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昌荣连连点头。
钱有福沉吟良久道,“您这福来客栈开的有多大?总共有多少间房?”
“挺大,上下两层共有二十间,上房四间,中房六间,下房八间,还有两间通铺。”
钱有福点头,这么多房,放在这个时代确实算挺大的了,但是跟他想的大还是有点区别,那他之前想的办法就不行了,这种大小的话,“第一个办法可以去跟府城里的中人,饭馆里的小二打声招呼,跟他们说如果介绍客人过来可以给好处费;第二个办法,可以在府学里宣传宣传。”
毕竟这客栈靠近府学,更多住的估计还是读书人,府学里的人知道了,以后有人问起来,人家自然会想起来。
钱昌荣连连点头,“还有吗?”
“还有,每次府试不都有提前很多到府城来的吗?你可以拿出一定房间,做长期生意,比如长住半个月可以九五折,长住一个月可以九折等等。”
反正淡季嘛,估计这个客栈也住不满,便宜点能吸引来人也挺好的。
“这几个方法都太好了。我就知道来找你,你一定有法子”钱昌荣激动的直搓手。
解决了钱昌荣的揽客问题,这次钱有福终于没再半路上被人拦住,顺顺利利回了府学。
因为天气寒冷,外面可见的行人不多。
路上即便有人,也都脚步匆匆的。
钱有福也一样,因为走的快,明明挺冷的天气,回到院子里,脑袋上硬是出了一层薄汗。
冯重出来到厨房烧水,看到他从外面回来,以为他是从他哥那回来,诧异的道,“这大冷天的,你不在你哥那呆着,咋回来了?要热水吗?刚好我烧了,有多的。”
“要。你等会,我拿杯子跟汤婆子来接。”
这个时代是有手炉的,但是那是大户人家才用的起的,像钱有福他们这种,也就用的起最便宜的汤婆子。
给汤婆子灌满水,取了专门用来包汤婆子的布巾子包好,抱怀里,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手里捧着,钱有福立马觉得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
冯重看着钱有福的样子轻笑,“人都说小孩子身上火气旺,我看也不见得,你看你这还一直锻炼呢,身体还没我好。看看,从你哥那到这,就这么点距离,都冻成啥样了?”
钱有福笑着回,“没办法,这不是上次落水之后身体还没养回来吗?你看着,等我再养一段时间,身体绝对比你好。”
张家宝跟徐涛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到钱有福这话,忍不住轻嗤,“就你这小身板可得了吧?能不能长高都还不一定呢。”
张家宝说别的还好,说他长不高,直接触到了钱有福逆鳞,钱有福当即就忍不住反唇相讥,“你说的你自己吧?”
“你说什么?”长不高也是张家宝的逆鳞,因为他是这个院子里除了钱有福之外最矮的。
但是钱有福今年才十一,还没开始青春期发育,这么高很正常。
张家宝可不一样,他今年都十七八了,已经过了最快生长阶段了,就算长也长不了多少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先撩者贱,不想自取其辱,以后就少说话。”
他钱有福虽然一贯脾气温和,却不是没有脾气,谁都可以过来踩一脚的。
“你……”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徐涛看两人吵起来了,中间打圆场,“这次确实是家宝说话没注意,不过家宝也就是开了个玩笑而已,阿福,你也别在意了吧?”
“玩笑?而已?”钱有福突然抬头看向徐涛,然后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道,“徐师兄,说实话,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我记得我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还很正义,至少心里还有是非,怎么才这么短短时间……你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帮亲不帮理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两辈子,钱有福自认也见了不少人,但是像徐涛这样本来一手好牌,结果硬生生打成一手烂牌的蠢人,钱有福还是第一次见。
“你将来是要走仕途的?你这样帮亲不帮理,别说你考不考得上举人、进士,就算考上了,也不过是个任人唯亲的蛀蠹,朝廷敢用你吗?敢把一地百姓交予你吗?难道就一点没发现你压根交不到阜宁县以外的朋友吗?”
