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万潮竟,竟把阿余和善悟劫走了,而且还劫到了御前。
万潮再次喝道:“裴肆,本部在问你,究竟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善悟胆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骤然遭遇这么些骇人的事,早都吓得屁滚尿流,望着太后,往前挪动,眼泪鼻涕齐流,嘴里呜呜地喊着,转而又望向裴肆,哭得更惨了。
万潮冷笑了声,当即要动手,拔掉善悟嘴里的布条。
谁知手竟被唐慎钰抓住了。
“做什么!”万潮蹙眉。
“首辅!”唐慎钰摇头,咬牙道:“师母还在病榻上,你忘了吗?”
就在万潮迟疑的片刻,裴肆一个健步冲出去,出手极快,嘎嘣一声,生生拧断了善悟的脖子。
裴肆当众杀人,在场之人无不哗然,而唐夫人更是吓晕了过去。被捆着的阿余也松了口气,面带微笑,瘫坐在地。
万首辅也是惊住了,喝道:“裴肆,你敢杀人灭口?”
裴肆豁出去了,只要他保住太后的声誉,那么,陛下就会保住他的命。
他在衣裳上蹭了蹭手,冷笑了声,将脏水全揽在自己身上:“没错,这个光头是和我有点交情,我是个阉人,可也有七情六欲,外头私养了个和尚当兄弟,不知碍了首辅什么?我不知道他在重刑之下跟首辅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大抵比较难听吧。您说他刺杀您,我有时确实会在他跟前说您厉害刻薄,但我却从没指使过他做什么。刺杀重臣乃死罪,我当着您的面,处置了这名凶手,还请首辅恕罪。”
裴肆躬身行礼,目光冷冽:“因着我和首辅的一点口角私仇,您不惜将是非搬到陛下面前,是不是有些过了。”
万潮暗骂,这奸贼好急智,竟借坡下驴,当众杀了证人,还把火引到他身上。
这时,坐在上首的宗吉松了口气,得亏裴肆敏锐聪明,他看了眼身侧的母亲,疲惫的挥挥手,“行了,这事到此为止吧。争来争去的,没个休止。”
万潮却不甘心,他原已经威逼说通了善悟,让他当众开口,那么郭太后和裴肆就真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可没想到裴肆狠辣至此,出手这么快,竟敢堂而皇之杀人。
“陛下!裴肆目无法纪,天子面前杀人,该当死罪!”
裴肆头越发昏沉,强撑着:“那阁老暗中将外男带入内宫,又该当何罪,你是要行刺陛下吗?”
“你……”万潮抱拳:“陛下,老臣有口供画押。”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这年头屈打成招下的假物证还稀奇么。”
裴肆早都憋了一肚子闷气,“您说我的和尚兄弟行刺你,我便替您正法了他。可我不明白了,我的心腹阿余和这位和尚兄弟好端端在家里待着,怎么忽然就落在首辅手里了?究竟是谁在光天化日之下拐带人口?”
“巧言令色!”万潮见裴肆这厮还敢反咬一口,他准确地抓住重点,“不论如何,任何案子,大有三司会审,小有公堂衙门,你一个小小太监头,有什么资格行刑杀人!你当庭杀人,视王法为无物。陛下,老臣请旨,杖毙裴肆,以正国法!”
