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要听妈妈的话,乖乖吃药,知道了吗?”
荧还没踏进不卜庐的大门,就听到了白术和旁人对话的声音,他的嗓音一如既往温温柔柔的,如同一阵醉人的春风,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她站在门外稍稍探首朝里望去,只见白术端坐在柜台旁的小桌后,正在为一名孩童看诊。
孩子还有些依依不舍,被母亲拉着怎么也不肯走,他委屈巴巴地看着白术:“白术哥哥,我不想好那么快,你开少一点药好不好?”
孩子的母亲哭笑不得:“哪有人不盼着自己病早点好的?”
白术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孩子提出的问题,而后他摇了摇头:“这可不行,病久了把身体拖坏了怎么办,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吃药吗?”
“只有我生病的时候,妈妈才不出海捕鱼,”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爸爸最后一次出海的那天,我忘了和他说再见,然后…爸爸就再也没回来了,我不想把妈妈也弄丢了。”
“你这孩子……”孩子的母亲一下子红了眼眶,搂住了他,“不出海…哪来的……”
荧无意继续窥探他人的隐私,拉着派蒙稍稍退到了不卜庐外的护栏处等候。
等到这对母子再出来,二人皆是一副感激的样子,其中母亲还再三对白术鞠躬。
“白术哥哥,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大夫!”
孩子拽着母亲的衣角,一脸的憧憬。
白术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在外面站这么久,也不怕着凉。”
送走病人后,白术站在不卜庐门口的石阶上,回身看向护栏前的荧。
他光是伫立在那里,不用任何动作,都能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
“白术哥哥…”荧下意识开口跟着喊道,话一出口才感觉哪里不对,连忙羞臊得闭了嘴。
“呵呵,这位「小朋友」,今日也是来看诊的么?”白术听后,笑得意味深长,他不疾不徐调侃道,“还是说,你是来采下面池塘里的莲蓬的?玉京台的霓裳花也开了,可以顺道摘上一点。”
“…你都看到了?”她更窘迫了,没想到自己迫害璃月港绿化带的事情竟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进屋吧,屋里暖和,”白术拉了拉肩头披着的外袍,见荧还在原地扭捏踟蹰,他只好又体贴地补了句,“放心,只有我看到,不会向千岩军举报你的。”
“白术,刚才你和那对母子说了什么呀?他们出来的时候还一直在跟你道谢。”派蒙当时被荧拉到一边,没听到他们后半段话,有些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介绍了一份稳定安全的工作给她,熟人那刚好缺人,我顺便牵桥搭线卖个人情罢了。”
坐在木质长桌后的青年曲起指节,轻轻托了托鼻梁上因方才低头写字而稍微有些下滑的金边镜框,问道:“身体哪里不舒服?”
“好像是吃坏了东西…肚子疼。”
荧有些拘谨地坐在他对面,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以患者的身份来见白术。
但奈何她身体再结实,也经不住派蒙「创意料理」的磨损。
“差点忘了!白术你快给她看看严不严重,是不是需要「开膛破肚」?”
派蒙在空中紧张得皱起了一张小脸,急得又要差点哭出来,荧生病这事她算全责,她此时也后悔万分,昨晚非要心血来潮做什么「烈焰花炖冰史莱姆」。
她自己吃了倒是没事,但荧吃完没过多久就开始呕吐腹痛,硬生生扛了一晚上,最后还是撑不住了才来了不卜庐就诊。
“「开膛破肚」?”白术怔了一下,才理解了派蒙的意思,失笑着摇头温声道,“是想说枫丹的那种「外科手术」吧?没有那么严重,如果是吃坏了东西,兴许只是食物中毒引发的脾胃问题,开几付药休养几日便好。”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一下脉吧。”
荧学着别的病人的样子,伸出了一只手臂。
“不必紧张,”白术将几根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上,“是怕我开的药太苦,也需要用甜点心哄着才肯吃药?”
“…我又不是小孩子,”察觉到白术是在缓解自己的紧绷情绪,荧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用拿吃的来哄的。”
白术不再言语,低垂着眼眸,认真的神情让荧忍不住也跟着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动静打扰到他。
他的指尖略凉,似是要比木制的桌面还要更冷上几分。
半晌,白术收回手,提笔从桌上石刻砚台里蘸了蘸墨汁,在一张纸笺上记录着什么。
字迹工整流畅,写字的那只手更是白而纤长,画面养眼的很,荧不由得盯着看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她开始打量,白术写字的速度也放慢了些。
直至最后一笔写完,白术才抬头道:“接下来需要按诊腹部,到隔间屏风后的小床上躺下。”
她只好老老实实来到隔间躺到床上,被单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和白术身上的熏香很像。
用屏风隔出的隔间狭窄,派蒙没跟进来,小小的空间里就只剩下白术和她两个人。
荧这才想起自己穿着连衣裙,有些尴尬:“需要…撩起衣服吗?”
“介意的话,我可以闭上眼睛。”
“不、不用,按平时的检查流程就好。”
“放松,不要紧张,”白术一手摁在她两肋中间,一手覆在她腹部轻轻按压,时不时抬头观察她的神色,“这里疼吗?”
“不疼。”
那只修长的手换了位置,又向下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这里呢?”
“不疼…呜啊!”一句不疼刚说出口,腹部某处便被重重摁了一下,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似是习惯了哄小患者,白术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抱歉,弄疼你了。”
他的嗓音很轻柔,像一根羽毛,挠得她心里痒痒的。
“是我没忍住…”荧感觉自己的脸今天都要在不卜庐丢尽了,她不是怕疼的人,但刚才那一下真的太突然了,还恰好按在了她肚子最疼的地方。
“你怎么了?旅行者?”
被她惨叫吓到了的派蒙在隔间外急得冒烟,似乎下一秒就要闯进来。
“我没事,派蒙。”她赶紧回应,省得派蒙担心她被白术怎么了。
“怎么…今天没见长生呀?”荧生硬地问了句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长生这几日比较渴睡,”白术长长的浅绿发辫垂在身旁,衬得那截裸露着的腰腹愈发白皙起来,“这里按下去疼吗?”
她这才连忙从那截凝脂般的窄腰上挪开视线:“…不疼。”
白术晾了晾墨迹,将写好的处方交给荧:“拿着方子去柜台找阿桂抓药便好,过三日再来复诊。”
见处方上并没有写诊金,荧疑惑道:“诊金是不是漏了写?”
该不会也要收她三百万摩拉吧?
“诊金就不必了,”白术笑吟吟道,“我家七七一直劳你费心照顾,帮朋友一点小忙罢了,药材也都是七七采来的,就不要辜负她的好意了。”
这…这还是当年那个打了折还要收两百九十九万摩拉的不卜庐老板吗?
见她还有犹豫,白术叹了口气,只好又补充了句:“不必在意这点小事,若是以后再有什么「大客户」,记得帮我这小小不卜庐引荐一番便好。”
“但…”哪来那么多冤大头?
“哦?还要回绝吗,”他故意板起脸,“那诊金折后就收你两百九十九万,如何?”