钱有福因为拜了黄夫子为师,平时大多数时间要在那边,已经算是交际圈子特别窄的人了,就这他还有个不是跟他一个地方来的朋友冯重呢,徐涛有吗?就连他们院子里之前唯一一个来自海州的,跟徐涛他们走的近的,现在也早已经跟他们慢慢疏远了,这人竟然还一点问题都没发现问题,真是个奇葩。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帮亲不帮理,徐兄明明是帮亲又帮里……”钱有福突突突一番话出口,最先惹怒的不是徐涛本人,反倒是旁边跟着的张家宝。钱有福话刚结束,这人便跳出来道。
钱有福无意与他再纠缠,起身跟冯重使了个眼色,两人直接起身往出走。
张家宝见钱有福不搭理他,还想冲过来跟钱有福讨论,被震惊后若有所思的徐涛下意识伸手拦下了,“行了,没看人家压根不惜的搭理你嘛,别闹了。”
另一边,从厨房出来,冯重就快走两步跟着钱有福,凑到钱有福跟前,用看似放轻了,实则院子里四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笑着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提点他?其实没必要,每个人选择不同罢了,人家既然愿意,那就随他去呗。”
钱有福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冯重一眼,见他朝他使眼色,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对方会不会记他的恩情,他就是单纯“看不惯他每次出来慷他人之慨做老好人而已。”
“慷他人之慨?这还真是,哈哈……”冯重闻言哈哈大笑。
厨房里徐涛听到两人对话,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不过,打这开始,也不知是吃到了教训,还是脸皮薄,反正直到大考,徐涛他们都再没在钱有福面前出现碍他的眼过。
“阿福?怎么样?这次第一场考经义,有把握吗?”
钱有福:“不敢保证,不过应该比之前准备的好点。”
冯重点头,“我也是,希望考到的都是我会的。”快进考场了,冯重忍不住双手合十,往四方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钱有福无语,“你这临时抱佛脚,抱的也太敷衍了吧?能有用吗?”
“能啊,反正我每次拜完,都觉得脑袋特别清醒。”
“那可以。”不过钱有福觉得更多的应该还是心理作用。
“你不一起拜拜吗?”
钱有福看看周围跟冯重一样嘴里念念有词的众人,抽了抽嘴角摇头。他还是算了,他怕菩萨忙不过来,就不给他们老人家添乱了。
不过这话没法说,好在前面夫子已经开始招呼他们进考场了。
“阿福,又下雪了。”
进考场前一
刻,冯重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钱有福,示意他看天上。
钱有福抬头看了眼点头,“这次这雪,看着好像有点大。”
第085章
天上的云压得有点低, 气温降得也稍微有那么点快。
钱有福考试之前在外面那么长时间没感觉怎么冷,进考场答题答了不过两刻钟,又一次拿起毛笔舔墨水的时候, 竟然发现砚台里刚刚磨的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冻上了。
钱有福没办法,只能举手示意然后求助考场的监考夫子。
监考的两位老夫子发现这个问题后, 两个人走到旁边耳语了一番, 一个人便走了出去,再过了会儿,就有人端了两个炭盆走了进来。
钱有福抬头, 眼角余光突然发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 已经飞起了漫天大雪。
早上他们过来的路上,早已经盖上了一层雪被, 一些树枝都已经被压弯了。
这样的天气,要是在师父那, 绝对是跟师父围炉喝茶,吃烤栗子的好机会, 可惜他现在是在考场上。等他考完了, 这场雪也不知道会不会停。
钱有福胡思乱想了一小会儿,等砚台里的墨化开了,忙收敛精神, 埋头继续作答。
这一答,就是一上午,等到所有题全部答完, 钱有福把笔放下, 只觉得整个肩颈酸痛的不行。
而外面,大雪还在下, 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把整个世界都装扮成了银装素裹的一片。
人踩在上面,发出令人愉悦的枯嗤枯嗤声响。
钱有福觉得好玩,回去路上,特意挑那种没有人踩过的新雪踩,觉得特别有意思。
冯重瞧着好笑,正好钱有福走过的地方有一颗树,这人也是心坏,直接一脚上去。压在树枝上的雪扑簌簌往下落,落得钱有福满脸满身。
