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衍神色淡淡的,挑起嘴角,“普洱熟茶。”
说着,指节轻轻一推,两罐茶滑到薛羽面前,“我这儿只有熟普洱和福鼎白茶。”
他说话时,一双桃花眼从薛羽身上淡淡撩过,收回视线时,随意扫视一眼,目光在棠月身上停留了一秒,薛羽还没选好茶,他却不容置喙地做下决定,“熟普洱养胃。”
“听陆老板的,陆老板挺懂养生啊。”薛羽庆幸陆卓衍终于接话了,不然让他一个人叨叨,也怪累的。
虽然他是个自来熟吧,但陆卓衍这种公子哥向来眼高于顶,眼睛往天上看的,不愿意搭理你的时候,你话题再多,也无济于事。
如今看来,陆卓衍大概就是话少,不爱笑。
人倒是不难相处。
薛羽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件事打头阵,包厢里的氛围随之轻松起来,尤其许皓加入聊天之后。
薛羽和许皓聊着天,两人从医院聊到殡葬,无话不谈。
转头却看见棠月抬手去拿眼前玻璃罐里的小零食,刚想扯扯她袖子,让她有点眼力见儿。
谁知,陆卓衍单手勾起一个玻璃罐的盖子,将玻璃罐推到棠月面前。
棠月抬起头看他。
他拖腔拖调地答,“陈皮。”
温杯结束,陆卓衍开始投茶,倒去醒茶的第一道水,余光里棠月盯着陈皮有些犹豫。
陆卓衍无声冷哼,慢条斯理的把第二遍润茶的水倒去。
他的过程慢悠悠的,带着一种难以模仿的气定神闲。
两道茶水倒完后,他拿起旁边的水壶,将沸水倒入紫砂壶里冲泡,冷白的手背映入大家的眼帘。
薛羽瞧见了他手背上两道伤痕,“哎呀,陆老板的手怎么了,看着像小动物抓的。”
“这个呀。”
许皓和薛羽同时望向他,许皓老早就注意到他手上那两道口子了,见陆卓衍没当个事,也就没问,男人嘛,身上哪儿能没点疤。
只有棠月抿着唇没说话。
陆卓衍吊人胃口的本事,许皓是资深受害者,却还是会被他勾起好奇心。
主要是陆卓衍这人吧,即便是不带朋友滤镜,纯粹以同性的角度去看。
陆混球也是个吸引人的男人。
他用滤网过滤,紫砂壶分杯,白玉盏中碧绿茶水散发出幽幽茶香,“小野猫抓的。”
说完,就那么慢悠悠地笑,不疾不徐地补充,“很丑的小野猫。”
‘很丑’二字念得稍重,却很真诚,让人深信那猫在猫界也是奇丑可居的存在。
棠月张了张嘴,很想为元宝辩解两句,元宝作为一只蓝猫,真的不丑,挺漂亮的。
但这个混蛋,算准了她不可能表现出跟他认识,故意挑衅。
心下暗自吐槽,陆卓衍挺小心眼,还记着仇。
“小野猫抓的,你打狂犬疫苗没?”薛羽天天跟宠物接触,提起这些,完全打开了话匣子。
陆卓衍将白玉盏推到薛羽和棠月面前,手肘搁在桌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面,脚踝贴着膝盖,很有几分大开大合的优雅,“猫给我留下创伤就跑了,打疫苗的钱没人报销。”
棠月抬起头,淡淡地看他一眼——睁眼说瞎话的男人,明明说了,费用她承担。
薛羽安慰,“哎呀,这些小野猫伤人,确实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
陆卓衍没看棠月一眼,掌心从上往下一挥,“请。”
“陆老板泡茶很有一手,你们今天算是赶上了。”许皓不指望陆卓衍给他倒茶,自顾自地去续杯。
棠月挤出一抹微笑,拿起其中一只白玉盏,杯壁隐隐发烫,热度自指尖扩散,她淡淡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听见那人轻笑一声,“这家陈皮不错,配茶吃,回甘香甜。”
这么说着,棠月借机放下杯子,从玻璃罐里捻了块陈皮,放入口中。
陈皮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入口的最初感受就是那层甜蜜,接着抿一口茶,味道确实如陆卓衍所说,回甘香甜。
饭前喝了陆老板的茶,几人熟络许多,不再像刚刚那么拘谨。
薛羽对陆卓衍的印象很好,这跟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饭局都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卓衍是个年轻人的缘故。
-
带着棠月来饭局应酬,薛羽是有过担忧的。
他是在研二那年认识的棠月,那年棠月大二,是个清清瘦瘦的小姑娘,来师父那儿兼职抬尸。
当时他只觉得匪夷所思,殡仪馆有一个特殊的职业,抬尸人,字面意思。
抬尸人的工作不复杂,是个力气活,另外再加上不怕鬼神,抬抬尸体去火化,除了兼职的费用,这种一般家属还会给红包。
是个不错的肥差。
但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人愿意接触这一行,影视剧里的鬼神,民间的怪力乱神之说,甚至是一些民俗文化影响,都觉得和尸体沾边的事情晦气。