“两、两百九十九万?!”
“…呵呵,开玩笑的,下回可不要再乱吃东西了。”
三日后。
服用了之前白术开的药后,荧感觉身体大好,但还是遵医嘱来了不卜庐复诊。
柜台的阿桂见是熟人来了,亲切地招呼道:“找师父?他尚未坐诊,在内室喝茶,您直接去就好。”
正巧这时,七七背着个似乎比她自己还要大上一圈的背篓进来了,阿桂走出柜台,伸出双手去接都被满载的草药压弯了腰。
“是旅行者,还有派蒙……”七七放下背篓望向她们,荧竟能从她那呆呆的可爱小脸上幻视出一丝喜悦来,“听白先生说,你病了,我采的药…有治好你吗?”
“谢谢七七,吃了药已经好多了。”荧亲昵地摸了摸七七的小脑袋,“七七真厉害,一个人采了这么多草药回来。”
“因为,能帮到,白先生的忙。”七七低头,努力回忆了几秒,“白先生,买了很多,椰奶,我去拿,等会…一起喝。”
“那我和七七一起去拿吧!”一听到有好喝的,派蒙比谁都积极,立刻跟随着七七飞去。
有派蒙陪着,七七也不会一个人太无聊,荧决定先去内室找白术复诊,毕竟约好了时间,要是迟到就不好了。
按照阿桂指引的方向,荧来到了内室,那里却空无一人。
“白术…?白大夫?”荧试探着喊了几声,但无人应答。
她跨过门槛往里走去,脚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下,险些摔倒,回头朝地上看去,一条弯曲蜷缩着身子的蛇正躺在那。
“抱歉长生…踩到你了!你家白大夫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不对,一条蛇丢这了?”
但地上的蛇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动了动尾巴。
长生该不会是被她踩坏了吧!荧急忙蹲下身查看,蛇身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为什么不说话了?
白术…白术又去了哪里?
在野外她也没少遇到过蛇,在沙漠更是经常斩杀路上突袭的飞蛇,但这样与蛇平和地单独相处还是头一回。
地上这么凉,总不好让长生一直躺在那,荧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那布满淡青色的鳞片的蛇身,长生只是缩了缩身子,没有攻击她。
软软的,丝绸一般的顺滑手感,没有想象中那么硬。
不过长生不是白色的吗?今天怎么发绿了,不会是病了吧,不然怎么会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将蛇拿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谁知这蛇一接触到人体的温度,立刻又活了过来,迅速地往她身上蹿去。
“长生…好痒…!”脖颈突然被柔软冰凉的蛇身缠绕住,荧一阵激灵,还是强忍着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第二条围巾,“白术呢?我带你去找他。”
但脖子上的蛇还是没开口,似是被她的体温捂得舒服了,逐渐也缠得没那么紧了,放松了下来。
“师父不在?但师父今天没出门呀。”阿桂对此也没有思路。
“长生好像不舒服,”荧摸了摸肩头上靠着的圆润蛇头,“也不肯开口说话了。”
“但是,长生,在这里。”七七疑惑地指了指煎药炉子不远处的一个小抽屉,“这里,暖和,长生,要蜕皮,睡觉。”
七七拉开抽屉,一条白蛇盘踞其中,似是睡梦中被打扰了很不高兴,还扭了扭身子,用尾巴尖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那…这条蛇是谁?”荧惊恐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是长生的亲戚吗?”
“居然有两条长生!”派蒙也跟着惊呼道。
“或许是钻进七七采药篓子里跟着从山里一起回来的?”阿桂猜测道,“好大的蛇,这要是做成药材……”
“…药材?”荧于心不忍,这条蛇这么通人性,她还踩了它一脚,于情于理都要救它一命,“还是不要杀它了吧,我想带它回去照顾,等养好了再放它回山里。”
“您真是心善,”阿桂整理着七七背回来的草药,“师父应是出诊去了,等师父回来我再捎信给您,真是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
“没事没事,当然是病人要紧!”派蒙抱着杯椰奶,心满意足地喝了大半,“冰镇的椰奶真好喝!旅行者,我们也天天买好不好?”
“…不好,没摩拉。”
“天天来,不卜庐,椰奶,管够。”
“七七,这样会把派蒙惯坏的。”
这野生长生似乎也成了精,一路上老老实实地盘在她脖子上,很是乖巧。
待做完一系列委托回到壶里,荧寻来了个木箱子,铺了厚厚的一层毯子,谁知这蛇只是看了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占据着她的脖子不肯下来。
“你这小蛇,怎么这么粘人呀,”荧挠了挠它的下巴,它不但不闪躲,还很受用地主动用头蹭了蹭她的指腹。
“这个家伙,也太会撒娇了吧!”派蒙掐着腰控诉道,心中很是不爽。
“哦?小派蒙这是在吃醋吗?”荧托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想想也是,一条蛇的伙食费总不至于一个月30万摩拉,不如……”
“你想都不许想!最多…最多我以后会少吃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呜…一天五顿…四顿就够了!”
荧切了块兽肉,在蛇头前晃了晃,它不仅不吃,还嫌弃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奇怪了,这也不吃,难道真的要吃老鼠?这该上哪去抓啊?”荧有点头疼,这小蛇禽肉不吃,鱼肉也不吃,考虑到某些蛇有食蛇性,就连「神秘的肉」她都尝试过了,这蛇还是不开食。
“哼哼,还是派蒙好吧,我可不需要吃老鼠!”派蒙有了危机意识,得意洋洋地争宠道。
“怎么会有人因为自己不吃老鼠就产生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啊?”她先是被派蒙的小心思逗笑了,然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回了蛇身上,“它可能是生病了没胃口,等晚点再看看,要是白术在就好了,他这么厉害肯定会治。”
“旅行者,你有没有感觉,白术怪怪的。”
“有吗?”回想起白术,她只记得白术有着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眼尾稍稍下垂,眼神温柔到能让每个看到他的小孩子都喜欢上他。
至于其他的,白术不主动提,她也不会去窥探。
“总觉得…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态度虽然一直客客气气的,但却很疏远,很客套。”
“什么时候我们小派蒙也长了心眼学会观察人了?但…我觉得,”荧摸了摸小蛇的脑袋,“就算白术有着自己的另一面,有着别的目的,也不会对我们做出不好的事情的,这就够了。”
“白术就是白术啊,不管真实的白术是怎样的人,但他也还是那个在年年海灯节都坚持出诊的好大夫,他所做的一切总不会是假的。”
“说的也是,”派蒙突然心情很好,“那你也要一直记得,派蒙永远是派蒙。”
“哦?小派蒙也在隐瞒着「真实的自我」吗?”
“才、才没有呢!你不要多想!”
“小蛇啊小蛇,你究竟想吃什么?”荧趴在桌上,看着面前盘成蛇饼的淡青小蛇,小蛇也盯着她看,时不时吐着细细的信子。
这条小蛇很是漂亮,一双圆眼如琥珀般透亮,身形匀称细长,不似有的蛇那般头小身大,身上更是一丝杂色斑点都没有,整条蛇如同淡青色的美玉雕琢而成。
她拿起小刀削日落果,它也一直盯着看,时不时吐出细长的信子。
“你想吃吗?”
