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淮离开以后,整栋小楼一下子空寂起来,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人气儿。
阳光从窗口处漏入,静静平铺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寸寸偏移。眼睛盯着它瞧,分明瞧不见一毫动静,但凡移开心神做点别的,再转回来,便能看见那一线天光已经远远地淌开去了。
谢舒音在屋里呆站了一会。她经常会这么放呆,从小她就是这么个迟钝又木楞的人,眼睛和脑子之间总有条线连得不大畅通,瞧见怪事了要愣,没瞧见怪事更要愣。从前她那两个所谓的直系血亲都不喜欢这一点,如今她开始服药,愣神泛困的时候就更多,恐怕更难讨人喜欢。
在发呆的时候,谢舒音几乎可以想见谢征国蹙眉肃目的样子,季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两个人都不会骂出声来,只是将那种很有分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嘴唇紧紧抿着,像在压抑,像在隐忍。
他们在忍什么呢?
谢舒音想,真可怜。所幸如今他们都走了。
爸爸妈妈再也不用为她的“与众不同”而憋气隐忍,她也再不用努力去讨谁的喜欢。两相和睦,他们终于都自由了。
周末的下午没什么事做。谢舒音在家里四处闲逛,挨着屋子一间间地进去参观。
阔别已久的主人和客人没什么两样,时光抹平了旧日的种种痕迹,家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生分和疏离。尽管打从一开始,她就没能成功融进去过。
军区大院里的小楼都是那种很典型的上世纪中后半叶的设计风格,格局规整,一楼起居会客,二楼则是主人家的卧室。谢舒音顺着扶梯上了二楼,顿时觉得视野一暗,周遭几堵墙黑沉沉的像是要压过来。
所有的门都关着,只有走廊尽头属于谢予淮的那间房下了个小缝,如同照透山罅的一道裂痕。
谢舒音慢慢走过去。
这一间是父亲的主卧。
即使娶了季芸,谢征国也总是与她分房而居。谢舒音曾经很好奇他们两个是怎么将自己给造出来的,这个过程就像是凭空捏造一般不可思议,最起码谢舒音在谢家待着的那几年里,她从没见过父母之间有什么亲密的端倪。她抬手试着拧了下门把手,果不其然,锁着。
这一间是曾属于谢予淮母亲的次卧。
谢予淮的母亲是谢征国的第一任妻子。这个可怜的女人在生下孩子之后不久便染上了脑炎,彼时谢征国还在边区军部就任,当地医疗条件有限,等几经周折转回京中后,谢予淮的母亲已然落得半身瘫痪,不得不常年卧床静养。
谢予淮的母亲并没有给谢舒音留下任何印象,早在她回到谢家之前,这位饱受病痛摧残的女人就已经撒手人寰了。听谢予淮说过,他的母亲怨了半辈子,闹了半辈子,走的时候却很安静,闭眼前叫了声儿子,又叫了妈妈,声音都很轻。谢舒音并不想打扰她的宁静,于是从那扇门前径直走了过去。
这一间是母亲季芸的房间。
谢舒音在门口站了一会,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等数清红木房门上花纹绕了几个弯之后就转身离开。
一个个人在这里走到生命的尽头,一道道门随之闭合,落锁。尽管屋外日头正亮,京城的初冬也总是干燥得能把树叶给吹脆,谢舒音仍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段潮湿的季节。
这整栋小楼里的氛围将她吊了起来,离地三寸,而她就在这弥漫的水气里慢慢地阴干自己。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姥姥离世时下的那场雨,淅淅沥沥一直连绵到今天。不过不用怕,木楞的她早就学会了要给自己撑伞。
最后她走到了谢予淮的房门前。没有丝毫犹豫,伸手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敞开。
谢舒音走进去,反手将身后的门扣上,一步一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扯开身上的衣服,拉开衣领,褪去一切让她觉得心烦受拘束的东西,随手扔在地上。
