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烛火一直亮着,每隔半个时辰回来的人便道:“并未看到王爷。”
姜皎的心,随着开始的期盼,到后头愈发的平静。
她反应过来,沈随砚是在避着她。
嗓音中带着些许的倦怠,姜皎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蔻梢上前回话,端上一杯温茶放在姜皎的手边,“王妃,马上快要寅时了。”
姜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后又点头。
在烛火或明或暗之下,她声音婉转,“让他们不必找了,都回来吧。”
姜皎后又对着榴萼说:“我累了,你伺候我沐浴。”
沐浴完,姜皎回到床榻上。
一直到半夜才沉寂下去的定宣王府,再没热闹起来。
姜皎虽睡得少,可是却丝毫没有困顿的意味在。
她掀开帘帐,带有些期盼的看向进来的榴萼,可是榴萼端着铜盆的手一紧,摇摇头,“王妃,昨夜王爷一夜都没回。”
心中某处落空的太久,便早就已经没了旁的感受。
其实,早该想到的。
她记起今日舅母让她去府中用饭,起身后坐在铜镜前。
头一次,姜皎眼下的乌青重的厉害。
榴萼犹豫着说:“姑娘,不如今日同喻大娘子说,先不过去了。”
姜皎愣神有些恍惚,但是很快就道:“答允舅母,不好反悔。”
看见镜中的自个,姜皎只说:“你帮我多上些水粉吧。”
施了粉黛的小脸多了些精致所在,但是底下,是怎样都掩盖不住的憔悴之态。
姜皎换身衣裳准备上马车,管家本是准备进去,但突然间又被姜皎给叫住,“若是王爷回府——”
说话间有些吞吐,姜皎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王爷若是回来,你着人第一时间去太尉府告诉我。”
管家立刻福身,“王妃放心,老奴定会办妥。”
去到太尉府,等在门口的人是宁司朔。
今日冷的厉害,他似是不觉一般,穿的一身单薄的白衣站在风口处。
看见他的模样,姜皎不免开口,“表兄若是因等我而受冻,怕是日后舅母就没有如此疼爱萤萤了。”
宁司朔温润笑下,“正是母亲让我等着萤萤的,萤萤可不必怕这些。”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去,喻大娘子瞧见两人进来,眸中多是欣慰。
复又轻叹一口气,“到底是大哥儿没有福气.”
身边的妈妈宽慰笑着说:“大娘子又自个多想了不是,从前分明都已经想清楚,怎得今日又提及此事,大娘子如今要想的,是咱们大哥儿该与哪家的姑娘相看。”
喻大娘子摇头,“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说多了大哥儿也烦,我还是自个先看着,再拿给他。”
身边的妈妈扶着喻大娘子朝前头走去,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堂中。
姜皎与宁司朔分别坐在宁大娘子的下首,各摆着一张小几。
喻大娘子开口笑着说:“今日倒是没有旁的,都是粗茶淡饭,不知萤萤是否习惯。”
宁司朔出声,“表妹是在上京娇养着的,儿子便是在穷乡僻壤待惯了的。”
喻大娘子皱眉,“去,谁问你这个冤家了。”
姜皎看见舅母如此开心,自个心情也好了不少,“舅母说的哪里话,舅母此处的厨子,可是萤萤最喜欢的。”
喻大娘子与身边的妈妈道:“你瞧瞧,我便说,萤萤才像是我的女儿,如此贴心。”
妈妈也在一旁附和,里头一片爽朗的笑意。
姜皎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没有心思去想些旁的。
午饭过后,喻大娘子惯例是要歇晌的。
本是想让宁司朔与姜皎自个玩一会儿,不想王府竟有小厮过来。
一听见是王府来的人,姜皎手指轻颤,“快让他进来。”
喻大娘子让妈妈先扶着她回房,宁司朔陪着姜皎等着小厮。
早上走时,她交代过若是沈随砚回府,就第一时间告知她,想来,沈随砚应当是回去了。
姜皎急得不行,又碍于宁司朔还在旁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小厮动作快极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姜皎的跟前。
只是才一进来,看见堂中还站了一位陌生的男子,小厮略微有些迟疑。
姜皎甩下绣帕,“你快些说。”
小厮这才赶忙道:“王爷回府了,不知王妃可要回去。”
姜皎回答的十分快,“回。”
而后又看着宁司朔,方才还答应表兄要去花园中逛逛的。
宁司朔倒是不算十分的在意,“萤萤有事便先回王府吧,我不会再走了,园子什么时候逛都是可以的。”
有他这句话,姜皎直接就朝外走去。
宁司朔在后面不轻不重的说上一句,“萤萤,若是有困难,需要我便直说就好。”
姜皎点头,这才走出门去。
出府后上了马车,到了王府的门口,姜皎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下来。
顾不上其他,她匆匆到了主院门口。
可见着的,却是不少的小厮正搬着东西朝外去。
见到姜皎,手中的活计都停下来,对着姜皎问安,“王妃安好。”
姜皎不知他们在做什么,问道:“为何要将东西给搬出去?”
