各种道谢,眼看着对方麻利地打扫了一整个屋子后,在深夜终于离开了这间房子。
她也累了,回楼上睡觉,那张纸就一个晚上留在客厅的桌上。
…
应晨书让钟点工提前上门,去跟她说一些生活事项,不然她自己不懂,只能困在家里将就吃着简单的东西,说完才安心一些入睡。
可是心里还是有事,睡得不深,半夜一点焰火声就醒来,下意识点开监控,屏幕上晃眼的光逐渐散去后,无人的客厅撒着清寂的月光,桌上摊开一张纸,上面熟悉的字迹就写了这么几句诗。
永远的相思永远的回忆,短暂的相思却也无止境。如果不是眼下亲自感受着离愁别恨的辛苦酸楚,根本不会信这世上真会有人,伤心白头。
……既然拿这没有办法,就当成命中注定,安然接受罢了。
…
君熹没想到昨天还艳阳高照,第二天柏林就飘了白雪。
原本想出去玩的计划也就搁置了,一顿三餐吃着昨晚包的饺子,蒸着吃煮着吃,完了就一直坐在壁炉前烤着火无声看着落地窗外簌簌坠落的白雪。
她不知道,应晨书十四年没有看到柏林的雪了,如今也看了。
在德国待了半个月,君熹终于吃完了她包的饺子,附近也玩了一圈。元宵节过后准备离开,她自己把屋子收拾了一遍,那张诗句装起来就放在壁炉上。
离开德国她也没有马上回国,在附近的几个申根国转了转,待了一个月,最后到了农历的二月底了,她有个考试这个月要报名,就终于启程回了国。
自从她离开德国应晨书就没有了她的音信,不是每个房子都有监控的,国内的房子大多没有,唯有国外那几个偏远的安了,是他之前怕她过去后一个人懵懵懂懂的,才装了。
可是君熹只在欧洲玩,没去北美,其余国外的房子在北美。
所以她的消息就那么断了,小姑娘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
四月中那天考完试,君熹等着在上学的君筱下课来找她吃饭。空闲的那点时间里,她一个人在餐厅附近的一片览市老城胡同里转。
只是因为胡同阴凉,外面的四月艳阳有些些晒人了,所以君熹一个人沿着胡同墙角慢悠悠地穿梭。
忽然,阴暗的巷子里似乎洒下一阵光,她眼角余光里都是闪闪的。
君熹脚步下意识僵住,刹停,抬头,往后扭了眼看向前面一条胡同中的一座院子——满院的梨花挂在枝头,像云朵一样层层叠叠缱绻交融,晚春微风吹过,枝叶轻晃,一股清香散在空气中。
上次见梨花,还是前年在谢安街。
好久不见了……
梨花,和……
第59章 问遍故人近况。
梨园。
览北是老市区, 吃饭的地比较多,路边随便一家小店都不错。
君熹订了个餐厅,那餐厅是北方的菜, 她许久没吃了,有点想念,又懒得专门飞一趟林州。
“你考得怎么样啊?”五点多从学校赶到的君筱一坐下就问姐姐。
君熹点完菜, 端着杯茶水在看, 嘴片子动了动,随意说了句:“随便考考,不知道。”
“还随便考考, 你不应该认真点吗?你是真的打算拿着那个应先生的卡这么逍遥一辈子吗?”君筱忧心地看着对面的姐姐。
君熹好笑地撩起眼皮瞅她,“你好好读你的书吧, 你是非读不可,我是吗?”
“……”
君筱鼓起腮帮子, “可是你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啊, 我觉得人生这样很……很不值。”
“怎么乱七八糟了?”她懒洋洋地挑了个眉。
君筱马上给她列举起来:“你看你大学毕业后, 工作了两年, 觉得想读书,好, 你考了,读了几年研究生,毕业后进了一年的律所, 你又辞职了, 去环游世界了一圈才回来考试, 现在还说, 考不考得上无所谓, 那考不上你想怎么办呢?你看你这……丝毫不稳定。”
“死了就稳定了, 活着追求那么稳定做什么?”
“……”
服务员来上菜,待人走了,君熹拿起筷子给她夹菜,“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考不上我就做别的,明年再考,或者腻了我就直接在律所做着就行了,再不济我换个行业,我饿不死,人这一辈子,追求的不就是吃穿不愁吗?”
