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第145节

    今年程子安能钻空子,上交芋头代替粮食赋税,明年再这般干,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程子安一边穿着夹袄,一边思索着土地与粮食的问题。
    莫柱子打了水送进净房,程子安多舀了一勺凉水进去,冰凉的水泼在脸上,他顿时清醒了不少,拿布巾擦拭着脸,问道:“柱子,阿爹可用过了早饭?”
    莫柱子回道:“娘子一大早去了府学,老爷不放心,亲自送她前去了。”
    程子安无语望天,父母太过恩爱,真是令人牙酸。
    不过,崔素娘这些天都很早去学堂,程子安太忙,不知晓发生了何事,问道:“阿娘怎地这么早就去了?”
    莫柱子嘿嘿笑道:“在上学前去,织机还空着,能用织机学习。娘子也在学织布,连林老夫人,徐娘子都有兴趣得很,一并在学呢。”
    程子安失笑,提花缂丝一出来,云州府都沸腾了,几个布庄的东家天天守在织布学堂门口,试图想要购入学堂织出的布料,能卖出个好价钱。
    桑苗要带来年开春才栽种,买桑苗,蚕种的钱,还不知去向。
    更重要的是,织机还欠着钱,程子安都不好意思去府学,怕见到债主吴娘子。
    今年的粮食勉强够了,程子安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先将备着粮荒的钱,挪用一部分出来,偿还些欠款。
    用过早饭去到值房,解开蓑衣斗笠,在廊檐下抖掉雨水挂上墙,一转身,看到崔耀光出现在了门口。
    崔耀光妻子秦氏为人内向,与他们一起用饭时,总是放不开。崔素娘干脆让他们夫妻,在自己的院子里开火,免得秦氏拘束。
    这些天崔耀光找到了一间铺面,准备再开“书斋”,程子安见他进来,问道:“书斋置办妥当了?”
    “没呢,书还未送到。我收到阿娘来的信,给你瞧瞧。”
    崔耀光掏出信递给程子安,他手脚勤快,接过莫柱子提到门口的小炉茶盏,让他先下去忙,自己拿了茶盏炉子放好,同开炉子煮茶水。
    信上除了方氏对他的关怀问候,还写了家中儿女亲事等琐碎事情。
    青州府也有消息,项氏先前生了个女儿,眼下又怀上了。崔耀祖写了信回家,说是孙仕明到处在给阿宁相看亲事,想要把她嫁入青州府的高门大户去。
    程子安将信扔在案桌上,说不出的恼怒。
    崔耀光杵着火钳,抬头看向他,道:“子安可生气,我都快被气死了。小姑父恁地不要脸,竟打着卖女求荣的主意!他孙氏是什么门第,他举人的头衔都没了,早就不是官身,就是庶民而已!今年的秋闱,凭他的本事,定当又名落孙山。我看他啊,是想将阿乔嫁入高门大户,换一身皮囊,混个官身做!”
    云州府的秋闱已经过了,不出所料,考生皆名落孙山,连一个举人都没出。
    孙仕明的学识,拿到云州府,勉强能排到前十。
    在学风还算浓厚的青州府,孙仕明那点本事就不值得看了。
    关键是,孙仕明读书死板,做人更是一塌糊涂,程子安想起与他在京城打交道的那段时日,头就开始隐隐作疼。
    阿乔的亲事,崔耀光想得还浅了些。
    程子安淡淡道:“做不了正妻,阿娇生得美貌,若是去做妾,高门大户就不会挑了。阿乔做了妾,姨父算不得正经的丈人,他打着阿乔受宠,要是一举得男,他这个便宜丈人,也能得到高看一眼,跟着鸡犬升天。”
    崔耀光将手上的火钳往前重重一击,骂道:“忒地不要脸!我就不明白了,以前小姨父,还算要点脸,现在怎地变成了这样?”
    中年郁郁不得志的男人,一步不要脸,步步不要脸,没脸没皮得会超乎人的想象。
    想到温婉善良的阿宁,程子安缓了口气,问道:“你可知晓,小姨父要将阿娘许配给哪一户人家?”
