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是咖啡,涩是烟草,甜是簌簌堆积在潦草拉花上的白色砂糖。细扁的木棍搅动,融化在空气中,香甜温暖。
大衣搭在椅背,简牧晚贴着暖气片,捧起咖啡,抿了两口,来时被风吹疼的后脑缓一缓,她才打开手机。
聊天页面十分钟前,楼思青说已经在等她了。
“你在哪里?”
简牧晚移动视线,一双柳叶似的眼儿四下搜寻,与吧台的女主人对视上。对方向这位白净漂亮的东方女孩抱以和善的一笑,她抿起唇角,提到一个礼貌的角度,转开。
“我——我在洗手间呢,”电话那头支吾两声,“很快出来,你等等。”
简牧晚说好。
比起无关痛痒的等待,她更期盼的今天的生日。
在异国的生活两点一线,社交很少。楼思青是她的室友,性格外向,又比别人相处的时间更多些,自然而然,变成这几年最亲密的朋友。
前几年的生日都是出去吃一顿火锅结束。而今年,楼思青前一晚神神秘秘地宣布,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她说——“这是前所未有、独一无二、你永远都猜不到的生日礼物!”
手边的落地窗开始挂上斜斜的水痕,半空飘雨,简牧晚没有带伞,不由有些忧心。
正在她向街边张望,是否有商店卖伞时,余光捕捉到一张脸。英俊、温朗,更恰好是熟悉。
彼此视线交汇,她佯装刚刚认出他,脸上出现恰到好处的惊喜。待他提步走来,才露出一个笑,招了招手。
冯时序是油画系的学长。
毕业两年,开了一间个人画室,简牧晚是他的助理。
他的身上有很重的、来自对于艺术家的刻板印象。及肩的长鬈发,垂在苍白的后颈,偶尔能看见青色的血管,时隐时现,像他的第一印象,虚幻宁静。即便——接触久了,会知道他是一个风趣绅士的人。
他指了指门,绕进来。灰色的大衣拂过简牧晚紧张的手背,卷着隆冬的寒气。
“好巧。”
“嗯。”
她低下头,去移开无辜的咖啡。乌黑的发垂过脸侧,柔软得,像江南的流水。
冯时序:“一个人?”
“没有,”她说,“和朋友一起。”
“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他坐在她的对面,“有没有饭局?”
“有吧。”
他促狭地笑,“吧?”
“朋友安排的,我不知道。”提起楼思青,她再一次去拨电话,对面是忙音。
她却不着急了,心安理得地放下手机,故作轻松地抱怨,“说要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冯时序:“在这里点我?”
“当然不是!”
窄小的角落,气氛松快。简牧晚再一次看了看手机,没有动静。
冯时序:“但我听进去了。一起挑件礼物?”
一起这个词,对于简牧晚很有吸引力。
她抿了抿嘴角,与他宽和的目光碰了一下,低头,手指到底犹豫地伸向电话。
“我问一下朋友。”
冯时序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桌椅推动,她站起身,咖啡馆的门也被新的一位客人推开,挂角的风铃发出窸窣乱撞。这一时刻,各种声音兵荒马乱,拥挤在不大的空间,简牧晚的耳朵里。
“哪里有人?”
来得也是国人,简牧晚缓下去洗手间的脚步,转头去看。
他很高,走进咖啡馆,灰白色的日光都被遮挡三分。
灰色的羽绒服,翻领的内衬是高饱和的克莱因蓝。黑色的长裤,白色的球鞋。
简牧晚记得他穿过这套。
他举着电话,四下张望:“没有单独坐着的女孩儿啊……”
他转过头,视线也跟着移动,停在简牧晚的脸上。
手里的长柄伞尖滴落一滴水珠。啪嗒。她感到屋外细冷的雨淅淅沥沥,乍然淋在身体深处。
他们的目光只在半空交汇一息,简牧晚当作没有看见,已经重新抬起脚步,走向洗手间。
“简牧晚?”
他喊。
她不得不转过头。
“你好,”他咧嘴笑。
一道日光从耳侧探来,衬得那双漆黑的眼仁过分明亮,“我是你朋友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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