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青混沌又惘然的服从命令。
又一次吃下药片就入睡,眼前浮现出哭着抹泪的beta身影。
韩烬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垂着脑袋,谨慎又讨好的问他:“郁青哥哥,你今天回不回家,能不能放过我?”
黑暗中陈郁青手指蠕动。
他看着韩烬的面孔越来越模糊,身形在白茫茫的光线中化为虚无,转而出现了自己的身影。
儿时的自己朝自己扑了过来,用手抓着他的衣角,用拳头捶打他,红着眼睛,青涩的嗓音愤愤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烬烬?!你知不知道烬烬为了和你在一起,究竟用了多大努力?!”
“我那么喜欢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我小时候没有能力和他在一起,没有办法把他从蒋怡那里带回来。可是你明明有能力,你又是怎样对他的呢?!”
“你怎么可以忘了他——”
陈郁青如同溺水的人,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喘息。
他撞翻了身旁的水杯,趴在床边拼命呕吐,终于将那一把药片全部吐了出来。?
第九十章
身体的摧残和意识的折磨,终究把陈郁青从混沌中拉了回来。
他费尽力气睁开眼睛,脑海里还是想起了韩烬的身影,还是不能够轻松释怀。
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
陈郁青并不后悔,他宁愿痛苦,也不愿意忘了韩烬。
陈家安排的人依然在给他治疗。
每天都会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面前,检查他的状况,给他开各种乱七八糟的药片,并且看着他吃完。
陈郁青不再接受那些药片,不愿意承受药物的副作用。
医生给他开了药以后,他就偷偷把药藏在舌头下面。
等到医生离开,再去卫生间吐掉。
陈郁青宁可硬着头皮硬熬,宁可在现实和幻觉里颠倒辗转,也不愿意通过这种方式忘记韩烬,连一点记忆都不留下。
他的症状并没有好转,只是一直忍着,在所有监控覆盖的地方,装出一副积极接受治疗的假象。
只有在没有监控的浴室和卫生间,他才会抱头痛哭,放肆地释放对韩烬的爱意。
从前的beta没有自由,事事被他所掌控,连感情都不敢随意表达。
如今自己也感受到了。
陈郁青想告诉所有人,想让所有人明白,自己这样不会出现问题,只是保留了对韩烬的最后那点念想而已,不会伤害任何人,不会伤害宝宝。
但是不会有人聆听他的诉说,也不会有人听从他的意见。
好像所有人,都笃定了,他会伤害宝宝,每天出现韩烬的幻觉是不正常的。
他们都试图赶走韩烬的幻觉,只有自己不想。
新来的佣人把他的烟酒全部收在了柜子里。
陈郁青早已习惯了浑浑噩噩苟活,无法戒断烟酒,习惯了通过烟酒见到韩烬。
那些东西已经是赖以生存的脏物,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半梦半醒,混沌不清状态下出现的幻觉,是最具有真实感的。只有那个时候,陈郁青伸出手,才感觉自己真正拥抱到了韩烬。
每一次戒断都像是剥皮抽筋,像是要刺进陈郁青的脑髓里,把韩烬有关的记忆一起抽出来。
陈郁青就在这样的状况下煎熬,不动声色的承受痛苦,一遍遍感受韩烬被从记忆里剥离的疼痛。
表面上还要装作忘怀,装作云淡风轻,装作已经忘了韩烬。
他对自己太狠,掩饰的足够好。
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要康复了。
窗外的万物生机勃勃,夏天即将过去。
耳边不时有蝉鸣嗡叫,路边的绿植旺盛到了极点,庭院里植被的颜色也浓得像是泼墨。
陈郁青被关在房间里,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看到庭院里的那两棵桃树。
先前亲手种下了这两棵树,陈郁青希望它们长出来,弥补韩烬对叔叔的遗憾,也可以哄韩烬开心一点。
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做到,这两棵桃树反而成了纪念韩烬的东西。
陈郁青连和韩烬的日常合照都没有。
只有一张暗淡发黄,结婚时拍的照片,悄无声息的夹在结婚证里。
上面的beta笑容拘谨,眼睛黑黑的,瞧上去就很开心。
自己坐在一旁端着姿态,满脸的嫌恶与不耐烦,不想和韩烬结婚,于是连眼睛都是撇到一边,没有直视镜头。
陈郁青一直觉得,是因为当初的自己厌恶韩烬,对韩烬不好,如今才换来了韩烬的厌恶。
beta连骨灰都不给留下,连一点点希望和念想都不给他,是铁了心离开,恩断义绝。
唯有这两棵桃树,是自己唯一能把握的东西。
从窗户向外面看过去的时候,陈郁青会有一瞬间的晃神,会有一瞬间正常,觉得韩烬是不是真的不恨他了,是不是真的已经原谅他。
他无法见到宝宝,于是总是看着窗外的桃树,渴求摸一摸树干,就像触碰韩烬。
他一直伪装的很好,没有犯过戒,也忍着没有再次发病。
医生说允许他去庭院里晒晒太阳。
陈郁青几乎是迫不及待走到桃树跟前,伸手触摸树干,想要看看新生的绿叶。
可是脚步才刚刚走近,陈郁青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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