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冰凉的刀刃抵在他脖颈处。
“我赢了。”
沉璧抓着他的衣襟,靠在他胸前,抬起头时,正好对上男人的眼睛。
黑眸低沉深邃,眼底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刚扯起的嘴角,瞬间顿住了。
她看见男人的黑眸中,正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杏眼如水望着他,仿佛天地之间,他眼中只剩下这一个人。
季尧盯着她半晌,才松开她。
“匕首留着,别再送人了。”
他声音低哑,沉璧愣了下。
看着男人退开,沉璧摸了下发烫的耳后,小声解释道:“我、我是真心想送给阿战的,他保护我那么久了,年纪又像我弟弟一般,送他东西还不是……”
“你已经送过了。”
季尧的声音沉沉响起,沉璧一头雾水看向他:“我送过?什么时候送过的?”
那一瞬间,她看见季尧眼里涌起万般情愫,最终,他还是闭上眼睛,没有说下去。
帐外,校场上的士兵已经退去,只剩下一个精瘦挺拔的身影,依旧站在校场门口。
秋风萧瑟,阿战朝手心里吹了口气,低头时,无意间看到了腰间的佩剑。
剑身漆黑浑厚,花纹缠绕之中,上面的“玉”字泛着金属光泽。
他神色顿了顿,伸手覆上剑身繁杂的花纹,女孩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日……
“阿战,这把剑送给你,以后我们都要和父王一样,做塞北最坚强、最牢固的后盾!”
目光落在远处的军帐,他将佩剑紧紧抱在怀里。
像是永远都不会松开。
……
之后一整日,季尧都在军营等消息,沉璧却被他送回了府。
因着李景成的事,沉璧也是坐立难安,一时间摸不出头绪。
夜里,季尧派人传话,说是晚上宿在军营,让沉璧不必等他。
沉璧知道他走不开,心里挂念更甚,晚上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日一大早,沉璧就喊来阿战,问他有没有宗桓的消息。
阿战听完却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沉璧心里漫上一丝不详的预感,她让阿战备好马车,准备再去趟军营看看。
从府邸出发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沉璧听着外面街上沸沸扬扬的叫卖声,忍不住撩开帘子,看着街上来往的百姓们谈笑风生,街边小孩子在打闹嬉笑,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要这道城门不破,城中百姓们都会像这般安居乐业,继续他们原本的生活,而原本属于他们的苦难,却不会凭空消失。
看着马车驶出城门口,沉璧刚要放下帘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又是人群慌乱的喊叫声。
她再次掀开帘子,瞧见阿战策马在侧,正按着腰间佩剑,皱眉盯着前方。
霎时间,她还没看清,阿战蓦地从马上飞了出去,寒光一闪,手中宝剑已然出鞘。
坐在马车里的融冰连忙把沉璧护在身后,沉璧却摸出怀里的匕首,上前一把扯开轿帘。
街道上,人群已经纷纷退开,只剩下一匹马倒在地上。
马的脖子已经被利刃划开,马上的人也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在原地。
阿战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转头看见沉璧站在马车上,他似乎犹豫下,还是飞身回来了。
阿战跑到马车旁,朝沉璧比划着:「外面危险,回去。」
沉璧却没有理他,三两步下了马车,身后的融冰也急忙喊道:“殿下,危险啊!”
城门口的百姓不少,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人吓得都退回到城门里,此事发现马上的人消失不见,街上的人再次三三两两围了过来。
城门前的大道上,除了一匹被斩杀的马,就只剩下一个大木箱子。
沉璧走到箱子前,看见箱子底下似乎涌出一滩红色的血。
她心口顿时一紧,刚要上前,阿战却挡在她身前:「有刺客,先回府。」
沉璧轻轻推开他:“没事。”
她紧盯着木箱子,蹲下身,用匕首挑开了箱盖。
顿时,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周围离得颇近的百姓们看见箱子里面的东西,一瞬间纷纷尖叫着退开,不少人被吓得连滚带爬,朝着城门里跑去。
沉璧也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盯着箱子里的东西。
巨大的木箱子里,赫然放着几个人头。
长发遮面,容貌清秀,看着像是女子。
顿时,沉璧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脸色瞬间煞白。
她稳住心神,一个一个地数过去。
里面不多不少,刚好十个人头。
十个……
十个舞姬。
沉璧顿时腿一软,吓得融冰和阿战连忙扶住她。
“殿下!”
沉璧眼前一阵阵地晃,她看见阿战满脸的焦急,融冰也不知在朝她喊着什么。
蓦然间,她似乎看见不远的城墙上,也挂着一个人头。
只是,不同于这些舞姬。
那是个男人的。
披散着长发,死不瞑目,被挂在城墙上,随着凛冽的风缓缓晃动着。
城下尸横遍野,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切都在挑拨着她脑中理智的弦。
“父王!!父王!!……”
“你不是说,要等娇娇回家吗……”
胸口里传来撕裂的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碎,她紧紧攥着胸口衣襟,大口地呼吸着。
忽然,有一只手将她拉起来,耳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儒雅。
“娇娇,哥哥带兵来了。”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下一刻,战场上大批士兵如潮水般涌来,踏遍了鲜血淋漓的战场,远处城墙上的人脸渐渐变得模糊。
耳边最后落下的,是一道清冷的声音。
“我李沉璧在此立誓,杀父之仇,此生必报!!”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
“沉璧?”
瞬间,眼前的景象全部消失了。
目光所及之处,从刺眼的红变成沙土石地,所有的声音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沉璧愣怔着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坐在季尧军帐的军床上。
眼前,季尧单膝跪在她面前,眉头紧紧蹙着。
沉璧终于回过神,眼前景象似乎还有模糊,她闭上眼睛,缓了一缓。
季尧拿过桌上的杯子,按在她唇边:“慢点喝,是酒。”
沉璧看着酒盅中倒映着自己惨白的脸,伸手接过时,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季尧瞧见,干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捧住她的下巴。
下巴被人捏住,唇上瞬间一软,酒水顺着齿缝流入,带着男人独有的清冽,一同流进了沉璧口中。
沉璧瞬间清醒过来,她抬起眼眸,看见季尧松开她,单膝跪在她面前,目光低沉深邃。
粗糙的手指擦掉她唇畔的酒渍,轻抚上惨白的脸庞。
“别怕。”
第26章 夜刺
蓦然间, 军帐外面传来声音。
季尧起身扯过一旁的披风,盖在了沉璧身上。
“坐着别动。”
说完,季尧走出屏风, 沉璧看着怀里的玄色披风, 手指越攥越紧。
她看着面前的屏风,隐约瞧见走进来几个人,耳边陆续传来人声。
“都督,属下前来报道。”
是宗桓的声音, 沉璧顿时凝起神。
“怎么回事?”
宗桓的声音闷闷的:“回都督,属下在路上遇到了东楚的队伍, 按您说的将国书交给他们,也说明了来意,他们也都答应的好好的,当下就掉头走了,没想到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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