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第17节

    程子安问道:“草儿姐姐可还好?”
    莫柱子见庆川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犹豫了下,上前拉着程子安走到一旁,紧张小声道:“程少爷,我对不住你。二姐发现了我的私房钱,从你这里赚了钱的事情,我没能瞒住,就告诉了二姐。二姐说,她也想赚钱,便央求我带她来,以后由她给你割草。”
    程子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道:“好啊。不过,花儿姐姐平时忙,今日是草儿姐姐生病了,她才能出来,以后她哪有空割草?”
    莫柱子明显轻松了不少,稚嫩消瘦的脸庞上,出现了几分惆怅,道:“大姐不是生病了,是昨晚哭了一夜。有人来给大姐做媒,大姐要嫁人了。大姐嫁人后,阿娘就留在家里做事,二姐跟着阿爹出来下地。我明年也要去城里的铺子,跟着账房先生做学徒。二姐说,她早些起床,先帮你割好草,不会耽搁你的事情。”
    程子安好一阵,才厘清莫柱子话里的讯息。
    莫草儿嫁人,莫花儿接替了她的事情,当做半个劳力使用,莫柱子要退学。
    不过,程子安逐一问道:“草儿姐姐要嫁人,这是喜事,为何她要哭?”
    莫柱子道:“大姐不是嫁人,是去李家做妾。媒婆说,李氏在府城家厉害得很,就是赵知府都得客客气气。李椿虽是李氏旁支,在府城也有两间铺子。因正妻不能生养,小妾也连着生了几个女儿,想寻摸个八字相合,能干会生养的,生个儿子继承香火。等大姐生了儿子,就是李家的独子,大姐以后有享不尽的福。大姐不想做妾,李椿已经四十多岁了,比阿爹年纪都大。我也是去李家的铺子做学徒,等到大姐生了儿子以后,就正式在铺子里做账房先生。有了我与大姐帮衬,阿爹阿娘二姐弟弟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程子安眼前闪过莫草儿枯瘦黝黑的面孔,半晌后问道:“要是生不出儿子呢?”
    莫柱子一下楞在了那里,急道:“如何能生不出儿子,已经算过了生辰八字,算命大师说,阿娘能连生三个儿子,大姐也是生儿子的命。就是先生女儿,下一胎肯定能生儿子。”
    毛氏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在莫柱子与小儿子之间还有一个,只生下来就夭折了。
    莫柱子读书成绩不好,想靠读书科举出头,何其艰难。莫草儿给李椿做妾生儿子,是他们家唯一的一线光。
    只做妾,生儿子,六岁的莫柱子去做学徒。莫家抓住的这一线光,与科举出仕一样艰难。
    程子安好奇问道:“媒婆如何找到了草儿姐姐?”
    莫柱子道:“媒婆有个远房表姐嫁到了我们村子里,就是我三叔祖母,是她牵的线。”
    程子安道了声原来如此,问道:“媒婆给了你家多少聘礼?”
    莫柱子挠挠头,兴奋地道:“我偷听到媒婆与阿爹阿娘说话,李椿给了足足十两银子的聘礼,另外要给大姐的金银头面,好几匹细布绸缎布料。媒婆说,李家有的是钱,不在乎这些。只阿爹阿娘心善疼儿女,哪像那些卖儿卖女的,想靠着女儿赚大钱。我们家不贪李家的钱,李家才能高看大姐一眼,以后在李家过得好,我在李家的铺子,也能抬得起头。”
    呵!
    程子安没再多问,这些事情,与莫柱子说不明白。他拿了草,数了五个大钱交给了他,朝不安等待的莫花儿笑着道别,与庆川离开了。
    庆川在一旁,将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楚明白。他有时跟在程箴身边,见多了世面,待走远了,方迟疑着道:“少爷,那媒婆说得天花乱坠,仔细一琢磨,却不对劲。那媒婆,怎地听起来跟人牙子似的,在骗莫家呢?”