荧用刀尖挑了一小片,递到蛇嘴边,这蛇还真叼住了那片果肉,脑袋一扭一扭地吞咽起来。
“…真的吃了,这世上居然有吃素的蛇,”荧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没过多久,一个明显的果肉形状在蛇腹部鼓起,“噗…隔着肚子都还能明显看得清形状呢。”
蛇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盘作一圈,不让她看自己的肚子。
“你是女孩还是男孩?”她捻起蛇尾巴,好奇地观察着上面整齐的两排鳞片,“听说可以用探针测蛇的性别…”
蛇尾迅速地从她指尖抽离,那双琥珀色的蛇眼也警惕地瞪着她。
“怎么,是还没吃饱,想吃我?”荧总觉得它能听懂人话,试图与它沟通,璃月的精怪仙人遍地走,随便捡个什么小动物能通人性也不奇怪。
那蛇听到这话,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立了起来,犹如一只从沙地里探头摇曳的鳗鳗。
“你还真想吃我啊?”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蛇嘴,结果被它啊呜一口咬住了指尖。
“快松嘴…我不是食物!”她想掰开它的嘴,又怕伤到它,所幸它咬人不是很疼,牙齿也不似毒蛇那般尖锐,只是贪婪地含住了她的指尖,试图吞咽下去。
荧好气又好笑,她用另一只没被咬的手弹了弹蛇的小脑袋:“你才多大一点,连只兔子都吞不下,还想吃人?”
这蛇吞了半天无果,遂又换了另一块皮肉下口,结果除了啃得到处是浅浅的牙印和口水,一点肉没吃到,只好赌气地将自己又盘了起来。
“生气了?我被你咬我都还没生气呢,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呢,唔,喜欢吃我大概也是一种喜欢。”
“哇!你怎么又咬人!”
这蛇委实粘人,就连晚上睡觉也不肯从她身上下来。
它把派蒙的位置都给占了,派蒙气得抱起自己的小枕头睡客房去了。
荧在枕头旁给它留了个空位,无奈地交代道:“你睡这里,不许到处爬,我睡相不好怕压到你。”
也不知道它听没听进去,荧奔波劳累了一天,很快就睡了过去。
梦中,她发现自己被一条淡青色的巨蛇紧紧绞住,勒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突然,巨蛇张开深渊巨口,朝她直直扑来……
荧一下子惊醒了,但又感觉没完全醒,因为她此刻还被紧紧缠着。
难道小蛇真的变成了大蛇?
朦胧的月光照映进房间,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些东西。
她睡眼惺忪地朝腰间一看,这哪是蛇,分明是双人类的手臂!
而属于另一个人的鼻息,正均匀地一下下挠着她的后颈。
荧努力挣扎着转过身,对上了一张沉睡着青年的脸。
虽然这人此刻双目紧闭,没戴眼镜,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这是白术。
白术…怎么会在她床上?!
不仅如此,她视线略一下移,一片雪白光洁的胸膛映入眼帘,这才惊觉他此刻竟不着片缕,赤身裸体地和她躺在一起。
是…在做梦吗?
荧缓缓靠近那张熟睡的脸,仔细端详着,努力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戴眼镜的白术呢。
比起戴眼镜的时候,现在的白术更添了一丝妖异的风情。
直挺的鼻子下,一双润红的唇正毫无防备地微微张开着。
就连睡着了也这么好看。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指,轻轻地在那诱人的薄唇上碰了一下。
似乎因为被人打扰到了睡眠,白术好看的眉头不悦地皱了皱,紧接着他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白术…你……”还没等荧磕磕巴巴地说完,便感到手指一热,被他含入了口中。
柔软的舌尖缠绕上来,酥酥麻麻的异样感觉从指尖传来,她连忙想抽回手,却被白术轻而易举捏住了手腕。
“是你喂到我嘴边的,”白术的嗓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好吃。”
这与其说是她臆想中的白术,还不如说是聊斋中吸人精气的妖艳精怪……
“这是梦,这是梦,醒来就好了……”荧这样安慰自己,身上却控制不住燥热起来。
“梦?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梦中?”白术眯着眼笑着,舌尖在她掌心打转,“难道…是想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没没没没有!”她急于否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是吗?”
他又笑了起来,像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
荧被他看得乱了心神,不知该如何辩解。
白术长臂一拢,她整个人再次被包裹进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抱住她,将脸贴向她的颈窝,亲昵地蹭了蹭。
形似一只撒娇的大猫。
这果真是在做梦,一向温文尔雅的白大夫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举动,更不可能半夜三更赤身裸体出现在她被窝里。
就连做个梦都能梦到此等荒淫的场景,她难道其实心中一直对白术暗藏不轨?
白术的呼吸,白术的体温,明明是在梦里,却那么地真实。
她还没理清思绪,白术就从她颈间抬头,托起她的下巴,突然俯身吻了下来。
他不断变化着角度吻她,舌尖温柔地闯入她的齿间,如蛇般缠绕,翻搅着。
唇瓣的触感…好柔软。
荧大脑中的诸多疑问瞬间清零,心跳剧烈得几乎要从胸腔中挣脱出来。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主动地回应起了这个吻。
明明他吻得很温柔,她却有种要被吃掉了的感觉。
恍惚间,竟产生了「被吃掉也不错」的念头。
床板随着二人的动作,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喜欢我?”白术稍微退开,诱导般在她耳边问了句。
“…喜欢。”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被轻而易举地套了话。
一个温热湿滑的吻落在了颈间,荧忍不住轻轻低哼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着。
观察到了她的反应,白术的动作愈发过分,他从锁骨吻到她的前胸,用牙齿扯开了她睡裙衣襟的绳结。
“白…白术……”
她呼吸凌乱地抱住他的脖子,如落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般紧抓着不放。
明明可以推开他,但她没有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
“饿了。”白术从她胸口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这种直勾勾的眼神,让她想起了荒野中饿急了的野兽。
“那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荧挣扎着起身,想下床穿鞋。
腰却被他搂住,拖回了床上。
“不用麻烦了,”那人伏在她身上,不容许她再次逃离,“吃你便好。”
就连在梦境里…也能闻到他身上的草药香气啊。
似雾般虚幻的香气。
荧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依旧被朦胧月色所笼罩的房间。
是梦啊。
也是,白术怎么可能……
她心中不知是惆怅还是失落,顺手捞过一旁盘着的小蛇揽入怀里。
蛇没有反抗,在她胸口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又闻到了那股雾虚花的气味。
会是白日里遇到的雷萤术士残留下来的吗?
不卜庐。
“旅行者,看,练习成果。”
七七努力踮起脚尖,将脑袋探出柜台,用手指撑着嘴角,勾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荧看得哑然失笑,心中杂乱的思绪被一扫而空,弯腰一把抱住她:“最喜欢你了~!”
