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喜确认我收到讯息后闔上书本,伸出另一手轻抚我的头发,她替我拨顺耳边的发丝,手背磨蹭我的脸颊,被她抚过的地方有些发热,她用着在聚会时不轻易露出的美丽微笑望着我。
这叫我怎么拒绝你的要求......
熄灯后我们拉上窗帘,各自睡下,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今天一天接受到太多讯息,脑子乱哄哄的。我瞄向对床的雀儿喜,她背对着我,我无法从她的睡顏中获得一丝慰藉,这让我有点沮丧。我收回视线,试图整理思绪,好应付被交付的任务。
她说,我们之中有敌人的内应。
聚集于地下防空洞的人里面,有接应彼雾氏族的人存在。彼雾的目标会是谁?他会怎么做?
皮埃尔老师与玛莉?虽然不是毫无可能性,但我想不出背叛动机,皮埃尔是雀儿喜的陆地导师,论势力,海龙比彼雾强悍,他没必要为了小部族背叛长年累积的信任。
吴深穆?他的目标很明确,为爱丽丝报仇,如果彼雾对他提出有吸引力的条件,他很可能反过来帮祝彼雾。
等我注意到时,气温降低了些,窗外传来稀哩哗啦的雨声,我拉紧被子盖到肩膀,却还是觉得好冷。不只肩膀很冷,我的手也冰得吓人,不知是下雨天的缘故,还是内心所致。
我把手按在脸颊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自己。
这是我选的路,我不能后悔,得振作点才行,振作点,苹柔,振作......
喀咚。细微的声响将我拉回现实,我转动身体查看声音来源。
对床的雀儿喜不见了。
那声音,是门关上的声音。
认知到这点后,我连忙爬下床,连袜子也来不及穿,赶紧套了鞋便追出去。我开了房门,朝幽暗的走廊望去,尽头楼梯处,有人影站在那等我。
我关上寝室门,跟上雀儿喜的脚步,她身上还穿着居家服,只简单套着一件大外套,当我跑到她身边时,她脱下外套盖在我肩上。
她轻声说:「外头冷,别着凉了。」语气并不意外,好像我跟上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的外套留有馀温,盖在肩膀上很暖和,我拉紧外套,脸颊热呼呼的,言语难以明说的眷恋之情悄悄萌芽,她偶然流露的体贴就像毒药一样,尝过一次便会上癮。我果然......拿她没辙。
外头夜雨还在下,我跟着雀儿喜穿过舍监管理室里,沿着地下密道从大礼堂溜出来。户外空气很潮湿,丝丝细雨落在身上有些凉意。她继续带着我往某个地方前进。
我问:「我们要去哪?」
她却说:「事情和我们预想的一样,苹柔,你得加快脚步了。」
我们来到教学大楼侧门,大楼侧门的保全锁亮着绿灯,看来已经有人来过了,我们通过侧门畅行无阻进到夜晚的教学大楼内,室内没有开灯,我好几次都差点撞上堆在走廊上的杂物,走了一阵子后,渐渐看见远处光源,我们循着亮光来到一间普通教室。
教室内开着灯,遮光窗帘全拉上,教室内已围着一群人,都是稍早前见过的面孔,他们看起来都是临时被召过来,只有吴深穆缺席。
他们围着一圈放射状的黑色东西,当我们走进教室时,所有人都看向我们,或者说,是看向雀儿喜才对。
方崇肖和方崇卑站在离门口远些位置,黄傅洋和谢午嵐蹲在地上,原本站在黄傅洋身后的卉卉见到我们来,大动作蹲到黄傅洋身边去,简直就像宣示主权。皮埃尔靠在窗户旁,不时打量外面,看起来像在把风,玛莉穿着一双毛茸茸的室内拖鞋,看起来像是急急忙忙跑出来,她的绒毛拖鞋上沾着泥灰,看来她的室内拖得换了。
我朝他们围绕的东西看去。那是一圈扁平的放射状黑色污痕,模样像营火燃烧后,遗留在原地的木炭焦痕,如果是在室外看见了,八成会被当作是调皮学生烤肉烧木炭的痕跡,但出现在教室内就显得怪异了。我也没有傻到相信,这些人会为了寻常木炭痕,在三更半夜被召集出来。
雀儿喜淡淡说:「有人死了。」她的口气就和替我盖上外套时一样,语气并不意外,「这是彼雾进食后残留的人体馀渣,他已经用某个人的皮相混进校内了。苹柔。」
我抬头望向雀儿喜。