在亲生哥哥的床前,她脱得一丝不挂。床头被子习惯性地迭成了规整的豆腐块,谢舒音伸手揪住一个角扯过来,随意摊开,而后整个人往床上一窝,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她又想睡觉了。
阖上眼帘,视觉失效。人在失去一种感官的时候,其余的感官都会变得格外敏锐。谢舒音埋头睡在哥哥的枕头上,枕面浸透的男人气息呼啦一下漫涨上来,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些微的汗味,并不浓郁,也不难闻。
这种荷尔蒙旺盛的雄性动物总是会无意识地去标记自己的领地,生物信息素里掺杂着男士沐浴露的清香,还有种沁凉得让她心安的味道,和他肌肤之上的那股爽气如出一辙。
刚见面的时候,谢舒音留意到谢予淮这几年多了个新习惯。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抽烟,而且看起来好像烟瘾颇重,变成了个和他们父亲一样的老烟囱。故而顺理成章的,谢舒音猜想她会在枕间闻到烟草沉淀下来的焦苦味。
不抽烟的人对尼古丁和焦油的风味有着天然的抗拒心理。谢舒音对父亲的印象就是一个闷燃着臭气的沼泽,瞧见哥哥也变成这样,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似乎是隐隐地有些遗憾。
可奇异的是,她在枕间没有闻到一丝一毫的异味。
他的呼吸不曾留下一点渣滓,干净得就像是大风吹雪,一整片原野都可以安然静卧了。
谢舒音蜷缩在被子里,冰凉的被里被她的躯身给焐暖了,于是她渐渐放开手脚。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呼吸声,耳朵压着枕面,血流一次次泵送来清晰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一颗心悠悠荡到半空,血脉如藤蔓攀出去,勾住另一条藤。离地三寸的灵魂被人接住了,另一颗心的跳动声从枕头里传来,轻而有力地敲叩着她的鼓膜。
很久很久以前,她和谢予淮在这张床上做爱。
父亲和母亲刚刚离家,一双大手便拢住她的腰。她被人狠狠地按在墙上亲吻,滚烫的舌尖抵开唇齿,直入口腔深处肆意翻搅。口津漫溢出来,又被他接住,贪婪地吞吃入腹,泽泽水声响彻耳畔。
而后他的手颤抖着探进她衣衫下摆。衬衫纽扣只安安分分地解了两个,其余的全被他不耐地扯开。衣料半卷着向上,堆在他肘间。带着薄茧的指腹按上乳头,轻轻蹭动,掌心则托起她的浑圆,力道适中地揉捏,揉得她一颤一颤。
“哥哥……”
十七岁的谢舒音被她二十三岁的兄长堵住口鼻,只能抖着两腿低低地叫。
谢予淮的手掌抱住她的阴户,手指则拨开内裤,触上滑腻柔嫩的贝肉。
指尖陷进去了。她抱紧他,喉间溢出娇吟,细细的一弯悬丝线。而他喘息急促,手指拔出来时还牵着银丝,眸子沉沉凝在她面上,而后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带回他自己的房间。
咔嗒一声响,房门落了锁。
她跪着,脸颊趴伏在枕头上,承接后方来的一次次的撞击。她坐着,身下裹含着他青筋虬曲的性器,起起落落,将他的肉与血全数吞吃入腹。
父母回来之前,他们这对奇怪的半路兄妹就在这间房里反复结合,背德时不需要语言,只需要动作,不停地重复律动,在心跳没顶之时吞咽下彼此的喘息。
那一次的性事来的狂乱又突然。谢予淮忘了准备安全套,前两次都是勉强克制在最后一刻拔出来,射在体外,可轮到第三次时,谢舒音到得太舒服,小穴抽缩不停,谢予淮被她夹得额角生汗,一时间精关失守,竟然就这么尽数射了进去。
性器滑出,被撑开的穴口处湿靡一片,一挤一缩地翕动着,大股大股的浊白顺着臀缝向下流。
被填满的快感让谢舒音几乎失语,她懒洋洋半岔着腿不想睁眼。谢予淮则是懊恼地轻嘶一声,起身去取了毛巾来,将妹妹的下身一点点擦干擦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沾湿的毛巾凉浸浸的,腿间穴肉却是被摩擦得温热红肿。谢舒音不知道为什么谢予淮要花那么长的时间来擦拭一点点污渍,可能到后头,他根本就不是在清理他的犯罪现场了。
