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了饭,陆惜月找陈官差说了一声,拿着银子在附近的布装买了几身衣裳。
他们一路流放几个月,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了。
陈官差拿了大头,整整八百两银子,心情不错,所以也没有为难陆惜月。
买了东西后,一行人在驿站好好休息了一日,一鼓作气到了岭南。
他们到底的是一个叫琼县的地方。
陈官差将人交给了当地的县令,便要折返回京城了。
临行的时候,萧云珩忽然拿出了一封信,道:“陈大人,不知道回京后可否顺手将我这封信交给淮安候世子,报个平安。”
淮安候世子跟萧云珩是同窗好友,整个上京的人都知晓。
陈官差的目光放肆地落在了萧云珩的脸上。
不过萧云珩的脸上仍然是长满了红色的疹子,而且泛着蜡黄孱弱的病态。
如今矜贵绝艳的一个俊美男子,竟然沦落成如今模样,实在是太可惜了。
若是萧云珩没有染上病,他倒是不介意——
察觉到陈官差打量的目光,萧云珩心中厌恶,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扳指,递给他,道:“这是宁王府传家之宝,若是陈大人愿意效劳,这便是大人的酬劳了。”
宁王府的传家之宝?那可值不少钱的!
陈官差的唇角这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接过了萧云珩手中的信和扳指,颐指气使地把人交给了当地知县,领着那几个官差新买的高头大马,扬长而去。
萧云珩目光冰寒地落在陈官差的背影上,神色阴沉得仿佛随时都能滴出墨汁来一般。
“来人,将他们带到大山村,交给村长,令他们去种果。”县令的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让手底下的官差将三人带了下去。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大山村。
一般犯人流放,都会去开荒,种田,并且每年都要向当地缴纳一定的粮食。
而岭南盛产果子,尤其是琼县当地,更是生产上京贵人最喜爱的荔枝。
所以陆惜月他们被带到这大山村,就是要他们每年都种植荔枝,然后向当地的官府交果贡的。
进了大山村,可以看到远到山头,近到周边的田野,屋前院后,都是果树。
此时正值盛夏,是荔枝成熟的季节,那些果树上稀稀疏疏地挂着通红的荔枝,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陆惜月上辈子虽然职业是医生,不过她外婆家里却刚好是开农庄的,这果子的嫁接技术她从小耳染目濡,倒是懂得不少。
让她来种果子,倒是比种田开荒要好一些。
为什么说是稀稀疏疏的荔枝,那是因为古人的嫁接技术不行,所以这些荔枝树的产量并不高。
她只要每年缴纳足够的果贡之后,剩下的就可以卖钱了。
进了村子,捕快的去找村长。
找到村长所在的果林时,陆惜月便听见了一阵剧烈的争吵声。
“李老板,你这价格压得也太低了。这样我们根本一点钱都不挣,还往里头搭进去不少的人力和肥料呢!”
“村长!压价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你这果子的损耗太大了!运到上京去,起码要坏三分之二的!”一个满脑肥肠的中年男人十分为难地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是你从我这里收走的价格跟在上京卖出去的价格,那可是天壤之别啊!我可是听说这荔枝到了上京,可是一两银子一斤的!”
“到上京卖一两银子一斤,那这一路千里迢迢,人力船费不是钱吗?”李老板毫不退让,道,“这果子我只能给到五文钱十斤了,你们若是觉得少,那你就找别家吧。”
“五文钱十斤!咱们这些果农的人工钱和肥料钱都不够啊!”村长愁眉苦脸地说道。
领着陆惜月的那个捕快可没有心思看李老板和村长扯皮,他走到村长跟前,道:“村长,这是上头放下来的流放犯,县令大人让安置在你们村子,每年是五百斤的果贡。”
村长的现在正窝火着,看了一眼萧云珩三人,满脸不耐烦地说道:“那里有个牛棚,现在大家都种果子,不养牛了,你们先去那里落脚吧!不过那牛棚是村里公用的,你们在那里住,每年给一吊钱捐到村子的祠堂。”
住牛棚?
还交钱?
陆惜月远远地顺着村长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牛棚虽然是稻草盖的,已经摇摇欲坠了。
别说下雨天要漏水,就是风大些都得冷死。
她脸上浮起了一抹为难之色,道:“村长,那牛棚太破了,有没有好点的地方,哪怕是个草房也行啊。”
这话一出,憋了一肚子却不能朝着李老板发的村长瞬间双眸圆睁,一脸愤怒道:“爱住不住!不住就算了!不住你们去找个山洞歇脚!只要每年交够五百斤果贡,你们爱住哪里老子还懒得管!”
村长唾沫横飞地骂道。
陆母和萧云珩的脸色都相当的难看。
陆惜月的脸色尚好,反而道:“村长,这果子的收购商是不是因为荔枝不好运输,所以在压价格,若是我有法子可以解决荔枝的运输问题,让这岭南的荔枝运到上京,还像刚刚摘下来的这么新鲜呢?”