“七七现在,没有被赦令卡住,”七七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需要解除。”
“为什么一定要解除赦令才可以说?”荧捏了捏七七冰凉的脸颊,“「喜欢」这种心情,是随时都可以表达的。”
“白先生,只有解除的时候,才会说,”七七缓缓地回抱着她,“但是,不像这样…暖暖的。”
“像蛇,冷冰冰的。”她指了指荧脖子上挂着的那条将自己伪装成围巾的蛇。
“白先生回来了?”荧下意识摸了摸肩上的蛇。
如果没回来…那她的猜想……
“旅行者?是来复诊的吗?”
白术从内室走出,长生应是还在睡觉,没挂在他脖子上。
“抱歉,昨天有急诊病人,没来得及告知你们便出门了。”他看了眼荧脖子上的小蛇,“你养蛇了?这蛇倒是乖巧。”
刚看到白术时,荧有一瞬间的心虚,但很快就恢复了。
“白大夫,可以帮我看看这蛇的状态吗?我之前踩了它一脚,怕留下什么内伤。”她将脖子上的蛇取下,递给白术。
白术忽然莞尔,柔声道:“以前不是都叫我白术吗,怎么,现在生分了?”
他接过蛇,距离与她格外亲近,冰凉的指尖状似不经意般从她手心划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语气既暧昧又嗔怪,让她感觉怪怪的,比梦里的还要奇怪…
“…大家都这么叫嘛,哈哈。”荧强作镇定,总觉得今天的白术哪里不对劲,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啪!”小蛇的尾巴迅速地在白术的手背抽了一下,又蹿回了荧的手上。
“不好意思,”她急忙道歉,“它…脾气不太好,还爱咬人。”
白术摸了摸被打红的手背:“…真护食。”
“…什么?”
“没什么,”白术摇了摇头,“看它这样活跃,应是没什么大碍,这蛇野性难驯,还是趁早放归为好,七七一会要进山采药,可以顺路捎它一程。”
白术拿着蛇,称要用器具再仔细检查一番,转身进了内室。
四下无人,他在椅子上坐下,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下次不要再顶着我的脸那样戏弄她了,她已经起疑了,”半晌,另一个白术自屏风后走出,理了理衣襟。“我可没这么轻佻孟浪。”
“知道啦知道啦,我还以为你一直想这么做呢,”「白术」的笑容有些诡异,笑得嘴角几乎要裂开到耳根,“你想好要怎么接近她了吗?”
“还需要…再确认一下,”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面色有些复杂迟疑,“借助熏香虽能窥见她的梦境,但梦境发展并非我能左右……”
“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话说,变成蛇的感受如何?唉,真羡慕,我也想盘在小姑娘脖子上,一定很暖和。”
“…不太好,有些过于遵循本能了。”
椅子上的白术忽然消失,只留下一堆衣物。
另一个白术伸出手,一条白蛇从衣物中顺着他的手腕攀爬到脖颈,懒散地打了个呵欠。
他披上外套,撩开帘子往外走去。
复诊完,白术留了她们在家中吃饭,不料晚间却下起了暴雨,一时半会走不成了。
「留宿一晚也不会添什么麻烦,况且,你愿意留下,七七也会很高兴的。」
既然白术都这么说了,她和派蒙也只好厚着脸皮打扰了。
夜里,荧起夜回来路过白术的房间,发现灯还亮着。
她刚想离开,里面却传出来一阵压抑着的咳嗽声。
“白术,”她敲了敲房门,“你还好吗?听到你一直在咳嗽,是不是很难受?”
没过多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白术披着外袍出现在门口。
“抱歉,吵到你了,”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虚握着拳抵着唇,气息仍有些喘,“怎么还没睡?”
“白大夫不是也没睡,这么晚了还在忙?”
荧突然安心了些,眼前的白术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不像白天那会,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用余光偷偷瞄了眼他身后露出的房间一角,装潢古朴简约,是典型璃月民居的风格。
“呵呵,在编撰一套医书,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他侧身让开一条道,“你看起来对我的工作很好奇,要进来坐坐吗?”
“那就…打扰了。”
白术的桌案上堆了许多药材和稿纸,东西虽多,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杂乱。
“最近几日都没怎么整理,有些乱,”白术笑着解释,“天气有些凉了,喝点热的暖暖身子,是今年下的新茶,你且尝尝。”
说罢,他提起茶壶倒了杯茶,轻轻推到了荧的面前。
“…谢谢。”
与白术这样独处,她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你今天好像…格外在意我。”
白术突然开口说道。
“没…没有吧,可能是因为我对璃月医术颇有兴趣!”荧被说中心事,慌乱间端起细瓷茶杯灌了口,却被滚烫的茶水烫到了舌头。
“呜…”她放下茶杯,捂住了嘴。
“烫到了?”白术绕过书桌,快步走到她身前蹲下,单手托起她的下巴,捏开了她的嘴,“张嘴,唔…没有起泡,万幸只是烫红了些,怎么这么着急?”
看着白术那张温润柔和的脸逐渐拉近距离,她心中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
昨晚的梦里,他和她也靠得这般近,近到只要她一伸长脖子,就可以亲到他。
不知这双唇现实里吻上去,是否也和梦中一样柔软?
荧急于扼杀自己的危险想法,下意识地想拉开距离。
不巧,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后退的时候撞到了桌子,茶杯滚落在地上,摔出了清脆的悲鸣。
“小心…嘶。”
白术及时地在她之前用手拢起了那些碎片,碎片边缘尖锐,划破了他的指尖。
“伤到哪了?”荧一把拉过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帮你包扎!”
白术任由她攥着自己的手一脸焦急地翻看,宽慰道:“不用管它,小伤而已,一会就愈合了。”
“不行,你的手很重要,这可是双救死扶伤妙手回春的手,”她把白术摁回椅子上,“有药和纱布吗?”
荧觉得白术的手很漂亮。
瘦长匀称得能看清骨骼,但又不显得孱弱的一双手。
“怎么一直盯着我的手看,不是已经包扎好了吗?”
缠着纱布的手动了动,即使被人手法生疏地五花大绑,也依旧没有失去它的观赏性。
“…因为好看。”
将内心真实想法脱口而出后,她才猛然回神,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白术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嫌恶的表情,反而有些好奇:“喜欢我的手…觉得很好看?真是奇怪的喜好,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赞我。”
“一般病人谁会这么夸医生,绝对会被当成骚扰吧,”她一脸的义正言辞,仿佛说的不包括她自己,“看诊的时候遇到这种人要小心些。”
“确实是有些奇怪,”白术认真地点点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但是,听到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欸?”