    程子安嗯了声,莫三郎一辈子种地,连城都很少进,人老实巴交,哪能与靠嘴吃饭的媒婆比。
    何况十两银子加上金银头面,布料,莫家的前程,足以令莫三郎头晕目眩。
    这件事他管不了,至少得程箴与崔素娘出面。上次他见过李棕,看上去并不好相与。
    程箴正是春闱的重要时候,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程子安难得烦躁,他不知道就算了,且莫柱子虽穷,却难得善良不贪。
    村子里有亲兄弟争抢一摊牛粪,就打得不可开交。
    这种品性是稀缺品,程子安自认为比不上,他很珍惜。
    程子安背着草回去,洗漱用过早饭后,赶着去上学。周先生宣布了考试,放收稻子田假的消息,以及他们在假期后,即将学习经史。
    班上一阵哀嚎。
    程子安盯着前面辛寄年身上闪得人眼花的缂丝锦袍,心思微动,亦跟着哀叹:“众生皆苦啊!”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2 二十二章
    ◎无◎
    经过这几个月的“交流”,辛寄年算学成绩稳步提高,将章麒死死压在了最末,与程子安轮流坐倒数二三名的宝座。
    辛仲得知辛寄年的算学成绩提高之后,夸赞奖励无数。辛寄年因此自觉将程子安纳为了自己人,在下课歇息时,经常熟络地与他一起勾肩搭背出去放水,玩耍。
    两人一起隐秘合作尚好,一玩,辛寄年才发现了程子安真正的好处,他会玩,懂得玩。
    比如他们一起玩打水仗,猜谁是坏人游戏。明山上溪流潺潺,经年不绝。他们用小竹筒做了水枪,在夏日玩起来,比年长同学不带他们玩的蹴鞠还要快活。
    只考试的阴霾,若隐若现萦绕在课间。到了下课时,平时立即弹跳起往外冲的辛寄年,蠕动了几下,方挣扎着站起转身,无精打采招呼程子安:“走,出去玩。”
    程子安随意收拾了下案桌,看到辛寄年手去拿竹筒,道:“你穿着这么贵的锦袍,打湿就废掉了。”
    缂丝锦袍清洗要格外小心,辛寄年的缂丝锦袍上,用金线在衣袍下摆绣了吉祥云纹。随着他的走动,云纹若隐若现金光闪闪,跟神仙下凡似的自带光芒。
    辛寄年低头看了下,满不在乎地道:“没事,一件衣衫而已。”
    程子安似笑非笑道:“你没事,我有事,今天穿了新衫,可不能毁掉了。”
    辛寄年朝程子安打量,他穿着深青的细布衣衫,衣衫素净,连片树叶都没绣,不禁朝前面一指,哈哈笑道:“程子安,你阿爹好歹也是举人,竟然跟那穷酸方寅穿一样的衣衫。”
    方寅也穿着深青细布衣衫,不过他的已经半旧,还是上次辛寄年损坏掉他的粗布衣衫后,他阿娘给他新做的那身。
    辛寄年嗓门儿大,方寅正准备出去,听到嘲笑,下意识侧头朝后面看了一眼,便回转头,脚步匆匆离开了。
    自从辛寄年与程子安走得近之后,方寅几乎都躲着他,平时回家遇到,连眼神都欠奉。
    程子安知道方寅将他与辛寄年归纳在了一起,他也不在意,反正都是纨绔,他有品,辛寄年没品而已。
    方寅不是他们的一路人,无法强求。
    辛寄年看到方寅不理他,想到即将到来的考试,对他的怨气一下涌了上来,顿时脸色一黑,撸起衣袖生气地道:“瞧他,还瞧不起你我。看打!”
    程子安瞥着一旁的章麒,暂且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拉着辛寄年往外走,道:“放水去,你不憋么?”
    辛寄年悻悻哼了声,随着程子安朝外走去。章麒在一旁,小眼神来回转动打量着他们,紧随其后跟了上前。
    成绩垫底久了,章麒的脑子就动得特别勤快。他对程子安的算学成绩自是心服口服,在端午节时,赵知府亲自召见了程子安,他在众人面前侃侃答题的风光,在蒙童班已绘声绘色传过。
    辛寄年的算学成绩跟着变好,尤其是在他与程子安走得近了之后,章麒就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只他没有证据而已。
    章麒很是不甘心永远最后一名,哪怕轮流也好啊,省得他每次考试回去,都会被罚。
    从茅厕出来,程子安到庭院中的流水池里洗手。蒙童们互相打闹泼水玩,水珠溅过来,他熟练抬起手臂阻挡。
    辛寄年却不客气,捧起水直接泼过去,与他们闹成了一团。
    章麒趁机挤过来,朝辛寄年努嘴,小声道:“程子安,我们可是好兄弟,你告诉我,辛寄年可是作弊了?”
