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若还生气的话,就让你郎君想个法子补偿你,不然一直气着对身体也不好。”
殷月离不想最后的日子还和他吵架,自然没有不应的。
柳遥却总觉得事情还没过去,泪眼汪汪看着祂,“那你还要与我和离吗?”
“不会。”殷月离摇头,甚至升起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或许祂可以将对方送远一些,然后等状态平稳的时候,再偶尔过去看看他,这样也许就不用和离了。
柳遥还是不肯相信。
殷月离目光柔和,帮他擦干净眼角的泪痕,“我只是考虑昨晚那样危险,要不要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并不是真的打算与你和离。”
“不过也是我的错,没有仔细和你说清,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是分开就好,柳遥松了口气,揉了揉哭红的眼睛,“昨晚其实也没多危险,我能应对的,不用去安全的地方。”
“而且补偿的话,无论什么补偿你都肯答应吗?”
“对。”殷月离点头。
柳遥眼睛眨了眨,视线落在对方的衣服上,忽然有了主意,“那我要你马上换身衣裳,也行吗?”
老实说,这套衣服从里到外都是黑漆漆的,显得殷月离整个人都有些阴沉,柳遥之前就感觉很不顺眼了。
殷月离略微迟疑,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点头。
“正好,”柳遥终于不哭了,指着外面道,“方才路过有一家绸缎庄,里面有我相熟的掌柜,我们到那里去瞧瞧,看有没有合适的衣裳。”
见柳遥止了眼泪,殷月离也放下心来,倒也没有再犹豫,只叫车夫靠着路边停下,和柳遥一起下了马车。
然而等进了店里殷月离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绸缎庄全名沈氏绸缎庄,店掌柜是一对兄弟,哥哥负责经营店铺,弟弟则是宴城有名的裁缝。
整间绸缎庄装饰雅致,各种绫罗绸绢纻丝应有尽有,种类十分齐全,只有一个问题,这是间专做女装的铺子。
当然,不单是女装,男装其实也是做的。只不过用料都是同一批,所以颜色过于艳丽鲜嫩,做出来的男装难免有些怪异。
殷月离
眉心一跳,就知道对方是故意拉自己进这里来的。
“哎,这不是小柳儿吗,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沈二正在裁剪衣裳,看到柳遥连忙笑着迎了出来。
沈二和沈大虽然是兄弟,但年岁相差极大,甚至比柳遥还要小上几月。
柳遥过去在别家绸缎庄做伙计时与两人认识,期间受过两人不少照顾,所以直到最近也还有联系。
沈二先是招呼柳遥,随即留意到柳遥身边的男子,瞬间便是一惊。
就见这人眼眸深黑,轮廓精致,仿佛冰魂雪魄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寒意。
沈二暗自咋舌,乖乖,长了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模样如此俊俏的公子,就是似乎人太冷了些。
“门口冷,快进屋里来,”思绪转了转,沈二便猜到对方的身份,连忙一脸热情道,“想挑点什么,布料还是衣服,我和店里的裁缝最近刚做了几套男装,你若是要的话,我直接算成本价给你。”
“买衣服的,”柳遥收了绢伞,四外张望,“都是什么样子的,能拿来给我看看吗?”
“好嘞!男装是吧,你先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好久没碰见有人来店里买男装了,沈二欢天喜地便跑进了后院,一面招呼身边的伙计给两人上茶。
殷月离望着周围花团锦簇的布料,不好的预感顿时越发强烈。
茶喝到一半,沈二捧着一大堆衣服跑了进来,放到桌上让柳遥细看。
“都是上好的料子,有些是我从南方进货来的,还有些是从关外买进来,看看,这牡丹花的刺绣。可是我特意找绣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在阳光底下别提多鲜亮了。”
沈二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旁边殷月离的眉头却逐渐皱起。
眼前衣服的材料做工的确不错,只是如果不是样式不同,祂都要以为这些不是男装,而是女装了。
“怎么样?”柳遥推了推祂,眼尾还带着一抹红。
“你想让我穿这种衣裳?”殷月离语气无奈。
“对,”柳遥拿了最上面的一件衣服比在祂身上,“你刚才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殷月离低头看过去,那衣服做工极好,胸前和袖口都绣了精致的祥云纹样,整
体也是今年最流行的男装样式,只是这颜色……
祂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鲜嫩的淡粉色,别说是男子,怕是年纪稍大些的姑娘,都穿不了这样颜色的衣裳。
殷月离满脸嫌恶地瞧着衣服,刚想退开,就发现柳遥眯眼紧盯住自己。于是只能叹气,拿起衣服去屏风后面试穿。
“嘿,”沈二看了半天的好戏,伸手去推柳遥,“这就是之前与你成亲的那个人啊,脾气可真好,居然这么惯着你。”
柳遥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他总觉得殷月离过去应当是脾气极好的人,日常生活也是这样。虽然安静沉默,但只要是自己提出的要求,对方几乎都不会拒绝。
就是不知为何今日忽然要将他送走。
柳遥下定决心,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
屏风后面的人很快换好了衣服,店里的人并不多。因为刚才的动静,这会儿屋里的伙计都下意识去看屏风后面,就等着看那位公子穿上粉色的衣裳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等人真走出来了,众人却都忍不住一怔,明明是诡异至极的颜色。如今衬着对方的容貌身形,却有种说不出的契合。
沈二猛地一拍手,“我就说了,男装就该是这种鲜嫩的颜色,你看这穿着多好看,清新又不失雅致,妙极,妙极!”