“咳咳咳…咳咳……”
荧还没领悟过来他话中真意,白术又弯腰捂嘴咳嗽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到了该服药的时间了,抱歉,吓到你了,这么失态…让你见笑了。”白术伸手想从桌上拿药,被纱布裹得紧紧的手指却有些僵硬笨拙,舒展不开。
罪恶感与愧疚感涌上了心头,她站起身,从他手下抢过了药瓶:“你手不太方便,还是我来帮你吧。”
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白术当即收回手,乖巧地端坐着等她喂药。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荧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按照白术的指示从药瓶中倒了一粒豌豆大的药丸,捏着凑到了他的嘴边。
白术靠了过来,微微张开因剧烈咳嗽而显得有些发红的嘴唇,含住了那颗药丸,而后他舌尖一卷,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指尖。
指尖上温热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
她心如擂鼓,头脑中被各种难以启齿的念头充斥着,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喝、喝点水吧!”
为了转移注意力,荧有些仓促地端起水杯,递了过去。
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慌乱,白术低头,就着她的手安静地喝起水来。
“…噗。”
待他再抬起头,荧忍不住笑了出来。
水虽然不是很烫了,但也足以让他的镜片覆上一层白雾,这样的景象出现在平日里行事素来滴水不漏的白术脸上,委实令她有些忍俊不禁。
“…我狼狈的样子有这么好笑吗?”
白术无奈地推了推眼镜,白雾从镜片上缓缓散去,露出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没有笑话你的意思,”荧放下水杯,语气忽然有些低落,“只是突然想起了那条小蛇,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给白术喂水的时候,她想起了那条蛇,它也是这样安静地喝她递过去的水的。
她虽然心里也不舍得把它送走,但比起在尘歌壶里当个宠物,它那样有灵性的小家伙更喜欢在山野间自由自在地生活吧。
“嗯,它很好,七七采药的时候顺便把它带走了,估计现在在山上哪个地方睡觉吧,”白术安慰道,嗓音柔和了许多,“就这么不舍得?”
“…有点,”她低垂着脑袋,“我之前其实有些怕蛇,因为野外的蛇攻击性都很强,遇到了就只能战斗了,但它不一样,它虽然也会咬人,但是…就是不一样。”
“它这么娇气,这么挑食…在野外该怎么办,不对,它本来就是山里的。”
荧越想越沮丧,开始有些后悔。
“若是有缘,日后旅途中还是能再次遇到的。”
他的声音柔缓,慢慢抚平了她的失落。
“…也可以跟我讲讲你旅途中的故事吗?呵呵,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也想四处走走,咳咳…咳咳咳。”
白术正说着,突然紧蹙眉头,捂着嘴又是一阵闷咳,咳得一张苍白的脸都染上了呼吸不畅的红晕。
“你的身体…”荧有些欲言又止,她不知道他的状况竟已差到了这个地步,想来他平日里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都是在病人面前强撑着的。
“不必担心,我没事的,”白术的声音还有些虚弱,眼圈泛着红,隐隐有些泪光闪烁,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只是最近出诊得有些勤累到了,我…虽罹患恶疾,终日病痛缠身,但相较于其他早夭之人,已经足够幸运。”
“…别逞强了,”听到白术说这些话,她忍不住低斥了声,“现在这里又没有你的病人,不需要勉强自己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真要珍惜身体,就应该好好休息!亏你还是医生,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呵呵,”白术轻笑一声,也不恼她的态度,扶了扶眼镜,“以往都是我同病人说这些,今日反倒是我被说教了,有点新鲜。”
他稍稍下垂的琥珀色眼睛含着笑意:“你要是平日里多来几趟不卜庐,我这身体兴许就痊愈了。”
“为什么?我又不能治病。”荧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白术的视线,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闲暇时,我偶尔会到附近的观景长廊上透透气,常能看到你在璃月港里四处奔波忙碌的身影。”
“说来也怪,只要看到你,便感觉这副残破的身子也轻快了许多。”
他回想起她上蹿下跳的身影,眼底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起初留意到她,是因为愚人众和往生堂那位神秘的客卿,后来发现,她与七星关系也很好,就连七七也时不时把她挂在嘴边。
不知不觉间,观察她每日在璃月港的一举一动竟已成为他工作之余的乐趣,她灿烂不灭的生命力深深吸引着他,让他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荧完全没想到白术会说出这种类似告白的话,有些措手不及,脸颊也在不断升温:“肯定是你平时都忙着工作,单一的工作是会让人觉得枯燥无味……”
“那,下次出门做委托的时候,方便带上我吗?”白术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期待,又像是在同她开玩笑,“虽然这副身子不太中用,但跟在你身后,大抵还是能派上一些用场,不至于拖后腿。”
“还是说…我被嫌弃了?”
她咽了咽口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尽管知道这副委委屈屈的神情是白术故意装出来的,荧还是不得不屈服,她叹了口气:“怎么会嫌弃你,只是这一天下来累死累活也挣不到几个钱,兴许做半年的委托都比不上不卜庐半日的收入。”
“无妨,”他似是被她的坦诚哭穷逗乐了,眉眼弯弯的,“我不差钱。”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单调…而枯燥。
不对,怎么话题又被他带歪了,不是在讨论他的身体状况吗?
看着白术略显疲惫的笑容,荧忽然灵机一动,道:“不如我帮你按摩吧!”
就当报答他为她治病,以前她也没少帮哥哥按摩,哥哥每次都很高兴,她对自己的手法很有自信。
不等白术表态,她就麻利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了他的身后。
“恕我冒昧问一句,你这…推拿手法,是师承何处?”
白术犹豫了好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我自创的,”荧腼腆地笑笑,“怎么样,有没有感觉神经放松了一些?”
白术沉默了。
良久,他才又开口道:“你且过来躺下,我示范给你看,何谓推拿。”
说罢,白术拉过一张椅子并到他身侧,示意她枕在自己膝上。
荧有点不服气,哥哥都夸过她的手法,她倒是要看看这专业人士的手法有什么不同。
她顿时就忘了要与他保持距离的初心,往他膝盖上躺去。
那微凉的指腹不过按压了几下她的头部,就像施了仙术一样,让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小小年纪,忧思过度可不好,忧伤肺,思伤脾,心里压了太多的事情,身体也会有压力的。”
“…我年纪才不小,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
荧睁开眼睛,白术正好也垂眸看着她,琥珀色的眼中映出了她的脸,眼底眉梢尽是温柔。
好一个偷心贼。
是今晚的月色太美,还是烛光太过暧昧?
她竟看得有些痴了。
“为何这么看着我?”
“我突然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小朋友这么喜欢白术哥哥了。”她认命般叹息了一声。
“那我面前的这位「小朋友」,也喜欢吗?”
白术敛起笑意,静静地地等待她的答复。
明明是这么端庄慈悲的一张脸,明明圣洁到让人想为他建起华丽的庙宇,天天用上好的檀香和灯油供奉。
却带着致命的,难以抗拒的诱惑,即使知道那庙宇之下或许是万丈深渊。
一双手臂勾住了白术颀长白皙的脖颈,将他拉落了神坛,吻住了他的嘴唇,撕碎了他宝相庄严的假相。
“我认输了,白大夫,不要再…撩拨我了。”
“唔嗯…嗯……”白术任凭她搂着自己的脖子,被吻得有些气喘,他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但随即又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了,“撩拨…有吗?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已经被我吸引,对我多了几分喜欢?”