宗吉早都被万潮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弄的不高兴了,可又不好撕破这位三朝老臣的面子,烦道:“首辅啊,你说裴肆没阉割干净,那好,朕让你和夏如利当场验证,可人家确实是太监。你又指控裴肆派人行刺你,还将凶徒偷偷带到宴席上。裴肆替你了结了凶徒,你又不愿意了。”
宗吉语气有些重了:“有不少人弹劾你和侄女乱.伦,谋杀了发妻,朕知道流言不可信,所以也没叫你和小杨氏滴血认亲。”
万潮见陛下如此维护裴肆,顿时血冒三丈,太阳穴跟前的青筋顿时暴起,眼珠布满血丝,配上他额头的伤,甚是骇人。
“小杨氏乃臣原配家的远亲,与臣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既然陛下指责老臣私德不堪,老臣这就回家命杨氏自尽,以打消陛下的疑心,全了老臣的清白。”
宗吉瞧见万潮如此执拗,知道今儿要是不惩罚一下裴肆,怕是过不去。
他板着脸,各打二十大板:“首辅未经上报,私自带外男入宫,冲撞了宫里女眷,实不应该,念其年老醉酒,有些胡言乱语了,朕就不计较了,若是再对太后不敬,你就去邺陵陪先帝去!裴肆与和尚交好,私德不修,冲动之下处置了凶徒,念其曾救朕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庭仗二十棍,让司礼监掌刑。”
万潮心里极不甘:“司礼监和驭戎监素来走的近,那些没了根本的阉人有什么力气,二十棍就是挠痒痒。陛下还是偏袒这个狂悖淫.乱的阉人!老臣……”
“那便让唐慎钰掌刑。”宗吉已经快按捺不住了火气了。
万潮莞尔,擦了把冷汗,斜眼暗示他的得意学生。
而裴肆一听见竟让唐慎钰掌刑,顿时慌了,跪倒在地,连声求皇帝:“陛下,唐大人和小臣有旧怨,他,他定会公报私仇,仗杀了小臣。”
宗吉蹙眉,想着刚才唐慎钰是劝万首辅的,他看向唐慎钰,几乎是明示了:“年后事多,裴肆还要替朕办几宗差事,打他一顿,给他个教训,不要让他那么冲动轻狂就行了。”
唐慎钰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
裴肆心急如焚,从上次鸣芳苑的那个局,他就隐约察觉到唐慎钰这厮想要他的命,现在得了这个机会,肯定要下毒手。
情急之下,裴肆想要将假公主的秘密说出来,以求自保……犹豫了一瞬,没说,转而向郭太后求救:“大娘娘,求您救救小臣,小臣这些年为您肝脑涂地……”
一直沉默的郭太后总算说话了,她淡漠道:“你这下作东西,自己跟和尚不清不楚的,竟连累到哀家头上。你办事不利,私德不修,唐爱卿,你定要帮哀家狠狠打他两板子。”
裴肆心都凉了。
他早知道老婆子会翻脸,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狠。
就在这时,已经有两个侍卫搬了刑凳和绳子过来,强行将裴肆正面朝下绑在长凳上,给他嘴里塞了布团。
唐慎钰接过侍卫递来的刑棍。
他从开始就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好打,鸣芳苑他输了一筹,恩师今儿拼了老命,才将这条刑棍争取过来。
唐慎钰紧紧攥住刑棍。
可是如今的局面,裴肆刚才是立了功的,陛下执意要保这条毒蛇,他就只能意思意思,轻打几下了事。
抗旨不遵,是死罪。
唐慎钰走近,看着裴肆拼命仰头望着陛下,疯了似的扭动求救。而他的那个心腹阿余也往过来冲,意欲救主。
唐慎钰蹙眉。
可若是留这条毒蛇活着,对阿愿、对恩师对他,都是极大的威胁!裴肆之前联络过周予安,很可能已经知道阿愿的身份!
想到此,唐慎钰扬手,毫不犹豫地狠打了下去,才两棍,裴肆就晕了过去,他又补了三棍,裴肆像死狗一样,脑袋耷拉了下来,身子抽搐,痛不欲生。
唐慎钰咬紧牙关,又打了五棍。
裴肆完全不动了,口鼻流出鲜血,好像……背过去了。
“怎么回事!”宗吉急得冲下来,喝命夏如利,“愣着做甚,快看看去。”
夏如利推开唐慎钰,半跪在刑凳跟前,两指探向裴肆的鼻下,哎呦叫了声,又摸向裴肆脖颈的
第151章 她说她不生你的气了 :
唐慎钰挤开夏如利,急忙去探裴肆鼻下,没气了,他又去摸裴肆的脖颈和手腕的脉,确实探不到跳动。
不应该啊,裴肆乃练武之人,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唐慎钰蹙眉,他发现裴肆臀及大腿这块已经渗出了血,可阴.户那块衣裳竟也被血染透了,沿着刑凳,一滴一滴往下掉,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
他之前就受过伤了?
正在唐慎钰狐疑之际,他忽然被人猛地扯起,是陛下。
陛下这会子脸色煞白,亲自去查看裴肆的生死,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轻轻地拍裴肆地侧脸,试图往醒唤,见裴肆一动不动,是真的没了,陛下猛地回头。
唐慎钰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垂眸,看向手里的刑棍,漆黑的棍子上沾了片血迹。“陛下……”
“混账,你敢抗旨!”宗吉怒不可遏,什么话都没说,一脚踹向唐慎钰的肚子,同时将唐慎钰手里的刑棍夺走,扬起,就要朝男人打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春愿从席面后冲了出来,挡在唐慎钰身前。
宗吉猛地收手,冲女人喝:“你不要命了!”
春愿也是后怕,脑袋嗡嗡的,后脊背直发毛,她跪下,索性抱住宗吉的腿:“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谁都没料到会是这样,他真不是存心的!”