    崔耀光摇头,道:“阿娘信上没提,这件事,估计只有阿哥知晓些内情。要不,写信去问问小姑母,她应当也知道一些。”
    崔婉娘贤惠软弱得过了头,程子安道:“不要问姨母,就问大表哥。得快去写信,希望能赶得及。”
    崔耀光连炉子也不管了,扔掉火钳就奔了出去。
    程子安本想说他来些,看到崔耀光已经跑得没了人影,干脆随了他去,自己坐下来,磨墨铺纸,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崔耀祖,一封封号,一并封好送了出去。
    炉子上铜壶里的水沸腾了,程子安前去提壶冲茶,捧着热茶坐下来,程箴也回来了。
    程子安忙再冲了一盏递给他,道:“阿娘学得如何了?”
    程箴尝了口热茶,无奈道:“你阿娘就是凑个热闹,待学生来了之后,她还要授课呢。学这么一会功夫,能学会点皮毛就不错了。”
    程子安也笑,道“阿娘只要自己有兴趣就好。”
    程箴道也是,旋即眉头皱起,问道:“子安,在去府学的路上,你阿娘还同我提起,说是吴娘子那边欠着的织机钱,不知何时才能还清。吴娘子的友人已经写信前来讨要过,她拿不出钱,又不好来问你要,连莫草儿的嘴角,最近都长了好大一个火泡。”
    欠钱的滋味好不好过,端看要欠谁的钱。
    有良心之人,欠了好心人的钱,成日记挂在心上,连饭都吃不香。
    程子安双手搓了搓脸,将那股郁郁之气搓散,说了拿备荒的钱出来,先还一部分的想法。
    程箴道:“眼下只能如此了,唉,失信于人,总是觉着惭愧。”
    程子安道:“除了这些,我想着先卖一些布料出去。云州府的布庄东家,对府学织出来的布,都很是有兴趣,不若先卖给他们一部分。先交钱,后面慢慢交布料。不过,这笔钱,只能抽出一小部分出来。首先,云州府还未养蚕桑,织缂丝布料的丝线,还得花钱购买。这是最大头的一笔。织娘们织出的缂丝布料,就算是学生,也要支付一定的酬劳。织娘们又是先生,她们要授课,还要织布,酬劳就更少不得了。”
    程箴不断点头,道:“要拿个详细的章程,不若将草儿与吴娘子叫来,问问她们的主意。”
    程子安也是这般打算,道:“我是外行,肯定要先征询吴娘子与草儿的意见,不会胡乱拍板。”
    虽说先卖布,能填补一小部分的窟窿。程箴又开始担心起备荒银子的空缺:“芋头明年的收成不如今年,要是小麦收成不好,明年缺了粮食,又得焦头烂额筹钱。”
    程子安宽慰他道:“阿爹,明年的布应当会多一些,我打算,明年将种小麦的一部分田地,挪出来种芋头。种芋头的地,拿来种植高粱,小米。芋头的种子,各县互换。”
    程箴犹疑着道:“此举可行得通?”
    程子安道:“芋头种子跟小麦种子一样,得经常互换。今年的小麦收成,大家都有目共睹,天气是一回事,肯定与种子也有一定的关系。与云州府更换种子的吉州府,今年的天气与去年差不多,每亩地的收成,也高了近五十斤左右。”
    五十斤看似个小数目,在后世,却是无数农学家们,辛苦研究,才能取得的结果。
    吉州府与云州府能在这种环境下粮食增长,应当是粮食亩产本处于低谷,更换小麦种子之后,取得的增收。
    程子安继续道:“换种小米与高粱,我还在琢磨中,要先问过老方与一些老农的意见,不会轻易下决定。”
    程箴道:“这样也好,我去让柱子,问问草儿吴娘子什么时候得空,来一趟府学。”
    程子安道:“反正我现在空着,干脆去一趟府学吧,顺便看看老师。”
    闻山长早出晚归,程箴也许久没见到他,于是与程子安一起出了门。
    这时,驿递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142 一百四十二章
    ◎无◎
    程子安收下信, 程箴随着他回到值房,见他拆开信看起来,试图从他脸上分辨出好坏。
    程箴逐渐忘记了信, 盯着程子安, 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儿子, 早已非他记忆中的玩赖模样。
    若是程子安不动声色, 尽管身为他亲爹, 亦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长久以来,程子安大多时候算得上随和,身上那股威严,却深刻在了骨子里。
    程子安看完了信,抬头朝程箴看来, 他不禁心头一紧。
    平静的眼神,如深潭底的暗流,排山倒海兜头罩顶。
    程子安顿了下,摸着脸颊, 道:“阿爹,你看什么呢?可是我又变俊了些?”