店里伙计都无语瞧他,心说也亏得这公子样貌好,一般人还真压不住这套衣裳。
殷月离走到柳遥面前,低头看他,“这回高兴了?”
柳遥原本还想装严肃来着,最后望着对方的衣裳,终于忍不住弯了嘴角。
殷月离也跟着笑了笑,心底软成一片,忽然有些理解,古代帝王烽火戏诸侯究竟是什么心情了。
两人这边正挑着衣裳,后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随即便是闹哄哄的声音,许多伙计跑了过去,似乎将一个中年人扶了起来。
“掌柜的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哥?”屋内的沈二也吓了一跳。
他刚刚去后院取衣服的时候大哥正在外头理货,看起来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晕倒了。
被掐了人中的沈大终于醒来,手里握着张信纸哭天抢地,“悦儿,我的悦儿,他们把悦儿抓走了!”
柳遥听得满头雾水。
沈思悦是沈大的小儿子,今年五岁,刚开蒙不久,被人抓走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沈二下意识提高了嗓音,快步上前去抢他哥手里的信纸,上下打量一遍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到底怎么了,”柳遥越听越迷糊,只能也跟着走进后院,“你们刚刚说,小思悦被谁抓去了?”
沈二看向柳遥,眼里顿时升起一丝希望,扑过去抓紧他的衣袖,“银子,救悦儿需要银子,你手里有五百两现银吗,求求你,只要你肯借给我,我们砸锅卖铁也一定还给你!”
第45章
柳遥越听越迷糊了,什么被人抓走了,什么五百两银子。
殷月离倒是想趁着混乱将这身花团锦簇的粉衣裳换下来,却被柳遥用力抓住,不许祂偷偷去换。
殷月离闭了闭眼,已经不忍心去看此刻镜中的自己了。
“别给小柳儿添麻烦,”后院的沈大已经缓过神来,快步走到屋内道,“之前的货款还没来得及结清,正好五百两,够去交悦儿的赎金了。”
说罢向柳遥拱了拱手,“对不住,今日有事要忙,不能招呼两位了,还请多多担待。”
沈二从惊慌里回过神,也意识到不能将柳遥牵扯进来,便朝柳遥歉意一笑。
“那个,你们先回去吧,衣服想要的话可以先记在账上,等事情办妥了之后我再去茶坊找你。”
虽然很想留下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见两人神色,柳遥只好点点头,带着换好新衣裳的殷月离一起离开。
身后店门紧闭,挂了有事歇业的牌子,柳遥望了眼牌子,一路向西街走去,不久便到了香茗茶坊。
靠近门前,才发现茶坊内似乎也有些冷清。
按理来说,如今天气冷,又是大早上,应该有不少行商路人到店里喝茶歇脚,顺便用些早点的,没道理整个茶坊都空空荡荡,几乎瞧不见一个客人。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街上的人好像忽然变少了。”柳遥对身边人道。
“是吗?”殷月离从未留意过外界,自然分不清这里面有什么区别。
“当然,”柳遥给祂指了指街道的行人,“你看,比往日少了一半的人,就连总在路边玩闹的孩子也都不见了。”
柳遥倒是有心想找路人问一问是怎么回事,但很快记起殷月离如今的衣裳。
虽然西街上行人不多,但就在两人停留的片刻,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目光说不出惊艳还是震惊。
“先,先进茶坊吧。”柳遥脸上红了红,拉着神色平淡的殷月离进了香茗茶坊。
徐伯正巧抱着东西从二楼下来,见到柳遥,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公子回来了!”
“你们路上没遇见什么事情吧。”徐伯快步走下楼,上下打量着
柳遥,确认没什么不妥后总算松了口气。
“哎,我方才就想叫人去通知你们,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暂时先不要过来了,最近城里情形不好,可别在路上遇见什么乱子。”
“到底怎么了?”越听越觉得不对,柳遥上前将徐伯扶住。
“别提了,”徐伯直叹气,拍了拍他的手背,招呼店里伙计给两人上茶,之后坐在桌边道:“小公子和殷掌柜,可曾听说过仇山帮?”
柳遥也跟着坐到桌边,皱眉苦思,总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
倒是殷月离没什么表情,思忖片刻道:“是山贼?”
“对,”徐伯神色凝重,“这伙山贼是十几年前兴起的,原本在仇山附近起家,后来被当地官府围剿,便在边关一带四处流窜作恶。”
“本来四五年前,仇山帮的大当家被官府抓获,整个仇山帮树倒猢狲散,可不知怎么的,最近忽然又冒出头来,还跑到城里绑走了不少孩子,让家中爹娘筹集赎金,否则便将孩子扔进河里去当水鬼。”
徐伯说着打开桌上的包袱,里面装着的正是两锭五十两的白银,一边说一边叹气。
“我有个故交家的孩子也被绑走了,叫我帮忙筹赎金呢,也不晓得够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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