小厮都有些犹豫,这时观墨从房中出来,对着身后的人说:“这些东西都小心些,都是王爷的书册,到了宫中王爷还是要看的。”
“他要去宫中?”
姜皎的嗓音突然响起,吓了观墨一跳,随后他木楞的点头。
姜皎看向主院中,昨日到底是怎得,竟让他还要去宫中住着。
难不成是要全上京的人都知晓,二人间生了嫌隙不成。
她进去时,沈随砚正在书桌前,看见她回来,也只是很轻的掀了眼皮。
姜皎每一步都走的困难,一步步到书桌前头。
后头的博古架空了一大片,姜皎的声调都在发颤,“王爷可是要去宫中住的?”
沈随砚目光沉沉,抬头与姜皎对视上,只见他薄唇中吐出个字来:
“是。”
第三十九章
此字一说出口, 周围又冷下来不少。
屋内没有一点的风透进来,外头小厮搬着箱子的声响半分都没有消失。
姜皎看着沈随砚眼眸中的光亮随着烛火不时跳动,或明或暗, 可是从那其中, 却看不到半分虚假的情谊来。
原来, 他是起了这般的心思。
姜皎指尖没入掌心两寸, 足音很轻地朝前一步, “这是定宣王府。”
她是想要告诉沈随砚, 不管怎样, 此处是他的地方, 他本是不必如此的。
沈随砚用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将手中的书册给放下。
玉扳指在此时不小心磕碰在桌上, 发出一点声响来。
沈随砚语气平淡,里头没有什么起伏, 但是姜皎却觉听着难受极了, “宫中有一些古籍最近有所损坏,恰巧我对这些有点兴趣, 父皇就着人来寻我,想让我去瞧瞧。”
姜皎没理会他的说辞,“早不请, 晚不请, 偏偏是在这时。”
沈随砚没有再有多的解释,只是说:“萤萤,我并不是为了赌气。”
姜皎更加气恼, 他此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在他看来,自个就是个无理取闹之人?
逼近一步, 姜皎站在桌前。
秋眸中明显有泪渍,但是一直倔强的没有落下,蹙着柳眉,贝齿咬着银牙,在此等境况下显得好生不可怜。
“难道王爷是想说,如此都是我无理任性不成?”
沈随砚叹口气,“萤萤,我没说这样的话,此事发生得突然,我也是才知晓。”
姜皎冷哼一声,“才知道?可是王爷昨晚一夜都未归,难道也是因为此事?”
她见沈随砚不说话,就更加确定自个心中的想法,“昨日我已经解释过,我同表兄当真是偶然遇见,并不是要私下见面。”
沈随砚瞧着桌子的手一顿,缓缓抬头,与姜皎的视线对上。
一人眼中是含着泪珠的固执,另一人是极为冷淡的模样。
沈随砚嗓音低沉,还带有几分的戾气,却仍是在好好说:“难不成萤萤以为,我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我会阻止你与你表兄见面不成?”
他的话让姜皎难受极了,不是如此,是什么。
她与表兄之间昨日是见了一面,又不是做了什么旁的,如今沈随砚这样的说,分明就是气恼,却也不想承认。
姜皎一想,泪珠簌簌的朝下掉,如同珠串般,淌在小脸之上。
沈随砚轻叹口气,“萤萤,我当真没有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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