她不说话,只是反复笨拙地吻他,后来又嫌眼镜碍事摘了下来,让那双眼眸原原本本地呈现在她面前。
“还给我吧,我看不清你了。”
白术想取回自己的眼镜,她却不让,将拿着眼镜的手又离得远了些。
“不行。”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害羞的表情。
“原来你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真过分,这样欺负我一个视力不好的人,”他放弃夺回眼镜,不再掩饰自己已经有些情动的眼神,“但…这样的你,我也很喜欢。”
白术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他动作很缓慢,像是想用手来铭记住这种触感。
荧试着戴上他的眼镜,顿时感觉头晕眼花:“完全看不清东西。”
他无奈地取回眼镜,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我度数很高,你戴了眼睛会难受的。”
“我一直都觉得…白大夫真厉害,总是能让人不知不觉间按你规划好的步调走。”
她躺在他的大腿上看着他,目光澄澈而坦然。
饿急了的野兽明知是陷阱,却还是为了捕兽夹子上的那块肉心甘情愿主动踏了进去。
“哦,是吗?那可真是太抬举我了,”白术与她对视,“毕竟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坐堂大夫。”
左右她是说不过他的,荧很快便失去了与他辩驳的兴趣。
“我从以前就很好奇了,”她侧过脸,面向他细窄的腰,“这么穿…不会宫寒吗?”
“宫寒…?谁教你的?”
白术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在忍笑,就连身子也在轻轻抖动。
“璃月人不都这么说吗,肚子着凉了就会宫寒什么的。”
“那是民间通俗的说法,并不算准确,”他的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小腹下方,“况且,「宫」指的…是这里。”
她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
“至于「寒」,如果要详细说明,就得从很久以前谈起了……”
“…停!我懂了我懂了不必解释了。”怎么又被他给绕开了,在白术开始讲课之前,荧及时制止了他,“不许笑了…!”
见他憋笑憋得脸都涨红了,她有些恼羞成怒,将魔爪伸向了离她最近的白术的腰腹。
“痒…哈哈哈……”
“不要再…捉弄我了。”
白术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他紧抿下唇,神色有些不自然,琥珀色的眸中蓄了些泪水,眼尾也泛着绯色。
荧心中涌起了一阵悸动,她从未想过,深于城府,精于世故的白术脸上,也会出现这种媚态。
“白大夫…真是惹人怜爱,”荧觉得自己此刻活似个正在调戏良家的登徒子,她坐起来慢慢靠近他,用食指轻佻地勾起了他的下巴,听着他的呼吸逐渐急促,“露出这么可爱的神情,只会让我更想欺负你,放心…我会怜香惜玉,对你很温柔的。”
念完台词,她自己先绷不住了,在他身上笑作一团。
“你啊…从哪学来这些不正经的,”白术看似苦恼地叹息了声,语气却溺爱得能挤出蜜来,“只是这种程度,可不能算是欺负。”
“这样…才叫欺负。”
他扣住她的腰一个翻转,轻而易举地让她跌进了自己的怀里。
荧还在震惊他的手劲如此之大,颈间就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如果不喜欢…随时都可以推开我。”
真是狡诈,明知道她不会推开他,这不就是变相让她承认她喜欢他的触碰了吗?
“如果我说不喜欢……”荧故意不按照他的步调来。
白术像是完全没看出她的口是心非,他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脖子,语气也变得委委屈屈:“那我会伤心的。”
她被突如其来的保护欲冲昏了头脑,急道:“也没有不喜欢…唔……”
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他托着下巴,用吻堵住了双唇。
荧被吻得迷迷糊糊,不设防的双腿被分开,大张着挂在白术的臂弯上。
他那双着手成春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纱布,沿着她的大腿内侧细腻的皮肤不断地往更深处摩挲。
“白、白大夫……”
她受不得这爱抚的刺激,颤抖的双膝趋于本能地想要并拢,却又贪恋那手指所带来的令她战栗兴奋的欢愉,被蛊惑着开始渴求更多来自他的碰触。
“嘘…小声些,别把孩子们吵醒了,嗯……”白术含咬着她的舌头轻轻吮吸,“…如果想要我做点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
荧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偷情般的背德感和快感中逐渐分崩瓦解,濡湿的入口被他旋转着抵入了一截指节,他只在外面浅浅地抽动着,没有深入的意思。
她明明心里知道得很,不然也构建不出那般淫靡的梦境。
现在还能嘴硬,看来还是不够着急,不肯咬饵。
于是白术抽出自己的手指,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腕,引导她探入那泥泞的幽谷。
“沿着屏翳,也就是会阴…向曲骨滑动,对,就是这样,很聪明,知识掌握得很好。”
白术观察着她的反应,俨然一副授课先生的样子,如若不是他那双大手正左右她的一举一动,荧真怀疑眼前这一幕都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下身绞紧抽搐着宣泄出来,她的眉头才终于疲惫地得以舒展。
“…累了?”他亲了亲她汗涔涔的鬓角,“我去烧点热水,待会泡了脚再睡。”
“白大夫…你的神之眼是不是硌到我了?”
瘫软在白术身上缓了好一会,荧才扭了扭身子控诉道,有个物件一直戳着她的腰,硬邦邦的。
“唔…!不是神之眼,听话…先起来。”
耳畔传来了白术压抑的一声闷哼,她立刻醒悟过来,面红耳赤地蹿到一旁。
“这么多伤,平时都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一脱下荧的长靴,看到她膝盖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和伤口,白术就忍不住心疼地絮叨,“得亏没伤到骨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单膝跪地,一边轻柔地按摩她泡在热水中的脚,一边嘴里说个不停。
荧心虚地摸了摸耳垂,其实这些都只能算是日常轻伤,还好她被拍扁在峭壁上砸进地板里的事他并不知晓,不然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别生气啦,”她讨好地安抚道,“我下次会小心的。”
“我没有生你气,”白术取来干帕子替她擦干脚上的水,“我是在气我自己。”
“好啦好啦,”荧玩闹心起,用足尖点了点他的胸口,“以前怎么不知道白大夫是个这么爱唠叨的性子?”
她刚想缩回脚,不料却被他捉住了脚踝,在脚背的淤青上毫不嫌弃地印下了一吻。
“怎、怎么亲那种地方……”荧满脸飞红,酥麻的痒意顺着脚背一直挠到她心里。
“只是小小的惩戒,”白术推了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眼镜上的坠子随着他的动作晃了起来,“如果下次再随便放着伤口不作处理……”
“我、我知道了!”荧有预感继续让他说下去她能羞臊死。
“知道便好,”白术看了看窗外,雨又下大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不能…留下吗?”
