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白咳嗽了声:“谨言慎行。”
俩人慢慢走着,江隐举着烛火,墙上映出了摇动的影子。
多尔西一直在他怀里乱动,祁景说:“你在干什么?”
多尔西两只手交缠着,对着墙比划:“你看,你看,是兔子——”
墙上的影子变成了一个兔子的形状。
“是小猫——”
影子又变成了小猫。
“是老鹰——”
一个振翅欲飞的老鹰出现在了墙上。
祁景失笑:“你还会挺多花样。谁教你的?”
“没人教啊。我自己就会了。”多尔西一边比划,一边自得的说,“刚才我就在对着火苗玩这个游戏,那只老鹰可大了!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一丝异样划过祁景心里,但又说不清为什么。
江隐忽然问:“老鹰怎么会变大呢?”
“就是会变大啊。”
“是这样吗?”江隐一边问,一边把烛火靠近了,“这样就小了……”
他又拿远了,手在墙上映出的影子慢慢放大了,“这样就大了?”
“对!”
多尔西兴奋的说,又顿住,有些疑惑的说:“可是那时候,我没有动蜡烛啊。”
祁景把他抱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他:“你再跟我仔细说说,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就是……阿娘让我看东西,我对着火苗玩影子的游戏,然后,墙上的老鹰忽然变大了。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把整张墙都占满了。它好像要扑过来,有一阵风,我闭上眼睛,蜡烛就灭了。”
“东西呢?”
多尔西懵懵懂懂的说:“也没了。”
他说的有点磕巴,可两人都听懂了。
一个诡异的想法不约而同的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消失的食物,没有第三人在场。如果说还有谁是犯人,难道影子能活了吗?
祁景望着墙出神,墙上的影子和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终于,他呼出一口起来,又问江隐,“你收过这样的鬼吗?”
江隐摇了摇头:“没有。”
“但是,我总觉得听起来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呢……”他喃喃。
祁景正要往前走,忽然,一股针刺一般不舒服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脊背,好像被谁不怀好意的注视着一样。
他猛得回头,身后长长的甬道中,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
“没什么。”祁景说,“可能是我有点疑神疑鬼了。”
忽然,多尔西笑了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瘆人。
“阿郎,阿郎,你看,他和我打招呼呢!”
祁景一惊,四下张望:“谁?”
多尔西指着墙上他的影子:“就是他呀!”
祁景的心中已经有了预感,在他转过头去的瞬间,还是后脖子密密麻麻的炸开了一片凉意。
他忽然明白刚才不对劲的感觉是哪来的了。
他动了,但是墙上的影子没有动。
第305章 第三百零五夜
墙上的影子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直直的看着他。
忽然,影子脸的部位裂开了一条缝隙,那是一个从嘴角裂到耳根的笑。还没等祁景喊出声,它就像点在宣纸上的水墨一样飞快的蔓延开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出现在了墙上!
忽然,一直背着身思考的江隐说话了:“我想起来了!”
“《奇物志》中曾记载过一种妖怪,叫做影流兽,可以在影子中行走,经常有夜行的人被它吃掉。可是,从唐代百鬼夜行的鼎盛时期之后,影兽就已经灭绝了。”
那影子忽然转过了头,像被风吹倒的黑漆漆的枝桠一样扑向了江隐。
祁景大叫道:“小心!”
江隐下意识的抽刀回头,可只劈到了一团空气,脚踝一紧,被什么东西拽倒了。
刚才还占满了整面墙的黑色影子,竟然跑到了他脚下延伸出的影子中,一把拽住了他的腿!
江隐猛得冲那笑脸踹去,但影子水流一样离开了。
他一刀掷过去,只扎到了地面,刀身震动不止,发出嗡嗡声。
祁景将他扶起来:“这影兽能在影子中活动,咱们还是先去光亮的地方吧。”
他将烛火弄的明亮了些,江隐摇头:“有光的地方,必然有影子。影兽是无处不在的。”
祁景抱起多尔西,小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江隐摔了一跤,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的哈哈直笑。
他有些疑惑:“如果影兽只存在于妖兽时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清楚。如果它真的是妖兽时代活到现在的影兽,一定非常强大,但它走的这样干脆……”江隐沉吟,“简直就像恶作剧一样。”
“又或者,它只是一缕残魂?”
他们讨论着,回到了人群中。
其他人听了这件事,也都大惑不解,瞿清白想了想,忽然拍手道:“我知道了!”
“我读过那本《奇物志》,它记载的不是鬼魂,而是妖怪。这就意味着,所有妖怪都是有形体的,影兽也一样。当它不能行走在影子里的时候,就会露出本体。”
吴敖说:“可是,光影相伴相生,有光就有影。就算把这里全都照亮,也会有蜡烛的影子,人的影子,食物的影子……影兽仍然可以自由活动。”
他们沉默了一会,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这个影兽实在棘手的很。
忽然,周伊举手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影兽,是只能在影子里活动,还是能在黑暗中活动?”
吴敖说:“既然叫影兽,自然是……”
他的话止住了。
大家对视一眼,祁景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今晚,他跳上高台,要求人们将所有的火烛灭掉。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多尔西的阿娘问:“阿郎,这是为什么?”
祁景说:“这几天,我们丢了不少东西。在我们这群人中,有一个小偷。”
他这样宣布,人群哗然,互相之间的打量的目光都带了些许猜忌。
“但是,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现在,所有人把烛火熄了,闭上眼睛。谁都不要动,拿了东西的人,自己放在地上。”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没过多久,人们就纷纷吹灭了蜡烛。他们坐在地上,屏气凝神,一动不动,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静,想要知道小偷在哪里。
瞿清白抬头看着天,等到乌云把月亮完全遮住,对旁边的陈厝点了下头。
就在那一瞬间,一片寂静里忽然响起咣啷、咣啷两声,好像有什么掉到了地上!
“就是现在!”
陈厝的血藤猛的窜出,像一条条蜿蜒在地面上的蛇,穿过人们腿脚的丛林,飞快的向那发出响声的地方疾驰而去。
“呜呜——”
一阵哀鸣声响起,江隐紧随其后,啪的一下子,把一张符贴了上去。
祁景点燃了烛火。
光亮处,是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在用力挣扎着。它长的又圆又长,嘴巴尖尖,眼睛像两颗小黑豆子一样,一身黑毛油光水滑。
“小偷找到了!”祁景宣布,“这是一只……”
他纠结了半晌:“大耗子?”
陈厝紧了紧血藤,下意识的回道:“非要说的话,像一只鼬才对吧。”
那鼬一样的动物挣扎不休,气的胡子都抖动着,忽然张开了小嘴:“我草你……”
江隐一把抓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呜!!呜呜呜——”
祁景也吓了一跳,幸好没让它口吐人言,虽然傈西人见惯了大场面,要是听到一个动物大骂我草你马,还是会吓一跳的。
小东西气性还挺大。
一个男人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原来就是这个畜生偷走了我们的食物!我非要宰了它不可!”
祁景拦住他,把地上掉下来的东西一半塞到了他手里,一半塞到了多尔西的阿娘手里。
“这下,误会解开了吧。”
两家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太好意思,男人搓着手,挠着头,女人也臊了一脸。最终,他们齐声道:“……刚才真是对不起了。”
男人蹲下身,将食物里的糖块拿了出来:“请你吃,好不好?”
多尔西怯怯的躲在阿娘身后,看到糖块,眼睛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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