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先后不一站在了一棵已被冲得斜倒的大松树顶端,勉强稳住了身形。
四周,灰雪翻滚而过,如浪潮般往下冲去,耳朵里满是嗡鸣声响。
这确实是震撼的雪崩场景。
呼啸的风把一切都刮得混乱,肉眼可见的全是漂浮的灰雪。
这可怕的雪崩足足持续了两柱香时间才停止,于是眼前的山谷的地势因此被抬高了不少。
季缺几人站在那里,感到了人在天地间的渺小。
如果他们不是修行者,有这一身技艺傍身,恐怕早已死了。
回想起城中冻死的乞丐,一夜间变成风莲养料的尸首,季缺只觉得人命如草芥。
这天空落下的是虫子,而神祇想要净化的人类,在祂们眼中何尝不是另一种虫子。
这个时候,季缺没有感到愤怒,而是生出了一种希翼。
人类修行的目的,想要长生,想拥有巨大的力量,就是不想成为这样的虫子。
有的时候,有些虫子能飞得特别高,甚至能杀死它本不可能撼动的生物。
季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名叫“山流”的组织,那些皇帝不义杀皇帝,神灵不仁斩邪神的“山里人”。
在这狂暴的雪崩之后,季缺看着这苍凉至极的景致,觉得自己也要做这样的人。
如果有神想毁掉他在意的,他就要屠神。
更何况,如果前面真是风莲教的那尊神女的话,那他们可以说是有新仇旧怨。
待雪崩停息后,四人继续上路。
山谷被填平了一段,对面的山峰一下子变矮了一截。
空气中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咏唱。
茫茫的灰雪下得更为密集,你甚至能听见啪啪的坠地声响。
那是虫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造成的。
四人走在其间,不由自主的变得紧张起来。
最终,他们站在了一处山头上。
在那里,他们举目望去,然后愣在了那里。
很难形容那是一幅怎样诡谲且骇人的场景。
山头下方,一个约莫十层楼高的女人杵在那里。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了不可直视的巨大压迫感。
旁边被雪淹没了大半的树木,在她面前都变得矮小无比,跟幼苗一般。
这样庞然大物的人形生物,天然就让人感到畏惧。
女人衣裙飘飘,一眼看去,带着缥缈的仙气。
可是你仔细去看,却忍不住头皮发麻。
只见祂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遍布着病菌,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特别是脚后跟拖着的病态肌肤,黏在雪地上,看起来特别恶心。
祂就站在那里,那若有若无的歌声就是从她嘴中冒出来的。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尊神了。
风莲神女!
祂从矿洞中那座寺庙的井中爬了出来,来到了这里,然后给这片天地带来了致命的雪灾。
可以说,她就是那无数灰色虫子的母体。
四人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生怕被她发现。
从这里,他们只能看到这神女的背部。
于是季缺指了指一边,决定绕到祂的侧面。
他们想要知道,她是如何带来这场大雪的。
这若有若无的歌声,在四人耳中回荡,听起来仿佛是一种类似祭祀的咒语。
这时,季缺悄悄隐藏在了一棵杉木之后。
到了这里,他终于可以看清这神女的侧面了。
一眼看去,季缺浑身肌肉都是一紧。
如果说这神女的背面只是布满了皮肤病般的恶心病菌,那正面就是伤痕累累,让人san值狂掉了。
她本来慈悲的面庞早已被病菌覆盖,只露出了浅绿色的眼睛。
最主要的是胸口位置,一条鲜艳的切口贯穿了那里。
那切口鲜艳如血,从这里看去,可以看见类似蟒蛇般的东西在里面不断蜷动,时不时撑裂那病态的肌肤。
林香织最先发现别的异样,指了指上方。
季缺凝神去看,才发现有一条近乎透明的细管从那切口冒出,一直到达了天空中。
一时间,仿佛这片土地的生机全部在向空中汇聚。
这时,神女伤口处的蟒蛇类事物变得越发活跃,不断从里面冒出来,近乎覆盖住了神女那高大如楼的半边身躯。
风莲神女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连歌声都带着颤音,可是祂依旧在唱着。
那近乎透明的细管颜色也变得鲜红起来,越来越明显。
高空中,细管的尽头,一朵巨大无比的灰色花朵正在绽放着。
花朵中心是一只长满了细齿的巨大开口,正不断涌出数以亿记的灰色虫子,比火山喷发还要壮观,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时间,竟分不清那是一朵花,还是一朵云了。
它们和着天地的雪花一起,飘向了四面八方。
这场怪雪的源头找到了!
第二百二十章 杀神千户来袭
在灰雪纷飞的另一端,有四个人正在一座阁楼里打竹牌。
这种从西边传过来的消遣游戏,在天仁城一带并不时兴,可是这四个人却玩得很入神。
这座阁楼位于深山之中,四周什么都没有,连离最近的村落至少都有数十里路之远。
它就像一棵突然破土而出的草,不知不觉间就屹立在了这里。
外面是茫茫无垠的灰雪,屋内的四人却心安理得的打着竹牌,手边还放着精致的果盘,仿佛天塌了他们也懒得去管。
坐在上方的是个女人,很胖,同样给人一种格外圆润的感觉,仿佛一根光秃秃的肥胖手指,拿竹牌时的模样显得颇为笨拙。
她挖了挖鼻孔,扔出一枚竹牌,说道:“幺鸡。”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偏偏瘦得出奇,整个人就像皮包着骨头,双眼深陷,像是只有半条命。
她也挖了一下鼻孔,叫道:“杠!”
这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另外两个人一男一女,不胖不瘦,长相平凡,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区分他们性别的则是头发。
他们同样爱挖鼻孔,兼抠脚。
外面灰雪纷飞,里面除了竹牌砸在桌子上和时不时传来的“三饼”,“碰!”之类的声音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们很入迷,仿佛什么事都无法吸引他们。
竹牌、挖鼻孔、抠脚就是她们的全部。
哗啦啦啦……
直至这一圈竹牌结束,四人才暂时停了下来。
胖女人看着窗外的雪,说道:“我说姐,这场净化要持续多久才会停?”
“至少还有半月吧,神女自有想法。怎么,想吃肉了?”瘦女人一边咳嗽着,一边回复道。
“没有,我只是很期待风莲开满这方罪恶之地的样子。”胖女人抠着脚道。
“风莲过处,万物复生。”
“风莲过处,万物复生。”
……
正在打竹牌的四人异口同声说道,神情虔诚至极。
“再来一圈?”瘦女人突然笑了起来,说道。
她本就很瘦,笑起来整个人就像裹着人皮的骷髅,贪婪且丑陋。
“再来一圈。”
“再来。”
在这雪夺去了天仁城不少人性命,在大雪压垮了天仁城不少屋舍的时候,四个女人就在这打竹牌,轻松惬意。
……
天空中巨大丑陋的花朵,数以亿计的灰虫从狰狞的花蕊洒落,和着天空中的积雪混在一起,变成了不详且致命的灰雪。
那病态的神女就站在那里,伴随着祂若有若无的歌声,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季缺不敢靠得太近,他担心自己霉运发作,很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攻击。
林香织皱着眉头,轻声说道:“怎么做,祂这么大个,我们感觉不是它的对手。”
陈竹和王花同样一筹莫展。
林香织这种说法其实算得上委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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