这话一出,不仅是村长,就连那个李老板都是双眼一亮!
“这位小娘子,你说真的!你真有法子让这荔枝运到上京,还跟刚摘下来的这么新鲜?”李老板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陆惜月跟前,当即问道。
村长这才正眼看向了陆惜月。
这女子虽然穿着不显,但是淡定从容,确实跟村子里头干粗活的人不一样,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威严。
村长也看向了陆惜月,道:“你若真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我就将村东头那家废弃的屋子给你们住,再拔给你们一片离得近的果园,让你们种树也方便些。”
陆惜月点了点头,道:“我敢这么说出来在,自然有我的法子。”
村长见她神色笃定,心里头忽然也来了计谋,道:“如此最好,二牛,你将他们带去村东头安置下来。”
见村长的竟然让陆惜月走了,那李老板一下子就急了,急忙道:“小娘子,你留步啊,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若真是有效,我愿意出一百两买你的法子!”
第9章 献计
然而,陆惜月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直接带着萧云珩和陆母跟上了二牛的脚步。
一顿饭吃饱还是顿顿饭吃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他们以后要在大山村落脚,跟村长和村民打好关系很有必要。
“小娘子——”李老板还要跟上去,村长却适时地拦住了他,道,“李老板,你既然不能出到合适的价格,那我再另外找别的果商商议商议。”
李老板一听,顿时就急眼了,道:“哎哟,老赵,你这话说得,咱们都合作这么多年了,你真能解决这个法子,你的果子要五文钱一斤都可以!”
“这事情容后再说吧。”赵村长不动神色的说道。
若真能解决这个问题,这果子气质能卖五文钱一斤!十文钱一斤都不为过!
陆惜月他们来到了村东头。
这屋子虽然废弃多年,但起码是瓦片盖的,虽然只有两个房间,总比那牛棚好。
她跟陆母前前后后收拾一遍,倒也弄出了些样子来。
刚安顿下来,赵村长就迫不及待过来了。
“小娘子,你真有法子将荔枝送到上京不变坏?”赵村长言辞诚恳道,“这可关系着咱们整个村子的生计,你可不能打诳语。”
陆惜月也没有卖关子,这村长既然向她示好,她现在没钱没势的,献一个计策而已。
“有法子,你弄些牛羊猪的胃囊来洗干净,然后将冰块塞进去,做成冰袋子,再将果子和冰袋一起放入密封的箱子中,可保几日不坏。”
动物的胃囊可以让冰块不融化那么快,箱子密封,可以最大程度保温。
见陆惜月说的成竹在胸的,赵村长信了五成。
“只是这冰块很贵啊——”赵村长费劲道。
冰块是很贵,不过她有制冰的法子。
不过这法子她暂时还不能说出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运输成本贵,那就将果子提高些价格卖,总比烂在半路好。”陆惜月说道。
赵村长也是个人精,见陆惜月没有跟他提前,当即点了点头,这才道:“你们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多谢村长照顾。”陆惜月也不卑不亢地回道。
见村长离开,萧云珩这才有些惊诧地看着陆惜月。
“你这法子哪里学来的?”萧云珩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总觉得,陆惜月似乎有很多秘密。
陆惜月微微一笑,也靠近了他,低声道:“那么你给扳指下毒的法子,又是哪里学来的?”
旁人看不出,她可是清楚的很,那个给陈官差的扳指淬了毒,按照陈官差这么贪财的人,只要戴上那扳指,不出三日,就一命呜呼了。
这话一出,萧云珩瞳孔微缩,冷凝地看着陆惜月。
“大家都彼此点秘密,不过现在,咱们是一条船的蚂蚱,要同舟共济。”陆惜月回望萧云珩,沉声道。
她靠得很近,呼出的气息喷在萧云珩脸上,让萧云珩忍不住一阵阵的耳热。
“明白么?”陆惜月凝着视线看他,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那张白皙精致的脸近在咫尺,湛黑的眸子不带半分戏谑,这么直直的望过来,心底向来平静的深谭似乎都被浅浅激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骤然回神,不动声色的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沉吟片刻,他才道:“你想做什么?”
同舟共济?
她点破这件事,又提醒他们如今的处境,想来不过是有求于他?
“不做什么,现下我们虽处境艰难,但日子总要过下去。”陆惜月莞尔,抬眼与他对视,“所以只请你,多睡觉,少添乱。”
萧云珩神色一顿,眉心紧蹙:“我不会给你添乱。”
原来是嫌弃自己累赘了,呵!
“那就好。”
陆惜月没看出他的心思,见他应下了也就放心。
几人在破旧的屋子里将就了一晚,次日一早,她啃了两口饼子昨日那个赵村长赶了过来。
“陆家娘子,我们要去市集上买冰,看你这屋里头什么也没有,不如和我们一起,正好带你认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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