她对我说:「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
这话在我听起来就像命令,她在催促我立刻提出应对办法。
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冷静,「能看出是多久前留下的吗?」
谢午嵐蹲在地上打量黑色痕跡,对雀儿喜报告:「依这痕跡来看......差不多是我们在地下会议时动的手。」
这么一来能确定,当时在地下会议的人,包含吴深穆在内,都没有被彼雾氏族偷天换日。那么,彼雾动手的对象又是谁呢?学校这么多学生,又是开放外校人士期间,范围太大了。
如果是在教室动手的话,是彼雾把人找来教室后再偷偷下手吗?这样也很奇怪,还未获得形体的彼雾,从外观来看就是雾气,就像我和吴深穆看到的那样,它进食后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跡,不会在大庭广眾下动手,他是怎么把人带进来的?
「当时......这间教室是联徵场地吗?」我提出问题。
皮埃尔望向我,他是在场唯一的教职身分,他拿出一叠资料,我看见资料标题写着「教职者用活动手册」,他翻找活动摘要,停在其中一页上仔细端详。
皮埃尔声音拉高,似乎为有进一步发现而高兴,「有一场。是『模拟专辑设计』的项目,徵选方式为随机配对双人合作,对象是湘涵山的艺术学生与叶迦娣的音乐学生。」
范围可以缩小到湘涵山和叶迦娣,且是有参与这场联徵项目的人。
我进一步追问,「能查到有哪些学生参加那场联徵吗?」
皮埃尔却摇摇头,「我没有联徵名单,需要点时间才能弄到手。」
「嗯,名单的事就交给你了。」雀儿喜说:「不只学生,连同活动人员和参与教职都调查清楚。」
黄傅洋拉着卉卉站起来,说:「我也会多打听些,以湘涵山学生的身分。」
卉卉紧靠着她男友,从头到尾都不参与讨论,好像这一切与她无关。
看着卉卉小鸟依人的模样,我想起一件事,「彼雾知道雀儿喜的身分吗?他们知道瀅镇之首的模样吗?」
方崇肖笑着回答:「当然,大家都知道。」他回答时的口气,彷彿听见乡巴佬问一件大家都懂的常识。
我不理会他的暗讽,继续问:「那么,你们认为他知道学校有分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这件事吗?」
方崇肖还想嘲笑我,倒是玛莉听懂我想问的问题,她严肃说:「你想知道彼雾氏族有没有可能,为了方便接近雀儿喜,而选择变成女性样貌,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
玛莉沉思一会儿,「是有可能,但......没有强烈理由,一定得这么做。他也可能认为变成男性比较好动手,我们无从揣测他的想法。」
雀儿喜却提出反论,「我倒认为很有可能。以他们族的性格,他们不会选择变成强悍的人,他们喜爱弱小的模样,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而依照他们旧时代认知,女人与小孩是弱小的象徵,既然这学校没有小孩,他选择变成女性的可能性很高。」
范围再次缩小,对手的轮廓也越来越明显。
雀儿喜对眾人说:「找出当晚有参与『模拟专辑设计』联徵的女性,彼雾氏族混在那些人中的可能性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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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晚上盖被被的时候,明明被子有盖到肩膀,却还是觉得肩膀好冷,有人也会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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