    熟悉的说笑, 仿佛先前的眼神, 只是他的错觉。
    程箴不禁笑了,他这个儿子,早就长大了, 成了护住百姓的一方大员。
    “可有好消息?”
    “阿爹自己看吧。”
    程子安将信递给了程箴, 他忙接过展信细读。
    读毕信, 程箴拧眉思索, 道:“圣上再添补了五万两银子, 能还清欠织机的钱,还有近两万两的节余。可是,圣上要你每年上缴三成的红利,且每年的红利不低于五千两。子安,蚕桑都还没影,哪来的钱去分账?”
    程子安挠头,他也很想哭。
    这笔大买卖,其实就是一场豪赌。
    说白了,就是吹,江湖术士,后世拿投资的文书那样吹,将一根粗麻,吹成一根金丝。
    赚钱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圣上不受各种律法管束,要是敢骗他的钱,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抓到了不用审理,一道旨意,喀嚓一声,脖子与脑袋就分家了。
    程子安当然考虑到了危险,但他不得不做。
    往大了说,是给大周的地方民生经济发展,摸索出一个方向。
    往小了说,云州府的百姓,日子能好过些,盐油糖吃多了伤身,但程子安希望他们,能有伤身的资格。
    既然已经吹出去了,开工断没有回头路,程子安不去想那么多,先撸起袖子干!
    程子安很快就恢复了斗智,道:“阿爹,不怕,再不济,能拆东墙补西墙。只要有一面墙是好的,就不会彻底崩盘。现在云州府绝不能倒下的一面墙,就是粮食。小麦与芋头,齐头并进最好,不能的话,必须要抓住一样。这是根基!”
    程箴见程子安低着头,在不算宽敞的值房里来回踱步,脸上散发着坚定的神色,他心底的忧虑,情不自禁跟着散了。
    一路走来,难处多了去,程子安见招拆招,将又穷又乱的云州府,理顺了七七八八,所有的一切,始终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备荒的银子不能动,余下的钱,拿去买桑麻,尽快种起来。保证织布学堂能有产出。要做就做提花缂丝,人手少,就不薄利多销,还是先做利润丰厚的布料。富人的钱不好赚,但富人才有钱,穷人手上没钱,更加难赚。布庄东家那边要尽快搞定,只云州府还不行,云州府毕竟穷,能买得起的人家少,云州府布庄的东家,肯定打着向别的州府出售的算盘。中间的利润,就不劳他们了,还是留在府衙的手中。”
    程箴思索了下,道:“如果这样的话,云州府布庄的东家也聪明,利润少了,他们肯定不愿意先拿出钱。”
    程子安道:“分销,划定区域分销,价格严加管控,每个区域有保护的措施。府衙先以几个州府,划为一个区域。每个区域,按照贫富制定不同的数额,若某个布庄因为自身的能力,达不到规定的数额,则取消其承销资格,同时,所有的布庄,都要受府衙管束,若有敢串货的布庄,接到举报,一经查实,要严厉处罚。每个布庄,在拿承销资格时,必须缴纳一笔保证银,如实提供其店铺的资历,历年来的经营情形。换句话说,要看其家底,有没有卖出去布,赚钱的本事。”
    程子安将经销商资格简化了,用在了云州府的提花缂丝销售上。
    “他们估计会有疑虑,家财不外露,提供上来的资历,也乱七八糟。我会做出一份样例,让他们依样画葫芦提供。反正他们想要隐瞒也行,随他们去,毕竟一手交钱,一手交布,赚不到钱,布料累积在他们手上,保证银子被扣掉不说,亏空他们能承受得住,也是他们的本事。”
    程箴听得睁大了眼,好半晌,方抚掌激动地道:“妙,此计甚妙!”
    程子安面带微笑,此时绝不能露出心虚。
    毕竟,方法看似可行,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前提,货呢?
    摊子铺那么大,云州府织造学堂的产出呢?
    差不多是零!
    空手套白狼段数太低级,做买卖的人不笨,程子安还是打算先戴上手套。
    眼下的“手套”,一是织造学堂的扩建,增加花楼机,织机,以及织娘。
    程子安道:“阿爹,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江南,去购置花楼机,织机,雇用织娘。因为手上的钱不够,支付不起现钱,只能阿爹出面去保证,先赊欠,要是布庄的东家有兴趣参与分销,则以后以布料偿还,若是没兴趣,就按照每月一成的利息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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