“可是……”君筱看了眼似乎很通透明白的姐姐,觉得还是很奇怪,“你不觉得,拿着那个男人的钱过日子,很没尊严吗?”
君熹扑哧一声笑了。
君筱:“……”
她抬头看妹妹:“大学生毕业前,是不是天天想着,月入百万不是问题?毕业后,两千就两千。”
“……”君筱脸色一红,想起上次干兼职被黑心老板拖欠工资,要不是姐姐给她联系了老板甩了一通劳动法,就白瞎了那两千块钱了。
君熹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道:“等你毕业了就知道,有时候,尊严比钱不值钱,筱儿。”
“再说,我的钱是应先生给的,正儿八经给的,又不是分手费,或者,施舍的,”她看着妹妹,“你别胡思乱想。”
“他给你那么多钱,那么多房子,看着就怪怪的……”
“那是因为你没钱。”
“……”
“等你有钱了,就知道这只是他的一点毛毛雨零花钱。”
“……”
“能让我一辈子无忧无虑,他为什么不舍得这点毛毛雨。”她慢悠悠地给自己夹着菜,“毕竟,他曾经真情意切地爱过我。”
说起这个君筱就不敢再过多言语…
只是,只是想了想,君筱抬头,还是很心疼地看她,“你还不打算放下吗?”
“时间久了,自然就放下了。”她笑了笑。
君筱彻底无法再说什么,她这么讲的话,就封死了所有进路。
…
饭后在胡同区散步,君筱住宿,晚些就要回学校去,她问君熹回不回去。
“回啊,不回我露宿街头吗。”
“你还是回……”她叹气,无奈道,“还是回他那个房子。”
“不然呢,你有钱孝敬你姐一套览市市区的顶级大平层?”
“……”君筱没敢说话。
走着走着,又穿过了白天看到梨花的那条巷子。君熹从院门口经过,几步后又不断回头去看那在夜晚风中温柔摇摆的梨花。
君筱看了,问:“你喜欢梨花?”
“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的梨花?我怎么不知道。”
君熹没有过多去解释,说多了这小朋友又该惆怅了。
她送君筱出了胡同区去坐地铁回学校,自己原本想打车回家的,她那附近没有地铁,还是打车方便一些。
但是手机没网络,点开一会儿还是没成功叫到车,君熹一看时间还早,想了想,又慢悠悠地返回胡同区,走到那个院子门口。
老城区入了夜其实挺热闹的,到处是人声,车马声,亮着夜灯的小巷子虽然清寂了些,但也偶有路人穿过,这条路可供一辆汽车穿行,不宽,但是每个路过的人,都会看这满院的花儿。
君熹真的很喜欢,她靠在门外一盏路灯下,抱着双臂静静站在夜色下看着。
四四方方的院子还能看到里面的正厅门口悬挂着灯笼,几株苍老高大的梨花分布在院子几个角落,后面层层叠叠错落的房间蔓延开,设计有些像北城的四合院。
门口院门关着,里面没住人,好像是一座放空的老宅。
旁边的小院子有邻居出来,见君熹站在这里,老奶奶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小姑娘找人吗?”
“哦…不是,只是看看花。”她笑了笑,目光还是在花上,“路过,觉得很漂亮。”
“这花是漂亮,每年四月份就开。”老人家笑呵呵点头,目光顺着她看向那一座庞大古老的院中,“很老的树了。”
“这院子,好像没人住。”君熹试探性地问道。
“主人在卖房子,老早不在这住了。”
君熹心头一顿,立刻站直了身子,整个人面向了那个八旬老奶奶,“卖房子,卖出去了吗?”
“没有吧……以前是租出去的,记得是一个茶室,开了好多年,后来关了,主人想卖掉,才贴出一个月。”
“一个月还没卖出去?”君熹挑眉。
“当然了,你以为买个花买个饼吗?”老奶奶笑道,“这是房子啊。”
“您有主人的联系方式吗?我买了。”
“……”
奶奶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接着便更加大笑了起来,“哎呀这孩子,小姑娘是不知道吧,这是一座院子,览市的老院子,很大的。”她也不想让君熹没面子,很温和地拿苍老的手拍了拍君熹的小臂,压低声音温柔提醒道,“览市寸土寸金,何况这样的老院子,很贵,你买不起。”
“给我联系方式可以吗?我可以买。”她认真看着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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