荧有些失望,现在她只想待在他的温柔乡里,再回去怕不是要孤枕难眠直到天明。
与哥哥分离后,她很久没这般撒娇过了。虽然身边一直有派蒙陪着,但她更像是个需要她照顾的孩子。
白术的出现,极大地弥补了心中的空缺。
他的柔情,他的细致,他的包容。
即使他有着什么别的目的,即使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她也还是无法割舍这份「家人」一般的温暖。
“你啊…”白术最终屈服于她可怜巴巴的视线下,松口道,“我不保证我能克制住自己不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
“那…”荧死皮赖脸地贴了上去,胆子突然大了起来,“我想对白大夫做过分的事情,可以吗?”
“唔…!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还问我作甚……”
白术没有抵抗,顺从地被她推得跌坐在床,他还不忘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与她十指交缠相扣,以免她摔下床去。
“身娇体软易推倒,说的就是白大夫这样的美人了吧?”她骑在他腿上,猴急着去解他衣襟的扣子,“美人,你就从了我罢。”
白术制住了她的手,忽然有些吃味问道:“哦?那我与往生堂客卿,孰美?”
他可没少见她与那客卿结伴同行。
荧正色道:“钟离先生风姿固然英爽,但我独独爱极了白术先生,白先生人美心善,又有济世之心。”
“呵,巧舌如簧,不过这奉承话我甚是爱听,且再说个三百万摩拉的。”
白术轻哼一声,让她糊弄了过去。
她听了顿时心花怒放,小鸡啄米般接连亲了他好几口:“最喜欢你了~!”
“…怎么把哄七七那套用我身上了?”白术虽这么嗔怪,但从他那含情的眉目看来,显然十分受用。
“连七七的醋都要吃呀?七七不会主动跟人撒娇表达自己的情绪,我自然要多疼爱她一些。”
她总算如愿以偿解开了他的衣扣,手指激动得有些颤抖,面对一片光洁如玉的肌肤不知该从何下手,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夜雨不住地敲打着窗棂,遮掩了屋内的动静。
白术咬着下唇,任由她在自己胸口为所欲为,微红的眼中带了湿润的水汽。
他衣衫半解,乳尖被嘬得红润挺立,仔细端详还能依稀看到牙印,腰带被扯得乱七八糟,神之眼也不知道被她丢到哪去了。
荧伏下身,小心翼翼地拉下他的裤腰,那隐忍憋屈许久的粗长性器便挣脱了出来,险些弹到她脸上。
白大夫…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谁能想到,温和儒雅的白术,竟长了如此…伟岸的尺寸。
“不喜欢吗…?”
他似是有些羞赧失落,伸手便想提裤子。
“不是的!”她慌慌张张地解释,“我很喜欢,很满意!”
“呵呵……”白术轻笑,眉间的郁色也消散了,“你中意便好。”
“说什么中意不中意的……”荧羞红了一张脸,有些气急败坏地用身体压了上去,意图堵他的嘴。
“唔…!”
“是不是弄疼你了?”她生怕自己粗鲁弄疼了他,此时的白术在她心中俨然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弄坏。
“我在你印象中,就这么羸弱吗?”白术摇摇头,脸上带了不自然的潮红,“我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他自小体弱多病,后来跟着师父学医,更是注重修身养性,从不妄动相火。
挺翘的性器在她的拙劣的揉捏下,又胀大了些,上边遍布的青筋鼓起,她不禁开始想象这么大的东西进入自己体内会是什么感觉。
然而事与愿违,尽管她努力地想吞下他,但实在是…力不从心。
“慢慢来,不用着急,”白术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撑在床上,他垂下眼帘,充满情欲的目光被长长的睫毛遮掩着,“要是疼的话,还是起来吧,我…用手帮你。”
“不行!”她和自己较起劲来,倔得不肯下来,“呜…怎么这么大……”
她心一横,猛地向下坐去,不过是进去了个头,便酸胀得受不了了,只能委委屈屈地挂在白术脖子上哼哼唧唧起来。
“…鲁莽!也不怕弄伤自己,”白术心疼得不得了,他抱起她放到床上,取了备用的枕头垫在她腰下,“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好吗?”
他天资聪颖,通过方才的观察已经摸清了这云雨之事的门道,再结合他对人体的了解,应是没问题的。
“可是……”一想到要将主动权交出去,她有些不安。
“也给我一个证明自己并不孱弱的机会,可以吗?”白术猜到了她的心思,吻了吻她的额头,“疼了就告诉我。”
白术并不急于进入她,而是先按摩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待她放松心神,完全将自己信任地交给他,才分开她的腿,向内抵了进去。
荧搂着白术颀长的脖子,在他琥珀色的双眸的温柔凝望下被摄去了心魂,她被动地容纳着他,几乎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白术克制着在她身上宣泄欲望的本能,在顶到最深处后又缓缓地退出了些,她甬道中的软肉紧紧吸附着他,仿佛不舍得他离开。
“白、白大夫……”她断断续续地叫着他,声音陌生得不像她自己发出来的,“想要接吻……”
白术摘下眼镜,低下头温柔地吻她,他轻轻吸吮着她渴求着他的唇瓣,攫取她口中的甜蜜。
“真可爱,”他故意用她轻薄他时说的话调笑她,手滑向了她被顶得微微凸起的腹部描画着,“这里…隔着肚子也能看得清形状呢。”
荧被吻得七荤八素,只觉这句话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待她适应了自己的存在后,白术才加快了在她体内的律动。
他每一次的挺进与抽离,都牵动着她的所有感官;他压抑在齿间的呻吟也如同催情药剂一般,让她化作了一滩春水。
她伸手触碰着白术潮红的眼尾,感受着他因她而上升的体温。
这是仅属于她的,世间独一无二的绝景。
“白大夫头发明明还这么茂密,就已经成为了让患者信赖的医生。”
荧虚软地躺在白术怀里,玩弄着他浅绿的发辫,觉得哪怕是霓裳花织就的高档织物都没这头发丝柔软顺滑。
“哦?那照你的说法,深得患者信赖的大夫都得头发稀疏不成?”白术掖了掖她身上的被子,“这又是从哪听来的歪理。”
“之前在《蒸汽鸟日报》上读过一篇试图论证「行医资历和头发数量成反比」的论文,现在看来还是分人,比如白大夫就深得璃月百姓信任。”
“怪不得近日总看到阿桂在研究生发的药方,想来也是看到了这篇文章,”白术耐心地与她解释,“脱发原因有很多种,不仅是大夫,任何工作压力大,作息不规律的职业都……”
“原来如此,”预感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荧急忙转移了话题,“我一直觉得白大夫的编发既漂亮又精致,真羡慕。”
经过方才那番激烈的动作,白术的头发已经有些散乱开了,她感到惋惜。
“喜欢?”白术心知她是怕了自己啰嗦,“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梳。”
荧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白术及臀的长发,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如果为你梳头是我的愿望,可不可以帮我实现它呢?”他总能从细枝末节中看穿她的心思,“即使没有我这般的长度也能编得起来,还信不过我的手艺不成?”