其他离得远的人见了,哈哈大笑。
离得近同样落得一头一脸雪的人却仿佛被冯重打开了某个开关,也开始这么招呼其他人,于是回去的路上扑簌簌的雪落声不断。
而后很快发展成追打笑闹声,最后直接成了一场打雪仗混战。
钱有福被迫卷入,也分不清自己阵营,反正到处都是人,都是飞舞的大小雪球,树上落下的雪,只抓着雪扔出去就是了。
等夫子们得知消息赶来把他们哄散,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彼时钱有福已经玩的浑身冒热汗了。
“今天玩的太畅快了。”回到小院,钱有福一碗姜汤灌下去,整个人神清气爽。
冯重捧着姜汤碗,别小口吸溜边笑, “确实畅快。淮安府有几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今天还不咋看得出来,这雪要是一直不停,明天说不定能到膝盖高。”
“那我们夜里要不要爬起来上屋顶扫雪啊?”雪如果下的太大,他们又不及时扫雪的话,很可能屋子会被压塌的。
“这个……”冯重也不确定,这在他家压根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要不晚点看看?如果雪下的大,屋顶上积压的雪比较厚的话,就扫扫?”
钱有福点头应下。
晚上两人看书到亥时,出去看了眼,虽然屋顶上落得雪看着好像也没多厚,钱有福跟冯重还是在院子里找了根竹竿在屋檐的位置敲打了几下,让屋顶上的雪都顺着瓦片滑落到了院子里,这才安心回屋躺下。
隔壁还没睡的徐涛、戴远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干干净净的屋顶,沉默了两息,两人注意到对方,彼此对视一眼,又默默关门退了回去。
“这场雪真大。”
第二天,挥舞着木掀准备在大腿深的雪里艰难挖出一条道的钱有福痛并快乐的道。
冯重比钱有福大,个头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也干的满头大汗。看到徐涛他们从屋里出来,笑着招手招呼他们一起。
这次徐涛没拒绝,把袖子挽了挽,衣摆往上撩了撩便埋头跟着干了起来。
戴远、张家宝起来后一起加入。
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便挖出一条通往大路的道来。
到了大路上,挖路的人就更多了,他们的进度也更快,于是,哪怕没有现代铲雪机,他们依然靠人力硬生生赶在考试之前挖了一条差不多两尺宽的道出来。
“这么厚的雪,河里是不是也结冰了?”那他们过几天等大考结束,还能坐船回去吗?
钱有福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一下子有点发愁。要是坐马车或者牛车回去,一天他们可到不了家。
而且他跟他哥都没从府城坐马车回去过,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
“河里肯定也结冰了,不过结多厚就不知道了。”冯重指着旁边明显结了一层厚厚冰的湖给钱有福看。“今年,我们多半是要租车回去了。”
钱有福点头,心里想着如果大家都租车回去,他们临时去租,也不知道能不能租到?
心里存着事,考试的时候,钱有福却依然能做到全神贯注,只是等考试考完,怎么回去这个问题,便再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然而还不等他去寻他哥商量,另外一个消息,就先一步差点把他砸晕了——松鹤院有屋子塌了,把他师父黄夫子给砸了。
“师父没事吧?”得知消息,钱有福急匆匆就往这边赶,因为走得急路上还摔了一下,扑在雪里半天才爬起来,是以身上全是雪粒子,看着颇有些狼狈。
“先生受了点小伤,问题不大,刚刚已经请大夫过来给看过来了,也已经敷了药了。你这是啥情况?你是不是路上摔了?”松子拿着毛巾过来给钱有福拍打身上的雪。
钱有福点头,“外面雪太深了,不好走,这边又没有挖出来路,一时走的急了,就摔了一下,不过没多大事。师父伤哪儿了?”他师父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骨头脆,钱有福还是挺担心的。
“先生伤的是脚,积雪把房子压塌的时候,夫子听到动静往出跑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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