    程子安慢条斯理甩着手上的水,不咸不淡地道:“徐先生强调过,指人作弊可要讲证据。”
    章麒已经明里暗里打听了好几次,程子安都这般回答了。
    他懂章麒那点小心思,也可以将算学答案告诉他。
    只是,程子安不这么做,一是对章麒的仁慈,二是秘密就是秘密,超过两人就有走漏的风险。
    毕竟,章麒性格优柔寡断,欲欲跃试想要作弊,一次次试探,又没那狗胆。
    章麒出身小吏之家,以后极大可能继承他阿爹的衣钵,继续做小吏。
    小吏是在衙门真正做事之人,基础算学都一塌糊涂,百姓遭殃,他自己也在找死。
    程子安无心与章麒多说,他从玩得起劲的李文叙身边经过,水泼过来,他一旋身,水泼在了他的衣袍下摆上。
    李文叙指着程子安,嘻嘻笑道:“程子安,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不能怪我。”
    程子安掸着湿了的衣袍下摆,辛寄年见状,嗷地要冲上去替他报仇,被他眼疾手快抓住了,笑骂道:“好你个李文叙,居然倒打一耙。反正你家中有布庄,你赔我一身就是。”
    辛寄年跟着帮腔,喊道:“对,让李文叙赔给你,我穿的布料,全部是从他家的布庄买来。”
    李文叙出身商贾之家,自幼耳濡目染,打量着程子安,立刻不乐意了,叫道:“程子安,我家布庄卖的都是锦缎绸绢等名贵布料,你穿的不过是细布,不值几个大钱,少讹诈我。”
    程子安道:“你少吹牛,你家也有卖便宜布料的铺子。我们村里人去府城布庄买布料,都是从你家的布庄买来。东家叫什么.....好似叫李椿,对,就是李椿。我们村里人都听过,说是出自你们李氏。”
    李文叙愣了下,皱眉一回想,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李椿啊!他不过是旁支的庶出,经常来我们本家打秋风,得了些陈旧的布料赏赐,放在他的杂货铺卖罢了。你可别听他吹嘘,他哪算得上正经的李氏本家。”
    原来如此。
    程子安放下衣衫,道:“好吧好吧,这次就饶了你。”
    辛寄年跟着叫:“听到没有,程子安说饶了你,下次你再不长眼,就要赔了。”
    李文叙既看不起辛寄年,又到底怵他,暗自不屑撇撇嘴,嘀咕几声走开了。
    民不与官斗,商亦不与官斗。李氏只是富,尚没到贵的阶层。李氏儿郎会赚钱,却不会读书,迄今用钱捐了几个虚衔,不若辛氏那般根基繁茂。
    傍晚下学回家,程子安吃完晚饭,没再摊着不动,程箴与崔素娘携手去散步,他也跟在了身后。
    程箴斜睨了他几眼,终于忍不住道:“快放田假,学堂得要考试了吧?你竟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留在家中温习功课?”
    程子安笑得一脸灿烂,道:“阿爹的考试最最重要,才该留在家中好生温习功课呢。”
    程箴扬手,作势欲揍他。
    程子安跳着躲开,笑道:“阿爹阿娘,你们去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去找村子里的伙伴们玩。”
    程箴盯着他腰间鼓囊囊的荷包半晌,只哼了声,不耐烦摆手道:“去去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程子安忙一溜烟跑了,崔素娘在背后扬声叮嘱道:“少淘气,玩一阵就回来。”
    程箴没好气地道:“他又揣了一兜子零嘴出去,不与村里的孩童疯半日,哪能回来。”
    崔素娘抿嘴笑,温声道:“子安从未看不起穷苦之人,品行端正,就是淘气了些。”
    程箴没好气道:“这混小子,成日在那盼着我高中,他好能过舒坦日子。聪明劲不用在正道上,不知他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崔素娘回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两人笑说着,一起慢慢朝外走去。
    程子安跑出院子,顶着天际的月光,往村西边走去。
    村西边有颗大榕树,村里的人得闲时,总爱聚在树下说笑聊天。
    莫柱子家离大榕树不远,三间正屋带东西棚屋,泥墙,屋顶一半瓦一半草。院子的篱笆栅栏外,种了一排蔷薇,花谢了,浓绿的叶子覆盖住了篱笆,形成了一道绿墙。
    有孩童结伴去榕树下玩耍,见到程子安到来,上次得了他零嘴的,马上蹬蹬瞪跑上前,七嘴八舌地与他见礼。
    “程少爷!”
    “程哥哥!”
    孩童们叽叽喳喳一阵乱喊,程子安迎着他们的热情,笑着一一与他们打招呼,取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蜜饯来,每人嘴里塞一个。
    “晚上少吃些糖......算了算了,就一颗,你们随便吃。”
    莫柱子在家中听到程子安的声音,高兴地跑了出来,响亮地喊道:“程少爷。”
    程子安道:“柱子快来,见者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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