她被说得也有些心动了,便遂了他的意坐到镜前,任他为她梳起头来。
镜中映出二人的身影,活似一对琴瑟和鸣的小夫妻。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读过的诗来,下意识念了出来。
镜中的白术怔了一下,随即似笑非笑地俯下身贴着她耳边轻声道:“你可还记得,这诗的上阙?”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忘了。”
白术笑了笑,继续为她编发。
突然,他的手顿住了,表情有些为难:“抱歉,有一缕头发被簪子缠住了…解不开。”
“没事,拿剪刀剪下来就好。”她爽快答道。
“不心疼吗?这么漂亮的头发。”
“过几个月就长回来啦,况且,再漂亮也没有我家白大夫的长发漂亮。”
白术微微蹙眉,还是取来了剪刀。
在荧对着镜子一个劲夸赞他的编发手艺时,白术偷偷将那一绺头发收入了香囊。
“刚才不是说肚子饿吗,我去厨房为你准备些宵夜,想吃什么?”他若无其事地将香囊收入贴身的口袋里。
“随便弄点简单的就好,我不挑食的,要不要我去帮你打下手?”她被他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确实是饿了。
白术弯腰在她唇边印下一吻:“就让我好好在你面前表现一回吧,你坐着休息便好。”
“为什么还要熬这个药,你不是都已经取得她的信任了吗?”长生立在灶台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白术一言不发,只是又往药罐里加了几味祛除苦味的药材。
“你后悔了?还是良心不安了?”见他不答,长生觉得十分新奇,幸灾乐祸道,“我早就说过你看那小姑娘的眼神不对劲,你还不信,这下好咯,把自己陷进去了。”
“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忘川」,喝了之后她会忘掉你们这几日发生过的一切,甚至连对你感情都不会再存在了。”
“她这么聪明,瞒不了她的。”
“这也不能算是骗,你不是也很中意她么?”
“…不一样的。”白术又往灶台里添了把柴禾,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熊熊焰火贪婪地吞噬掉他刚刚加的那块木头。
“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长生摇摇脑袋,打了个哈欠。
白术揭开锅盖,往沸腾的水里加了一小把挂面。
她是那么地信任他,而他却…卑劣地想利用她探寻生命的奥秘。
他原以为自己能克制住,不对她产生多余的情感。
但现在,比起剜心附骨之痛,不能伴她左右朝朝暮暮更令他痛苦难受。
他空有一身浅薄医术,却连自己都救不了。
“死生亦大矣,此身终将要归于尘土,”白术单手往锅里磕了个鸡蛋,“我不愿她日后每每想到我,记起的却只是一座覆满青藓的坟茔。”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长生像是头一回认识他,“恋爱脑真可怕。”
“她有想做,且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不想变成她重要旅途上的阻碍。”
等待水再次烧开的时间,他将自己的一绺头发与香囊里那原本的一绺编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他单方面立下的契约。
悲哉六识,沉沦八苦。
水开了,白术将面条和药分别盛好放在托盘上,端着走出了厨房。
“好香!”荧拿起筷子嗦了一口面,“你手艺真好!”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别又烫到了,”白术坐在一旁,笑着帮她把头发掖到耳后,“怕你饿坏,快手的就只有面条了,你不嫌粗陋便好。”
她连面汤都喝干净了,汤里只加了麻油酱油和一点葱花,却鲜香可口到让她还想再来一碗。
她的好心情终结于白术推过来的那碗黑褐色的药,光是闻味道就很苦。
“怎么还要喝药啊。”
“这是凉茶,清热降火的,”白术顿了顿,“…专治邪思妄动之症。”
“我…我喝就是了。”荧脸红了,端起碗捏着鼻子喝了一口,苦到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喝不下了…好苦…”她的神情变得和这碗凉茶一样苦。
“良药苦口啊,”白术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我倒了它便是。”
“别呀……”荧又有些不舍得起来,急忙闷头一口干了。
“乖孩子。”白术这才笑着往她嘴里喂了枚甘草梅子做的糖果。
“全璃月能从白大夫这讨到糖吃的,我怕不是第一人。”她吃着糖打趣道,一边脸颊鼓鼓的,甚是可爱。
“是啊,璃月港的小朋友都吃得苦,不像某个小朋友,怕苦怕得紧。”他掏出手帕,细致地帮她擦干净了嘴 。
“才没有怕苦。”她觉得自己又被他笑话了。
“嗯…是我怕苦,”白术的脸缓缓靠近,“这样…吻你的时候,就不会苦了。”
“白大夫,你不困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荧枕着他的臂弯,困倦地勉强睁开了眼睛。
“我还不困,想多看看你。”白术把玩着她的手掌,指尖轻轻在掌心上描画着什么,挠得她痒痒的。
“好痒…别挠啦,怎么还有笔画,你在写字?”
“唔,你猜写的什么?”烛火摇曳,连带着白术的侧脸也跟着影影绰绰。
“英…矢…英…志?”她迷迷瞪瞪地猜测道。
“是「莫失莫忘」。”
她没听清,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术静静地将她抱起,走出了房间。
全然没留意到她层层衣物下隐隐闪烁的绿光。
遇到她之前,我的愿望是破除死亡带来的威胁。
遇到她之后,这个愿望变得更强烈了,我想永远陪在她身边,她的寿命是凡人所望尘莫及的,即使我侥幸活到百年之后,也无法忍受在我死后她身边出现其他人,哪怕到了忘川,我的灵魂也无法安息。
荧醒来后怀里不知怎地多了枚草元素神之眼,看玉佩流苏的样子,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不卜庐老板白术身上平日里挂着的。
“派蒙,我们昨天有去过不卜庐吗?”她看向一旁正在吃早点的派蒙问道。
“没有吧,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派蒙嘴里塞了两个水晶虾,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她忽然留意到了她手心,“你手里这是什么?…神之眼?!旅行者…你居然有神之眼了?”
荧忽然有些晕眩,她扶了扶额角,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数日后。
不卜庐。
“白术…今天我要做的委托有些凶险,或许会有流血狗和深渊咏者之类的,你方便陪我去须弥走这一趟吗?”
荧靠在柜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术,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表面下找出一丝端倪来。
“哦?为什么是我?”他头也不抬,算盘的珠子飞快地在他指尖穿梭着,发出清脆的响声,“自然是方便的,开门做生意,哪有拒绝的道理,不过…我可是要收取报酬的。”
“那…要多少诊金?”她估摸了下自己的钱包。
“诊金就不必了,”白术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儒雅的得体笑容,递过来一枚圆滚滚的药丸,“帮我试药吧,放心,不会有什么大的副作用。”
荧接过,迟疑着吃了下去,嘴里瞬间弥漫开一股甘草梅子的味道,明明是第一次吃,却有些熟悉。
“这…不是糖果吗?”
“说试药是骗你的,看你最近有些燥热,下下火。”
柜台后的青年曲起指节,轻轻托了托鼻梁上因方才低头打算盘而稍微有些下滑的金边镜框。
“既然要选择我作为助力与你同行,那有必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了,我是不卜庐的老板白术,今后的旅途,请多关照了,如果需要医疗以外的服务…得加钱,毕竟…我只是个柔弱的坐堂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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