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验一旦开始,要连做四天。这阵子雨水很多,一到阴雨天,他就痛得起不来床。高明和导师谈了这个情况,导师安排了一个研究助理和他配合,叫他别太焦虑,在身体允许的范围内慢慢做就好。
高明很感激导师没有因他残废而剥夺他做完课题的权力。但他也明白,导师这么劝他,全是看他身体不好。之前导师可是个要求很高、很push的人。他没说出口的高明全都懂,这是很热门的前沿研究主题,如果不争分夺秒,这么多年的成果很容易被其他课题组抢发。真到了那时候,文章的创新性就没有了,大家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结果,将会大打折扣,更不要提后期的应用前景……
还记得自己在组会上第一次报告这项新发现的时候大家有多兴奋。如果做出完整的故事,可以为奖赏回路提供新的理解,意义重大。
这研究不只是他和导师的,还凝聚了好多同门的心血,怎么可以就断送在自己手上?
得争分夺秒把它做出来。
每每想到这就更加焦虑,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多少分秒可争。
下一次遭遇意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如之前一样幸运。
于是他立刻联系了研究助理,按照天气预报,把实验全都分工安排上。每个晴天,他都跟陈贤似的,起早贪黑,忙得无暇顾及其它。
陈贤又看了一次手机,还是没有新消息。
傍晚时问高明晚饭吃什么,一直到又开完了两个会还没收到回复。打电话也都没有接,陈贤心慌得要命,再也没法继续加班。
这阵子高明总要回学校,一干就是一整天。陈贤很欣慰他又重新找回了干劲,也就由着他去,只是多加叮嘱、每天傍晚去学校绕一下把他接回家。高明也一直乖得很,有时做实验没及时回复信息,空闲了就会打回来,从不会像今天这样联系不上。
赶回家的路上,陈贤不断地换着法子重拨,电话打不通就打语音,可无论怎么打都没有接应。
家里没有人。灯都关着,电动轮椅也不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也被带走了。陈贤急得要发疯了,立刻又冲出家门,拦车直奔大学。
已经入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他紧紧盯着车窗外,害怕眨眼会错过高明的身影。从校门口下车,一路找一路问,直到医学院的实验室大楼。
高明所在的学院每个门每间房都有门禁,陈贤进不去,只能站在电梯间不停重复给高明、以及他认识的可能知道高明在哪的人打电话。
毫无回应。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学生,陈贤赶紧尾随着进去,找到实验室,也空无一人。他沿着走廊,扒着每个门往里看,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那个坐轮椅的男生。
夜里加班到十一点的人不多,没有人知道高明在哪。陈贤急得后背直冒冷汗,害怕他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出了意外,转头就要去找警卫监控室。
这时,一个女生迎面走了过来,陈贤忙拦住她询问。恰好她认识高明,两人虽不是同门,但在同一间大实验室。
女生帮着他在预约系统上查到高明所在的课题组有人订了晚上时段的公用显微镜,内线电话打过去却没人接。
陈贤求着她带自己去那看看。显微镜房在负一层,他们真的在那找到了高明。
陈贤低声谢过女生,随即愤怒地敲起门。
因为在拍荧光信号,房间里几乎全黑。正盯着显示屏的高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门外的情况,被突然的敲门声吓得不轻。他捂着胸口回过头,从门上的小窗口看到陈贤。
他忙看了一眼手表,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喘了口气,高明控制着轮椅从显微镜前撤出来,给陈贤打开了门禁。
“你怎么回事!不回家也不接我电话?”
房门被猛地拉开,带着怒火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进来。
高明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哥……这没信号……”他好半天没说过话,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陈贤气得掏出手机,使劲按亮了屏幕,果然如高明所言。他气愤地继续问:“那内线呢?你也不接?”
高明愣了一下,侧头去看了看门边的高处,原来刚刚再早些时候吓了他一跳的是电话,那时忙着调显微镜设置,根本没心思去管。
他指着那里,弱弱地找借口道:“有点远……有点高……我不方便……”
“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陈贤拎着他的实验服问。
轮椅上的人把白大褂反套在身上,后襟在前,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像穿了个围裙。
高明咧嘴假笑了一下:“这样比较暖和。”
陈贤怒而不语,胸口剧烈起伏。
“哥……”他靠近了一些,讨好地叫了一声,伸手去够陈贤的衣角:“你别生气啊……”
陈贤闭上眼睛深呼吸,刚刚真的要被急死了,现在找到了人又气得发懵。
“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陈贤的语气仍然很愤怒。
高明仰视着陈贤,那人正背对着走廊的灯光,看不清楚表情。
“还得一会儿呢。”他小声答。
陈贤扫视了一下房间里面,只有激光的提示灯和电脑屏幕亮着:“你一个人在这?你坐了多久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身体不要了吗?……”
“哥……贤哥!”高明打断他一连串的问句,抓住他的衣角,拉了一下:“别生气,你来,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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