宗吉只觉得眩晕一阵阵袭来,嗤笑,嘴里反复说:“好一句人有失手……”
他环视了圈四周,上首坐着的母后,殿中跪着的首辅和朝中重臣,刑凳上已经死了的裴肆……
他以为自己成了皇帝,就是万人之上,以为慢慢掌权了,就无人敢违逆,可没想到还是被裹挟着、伤害着,还是不能称心如意,连一个为他做事的太监都保不住。
忽然,宗吉喉咙一甜,哇地吐了口血,整个人直挺挺朝后栽倒。
见皇帝晕倒,所有人都慌了,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郭太后心急如焚,但还是经验老道,忙喝命宫人将兴庆殿门关闭,不许任何消息走露出去。
郭嫣奔过来,更是连头上的凤冠都掉了,她推开奔过来查看皇帝的郭太后,抱起宗吉,连声喊道:“快宣太医啊!”
而这时,万潮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他急忙过来,跪到皇帝身侧,想要帮皇后娘娘搀扶起陛下,却被皇后打开手。
“不许碰他!”郭嫣素来温和好性儿,这会子也怒了,泪流满面地斥骂万潮:“若陛下有个好歹,你瞧本宫会不会和你善罢甘休!亏你还是内阁首辅,君君臣臣的道理都读进狗肚子了?倚老卖老,带人在兴庆殿里闹事,你还总把什么君臣大义和家国天下挂在嘴边,如今倒逼起宫了,好个三朝老臣!好个首辅!”
说着,郭嫣还剜了眼唐慎钰,深深地看了眼春愿,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这时,夏如利带着太医过来了,他让人把裴肆的尸首用白布裹了,验明正身后就尽快烧掉,又和几个太监将皇帝搀扶到软椅上,抬着往偏殿里去了。
万潮回头,望向唐慎钰,用口型问:“死了?”
唐慎钰将痛哭的妻子环抱住,点了点头。
……
寅时的夜浓黑似墨,雪片子就像树叶般,下的极大,似乎要将滴在上面的血遮盖住。巷子里一前一后出现两辆马车,朝最深处那个悬挂了白色灯笼的院落驶去。
夏如利和阿余从前面的那辆马车下来,抬出个用锦被包裹住的男人,被子短,人长,底端露出苍白的半截小腿,凌乱的长发从上头垂落。
“慢些!”夏如利警惕地左右看了圈,低声吩咐阿余:“抬两头,别碰他中间。”
“是。”阿余满脸是伤,哭得七零八碎,俯身对裴肆说:“提督,咱们到家了,您再撑一撑。”
这时,瑞世子和老葛从后面那辆马车下来了。
瑞世子看起来依旧病重虚弱,由老葛搀扶着,他手掩住唇,咳嗽了几声,疾步随夏如利进去了。
这是裴肆的私宅,几乎没有人知道,平日若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幽州都会将信儿送到这处。
几人急匆匆进了密室。
瑞世子环视了圈四周,密室并不大,仅有张书桌,一个立柜和一张并不大的床。因久未有人来,阴冷刺骨,但极干净。桌上摆放了些物件,一支芍药金步摇、一把伞,还有幅展开的画。
他好奇,过去看了眼,画只画了一半,是一个少女坐在小杌子上,正在洗头,没有脸,只有简单的线条,而在少女的脚边,是一只肥滚滚的猫。
瑞世子立刻想起了一个女人,钰儿的那个未婚妻——长乐公主。
他摇头叹了口气,往前瞧去,老葛和夏如利正将被子拆开,裴肆就像快木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而此时阿余则急匆匆生了个炭盆进来,那小子噗通一下跪倒,咚咚咚以头砸地,哭道:“求世子爷,夏爷爷救救我家小公子。他命苦,几乎把这辈子都奉献给了王爷的大业,不能就这么憋屈的死了。”
夏如利嗤笑:“我和世子又不是大夫,可救不了他,你要求,就求这位葛神医。”
阿余一愣,又去给老葛磕头。
老葛也没理,直接命令:“多端几盆水来。再去老夫的药箱里把剪子拿来,血都把衣裳浸透了,都粘在了烂肉上,我得把裤子绞开。”
阿余忙出去办去了。
瑞世子将剪子递过去,也过去帮忙,其实他根本插不了手,便举着烛台照亮。老葛手法娴熟,稳稳当当绞开裴肆内外两条裤子和缠裹着的纱布……瑞世子看见那血糊糊的地儿,蹙起眉,顿时撇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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