“哥哥,你说,这样会怀孕吗?”谢舒音轻声问。
谢予淮喉结滚动,却没有回答,手停顿在半空。
许久许久,久到谢舒音几乎快要睡着了,才听见他哑声道:“对不起……我,我去买药。”
谢舒音蒙着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险些笑出声来。但一抬头时,眼眶中分明还挂着泪。
谢予淮小心翼翼地触了下她的脸颊,似乎想要搵去那颗眼泪,可最终还是缩回了手,像是被她的温度给烫到了。
他们二人是一起去的药店。兄妹俩手牵着手——谢予淮强行将她的手攥在掌心不放,在柜台前当了一阵垂头的鹌鹑,最后像是无数偷尝禁果的少年情侣一样,同店员嗫嚅道:“拿一份紧急避孕药……”
店员大姐正百无聊赖地守着小电视机上的晚间节目,听到他的吩咐后才直起身走过来,抱着膀子扫了眼谢舒音。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年纪太显小了,怎么看都是没成年的模样。
店员一扭头,鄙夷的眼神就直刺向谢予淮,“紧急药物多伤身体,你当男朋友的不知道吗?”
男朋友?
谢舒音抿唇咀嚼了下词义,扭头看向谢予淮。他没有接收到她的视线,只是垂着眼睛僵立在原地,嘴唇蠕了蠕,却说不出半个字。
谢舒音能感觉到他的手掌越收越紧,火灼似的一整圈,握得她肌肤生痛。
店员大姐看不得男人事后悔愧的德行,爽完了才知道错有个屁用。她对谢舒音招了招手,将她唤过去细细叮嘱了一番,从用药规矩讲到自我保护,末了看着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对于陌生人投射过来的好意,谢舒音从不会敬谢不敏。尽管她始终没搞明白店员为什么要这样不厌其烦地去叮嘱她。
事实上,她一直在压着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没错,她很想笑。
文明世界对于伦常倒错的辨识度并没有那么高。没有人能够凭借眉梢眼角的相似为他二人定罪,况且他们俩本就长得不像。谢予淮更像爸爸,而谢舒音谁也不像,马脚从明面隐到暗面,全部藏匿在血管的细枝末节里。
不过谢予淮并不是只犯了一宗罪。
她当然知道,不做好措施而让伴侣紧急服药避孕的男人是社会道德体系之中毋庸辩驳的败类。她倒不需要给谢予淮扣上败类的帽子,但她需要让那个体系来审判他。
在这之后,他会露出怎样羞惭痛疚的表情呢?
谢舒音不想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回家之后,谢予淮倒了杯热水,拆开药盒,捏住药片的手指忽然开始颤抖。
小小一片药,从指间滑到掌心,最后落在桌面,溅起轻响。谢予淮一把推开桌椅,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沉重的呼吸声拍抚在她耳畔。
谢舒音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哥哥,你怎么了?”
“音音……对不起。”他在她耳边重复这一句,“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好啊。”
谢舒音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哥哥,我相信你。”
谢舒音就着晾凉些的温水将药片送下去,一仰脖,透白的小脸皱成一团,“哥哥,这药真苦。”
谢予淮在一旁静静地守着她吃药,眼神沉黑得如化不开的夜。大掌抬起,想要抚摸她的脸颊,最后只是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谢舒音看见他抽了下唇角,笑意好像比药片还要苦涩。
他又拿起桌上的药盒,谢舒音原以为他是要检查说明书,可没想到他竟然拆开包装又剥出两粒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吞进了嘴里。
“别怕,哥哥和你一起。”谢予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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