即便报酬不错,也没什么人会愿意来当抬尸人。
有一些缺钱缺得紧的,会偶尔来兼职。
棠月那会儿看着挺像缺钱那一类,她在师父那儿干了一年,之后又跟去了师父开的宠物殡葬公司。
宠物殡葬在当年属于特别冷门的行业,他研究生毕业,找不到工作,跑到师父公司过渡,没想到时间久了,竟然真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事业在做。
可惜师父不擅经营,缘生公司一直自负盈亏。
薛羽没办法,咬着牙从一个宅男,变得跟个房地产销售似的,天天跑各大宠物医院,拉下脸皮求合作。
棠月很漂亮,薛羽当时对她确实有点利用的意思。
因此当时一些饭局,他总是会找点借口,让棠月一起去。
棠月那张脸,往那儿一坐,不需要说什么,能给他撑撑场子,接着就是看他发挥了。
这种场合,漂亮小姑娘难免会被言语挑逗,薛羽那时自认为很保护棠月了。
但凡是都有意外。
他们遇到一场饭局,合作对象是个有六家宠物医院的老男人。
要是能拿下合作,他们公司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所以在吃饭时,他明明看见了那个老男人故意离棠月越坐越近,言语越界地挑逗棠月,却选择视而不见。
他其实对棠月是放心的,因为棠月跟他见过的年轻小姑娘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冷静与克制。
应对这种场合,她没有惧怕,只是克制。
虽然觉得对不住棠月,但只要想着成功在即,薛羽就觉得这点事情不算什么。
然而,他不够了解棠月。
那个老男人第一次对棠月动手动脚时,棠月淡漠地喊了他一声,“师兄。”
他装作没听见。
那是他最后悔的事情,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会用更好的方式去处理,不该去忽视棠月。
棠月,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拿起桌上的两杯红酒,给那个老男人泼了个天女散花。
薛羽震惊看去时,棠月把手里的杯子潇洒一扔,在老男人没回过神时,反手扇了对方一巴掌,一双漂亮的眼睛,晦涩狠戾,“你该庆幸我泼的是酒。”
“下回。”
“泼你脸上的可能就是硫酸了。”
她说这话时,有一种决绝的冷厉,让人深信她说到做到,即便是玉石俱焚。
后来,薛羽想说点什么,棠月用她那双冷淡地眼睛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那一刻,薛羽就知道,棠月她啊,一早就明白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之所以愿意配合他,是因为师父对她有恩,她不希望师父的公司垮下去,不然没人能勉强她做任何事。
她身上那种看透生死的疯,第一次让薛羽害怕。
庆幸那天没出什么事情,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收场。
-
侍应生进到包厢送餐,很快圆桌上摆满了一道道充满江南风味的菜肴。
“陆先生,您的菜齐了。”
“谢谢。”陆卓衍点点头。
这人总是这般把“谢谢”之类的词说得自然。
落座时,陆卓衍坐在主桌,左边坐在他的左边,薛羽自然时坐到了他的右侧。
棠月安静地坐在旁边吃东西。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结束时,许皓再度审核过双方的合同,递给陆卓衍,只见他拿起钢笔,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名字。
遒劲有力的字体,彰显着他的狂放不羁。
薛羽由衷夸赞,“陆老板的字写得真好,看着练过书法呀。”
“他呀,从小练书法,国画也是一绝,要不是跑慈山去了,保不齐就考个美院了。”许皓向来觉得有陆卓衍这个朋友特别有面子,听人夸他,就像自己脸上也有荣光一般。
主要是他从小接触的人里面,只有一个陆卓衍这么优秀,书法、国画这些都是小儿科,他真是厉害的是贝斯。
13岁的陆卓衍就已经扛着把贝斯参加比赛,捧回个金奖。
他外形这么好,很多经纪公司都想签他,但他父母不同意,他也没兴趣。
薛羽惊喜道,“陆老板竟然去过慈山市,我们小棠也是慈山人,是吧,小棠。”
棠月不想被带入话题,淡淡揭过。
“这么巧,我高中在庆阳中学念的,不知道棠小姐在哪儿念的。”陆卓衍脸上有些惊讶之色。
对于这位的装模作样,棠月不甘示弱,“那真巧,我也在庆阳中学念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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