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没什么好说的,”罗琦丽说,“你们都知道我的性格,我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
“嗯,那就到我了。我要说的故事也不算长,”向丹旎说,“你们是知道的,我是藏族,之前一直在西部地区生活。”
“在荒野里面,我们每家每户的墙壁,门窗上全部布满了钉子,这些钉子就是为了防止荒野里的群狼,熊和饿疯了的鬣狗群,不仅如此,因为地区特殊,我们每家每户基本上也都有报备过的合法□□来保护我们自己。”
“即使是这样,我们一进入家里还是要小心那些野兽,因为会有一些不怕疼的,或者皮糙肉厚的野兽爬上去翻到院子里。当然这种概率也是极小的。”
“在我小的时候,那天家里的牦牛群被一头野生牦牛冲散了,我的阿帕和姆妈都带着家里的藏獒和□□出门寻找牦牛了。”
“我每天都会搭着阿叔送表弟的顺风车上下学,那一天下午,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到阿帕和姆妈,他们说天要黑了,让阿叔赶紧送我回家。”
“阿叔平安地把我送到了家,他带着表弟开车走了,我就打开了家门进去。”
“我一进去,就感觉家里不对劲。”
郑云庭打断:“还是别说这个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题的好时机。”
他看着右边缩在最里面墙角的向丹旎,她和郑云庭两人之间隔了一个罗琦丽,她谁也没靠近,就连罗琦丽也没碰到她的一角,郑云庭的视野里,她和罗琦丽两个人的身影是完全分开的,有着明显的一道亮色一点的距离。
“你让她继续说,”周式说,“我们都在听。”
罗琦丽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郑云庭看不清向丹旎在墙角里的姿势,神情,好一会儿才听到向丹旎继续说:“其实也没什么了。”
“你不是说你发现家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吗?”周式说,“继续说下去,我有点好奇。”
郑云庭总感觉他们两个说话有些奇怪,他们聊到这些话题不是为了放轻松吗?怎么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就是我感觉家里来了野兽,”向丹旎说,“我很害怕,我没敢在家里呆着,我关上门,自己一个人蹲在家门口外面。”
“我很幸运,在外面没有碰到野兽,最后等来了阿帕和姆妈,他们带着我进了家,结果发现家里没有野兽,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和疑虑导致的。”
周式说:“就这样吗?”
向丹旎说:“就这样。”
周式说:“希望一切都只是猜想和疑虑。”
向丹旎说完以后,场面再度陷入沉默。
“咕噜噜噜”
周式的肚子响了。
其实不只是他饿了,其他人也饿了。
“如果能有吃的就好了,”向丹旎说,“我们不会被那些东西杀死,迟早也会被活活饿死。”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打起精神来,我们在这里呆了也有一会儿了吧?都睡过觉了也没出什么事,说明我们有用,它们还不能把我们杀了,既然有用,它们也不会让我们死掉的,”郑云庭说,“说不定这屋子里有吃的东西在哪个角落呢?”
这话一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但是周式却很赞同他的话。
几人这回真真正正一起顺时针循着墙壁走了房子一整圈,在一面墙底下发现了五碗饭。
只有五碗米饭,五双筷子分别插在米饭上,像是在上香祭奠。
周式在知道这五碗米饭的位置以后,又自己一个人顺着房子走了一遍,最后说:“阳宅坐北朝南,阴宅坐南朝北。他们要给我们吃食,应该是在西面放置吃食,我们顺着刚才门口的方向推出方位,西面正好就在这里。”
“真是见鬼了。”向丹旎忍不住说。
可不是吗,真就见鬼了。
“你好像有过类似的经历?”罗琦丽对周式说,“我见你一直很镇定,也不是很担心周逢的样子。”
“谁跟你说我不担心周逢?”周式反问,“但是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到底是先担心周逢还是先担心我自己?”
“按理来说的话,不只是周式,其实我觉得我们都在尽量的让我们自己镇定下来。”向丹旎说。
几人顾不得对这间屋子里多出来的五碗诡异米饭有质疑,出于不想饿死的心,将四碗米饭都吃完了。
“最后这碗,”周式说,“它们是留给周逢的。”
“那他们现在会不会就在外面寻找周逢?”郑云庭说。
“我想应该是的。”周式说。
“那这碗米饭……”罗琦丽说。
周式说:“我们五个都分了吧,反正不吃,还不等周逢来了,这饭就馊了,又浪费,我们又要在屋子里闻着这股臭馊味。”
郑云庭说:“……你这么一说,那我们有三急了,在这个屋子里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有些恍惚。
好在目前所有人都没有三急。
他们又在周围瞎找窗户,又在地上找有没有什么小物件或者能搭脚的东西,能让他们查看上面的地方。
最后他们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不过后来的白米饭全都是由一个身穿古袍的死尸打开门给他们送了过来,周式的推断被推翻了,只能说白米饭放在西面可能是一种巧合。
他们中途有想过逃脱,但是都逃不掉,慢慢地就死心了。
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一段时间,屋子里有个专门的角落被他们称为“厕所”,整间屋子里散发出臭气,但是在场的四个人已经习惯了,闻不见什么味道了。
直到有一天,那扇门被打开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东西被扔进来。
打开的门露出外面的月色,亮极了,所有人都忍不住迷了眼睛,晃了晃神。
打开的大门中央站着一个笔直的人。
长袍垂直摆幅,像一个尖锐腐朽,垂死挣扎的枯木。
它背对着光,看不太清轮廓,郑云庭只看到了惨白的面庞,僵硬的表情,和死气沉沉的眼珠子。
这是一具会动的死尸。
它将那个浑身是血的东西扔进来以后,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关上了门,“咔嚓”一声将锁头给锁上了。
“你们,过来,扶我一把啊。”地上浑身是血的东西挪动了一下,企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周式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扶起了他,用手在脸上抹去血污,露出了一张脸,那是失踪了好一段时间的周逢。
周逢被扶到一个墙角靠坐着,整个人裸露在皮肤表层的出血量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样子,但其实一点外伤也没有,这些血就好像是从身体内部自己挤出来的一样。
他脸色苍白微黄,看上去只是有些贫血。
他的一句话让郑云庭,向丹旎和罗琦丽愣住了。
“我们还有救。”
“你什么意思?”郑云庭没有其他的含义,就是单纯发问。
“字面意思,我们还有一线生机,那个生机就在外面。”
“谁在外面?”周式问自己的堂弟。
“不认识,而且它不是人,是一个邪祟。”周逢说。
“邪祟怎么能带来生机?”周式说,“你真的确定了吗?”
周逢扭头,说:“哥,你信我吗?”
周式沉默,点头。
郑云庭和向丹旎看着两兄弟一副了解处境的模样,没有多问。
他们也不明白明明一直和他们是朋友的两兄弟此刻变得有些陌生,明明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总是饶有经验的镇定。
这一瞬间,他们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这两兄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周逢有能力摆脱掉它们?为什么周逢浑身是血,但是没有受伤?为什么周式总是一直很肯定周逢目前的状态,他们两个人是有什么秘密方式能联络吗?他们有没有瞒着什么事情?
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在周逢这里获得了一点虚无缥缈的所谓生机之后,大家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又在一次熟睡的时候,旁边的向丹旎显示突然一声尖叫,然后开始哭泣抽噎。
被吵醒的郑云庭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几句,向丹旎一边哭着一边和他顶嘴。
周逢看着罗琦丽挨着向丹旎给她顺气,突然说:“之前罗琦丽是睡在向丹旎旁边吗?”
周式说:“没注意。不过只有两个女生,他们应该也是挨着睡的。”
周逢不说话了。
因为门外发出了声音,这是他们许久没有听到的动静。
他们随后听到了自己是牲畜,即将要被挑选作为嫁妆。
一时间,向丹旎也不再哭出声,收放自如,让人忍不住以为刚才的哭泣是在做戏。
“我们明天就要被挑选了,”等到门外彻底没了声音,周式说,“或许明天会是一个逃离的好机会。”
“可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怎么能摆脱得掉那些东西?”罗琦丽说。
“我说的一线生机就在这里,”周逢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我们会逃出这间屋子。”
“希望是这样。”罗琦丽似乎很开心,笑了笑。
他们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打算休息,为明天稍作准备。
可还没等到明天,他们就等来了给他们打开天窗的红衣女人。
月色凉人,苍白的面庞,毫无波澜的点漆珠,墨发四散开来,红衣如血,染血的红帕被攥在手里,顺着风呼呼地往屋子里吹进。
那个红衣女人扫视了他们一眼,随后连窗也没关,直接离开了。
余清韵离开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看到了一些东西,看到了藏在屋子阴暗处的一些东西。
当时直觉给她的预警就是不要跳进这个屋子。
那个自称是她母亲的邪祟说了,明天会带她挑选“牲畜”,余清韵现在在心中做好了决定,她已经选好了自己要挑中的人。
第二天一早,余清韵早早给自己头上带了血红头帕。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整个人的精神被养得足足的,她感觉这里的黑夜时间似乎就是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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