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拍到一半,我爸就不见人影了,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去找你了……”
不是有可能, 是没有意外就是来找她的,只不过亲眼见沈光耀步履蹒跚,差点走错了道,侮辱了其他展厅开,几分傲然的眼神当中夹杂着一丝狼狈不堪, 颜暮也不得不无奈之下接待了这位不请自来的朋友。
她尽可能将他们之间的动静压得更小些。
以至于颜暮当着会展免费发放的矿泉会送到了沈光耀的眼皮子底下。
她压低了声音, 语气算不上多友善至少也算平和, 她问沈光耀, “不去好好拍摄定妆宣传照,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好歹是夫妻一场,颜暮看着他着奔头,跟个跑酷一样,她不由也问上一声,免得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她视而不见。
沈光耀一把接过她的水,眸光像是被点缀了星海,硬是在密不透气的会场外过道上还发着光亮。
这时颜暮就知道沈光耀必然是误会了。
但他误会得属实有点过。
沈光耀目光里空无一物,唯有炙热且永不停歇地探入她的眼底, 手中的矿泉水仿佛是他最后的证明,证明着可笑的“她还在意”, 很快,沈光耀的呼吸平稳起来,他不像是口不择言,更像是蓄谋已久,“我就是忍不住想找你。”
是疯了吗?
大白天的突然找前妻,是觉得他俩的笑话还不够多,故意在土地拍卖会上发作,惹人耻笑来着吗?
好在,会议厅外的窗户也经过层层窗纸的包裹,并不对外公开透明。
也正是如此,颜暮才得以短暂地避开众人的注目礼。
颜暮本想要借着录制节目的契机,让光木安然无恙一阵子,可是,沈光耀有些反常,他也不是完全不配合,只不过是他的配合或许是有条件的。
“颜暮,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他低声哄,完全抛开了烟民啊,置身于过往那段婚姻里,也不见他温柔耐心至此。
颜暮明面上没有推辞,只不过美玉无瑕的脸上客气地笑了笑,“等拍卖会结束,也就半个小时了,沈总不会连这么一段时间也没有耐心吧?”
“有,我随时都可以等你。”
“等待”是个太缠绵悱恻的词。
这话煽情得过分,好像在沈光耀最为动情的时候,他也不曾这么说过这么肉麻的话。颜暮记得,她跟他在年轻时探讨过他们分别的现状。
当时她玩笑着同他说,如果我要离开你呢。
他倒也淡定,完全没有眼下的自信,只是笑着说,离开那应该是你拥有了更好的选择。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颜暮快要遗忘掉这个问题了,沈光耀死命地抱紧着自己,而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在竭力回应着他的拥抱。
他一言不发,只字不提她离开后他的恼怒。
可是,今天的他怎么就有一种强烈的非得到不可的誓死不罢休的感觉?又为什么会大汗淋漓地跑到和他业务完全不相干的会议厅来?
走廊过道的那扇门还是被中场出来抽烟的人给推开了,推开门的老者看上去已经年近七十,却碍于沈光耀的权威,连忙笑着脸陪不是。
可这几人一走,就在隔壁的茶话室,里面的话他们可听得一清二楚。
“沈总怎么会大驾光临?”
“我怎么记得他之前对这块地并不感兴趣啊?”
“市政府发布通告的时候,他们光木就没有表态啊,如果说临时起意,也应该在拍卖会开场之前来。”
“你们说会不是因为他前妻来了,他放不下年少时的发妻,特意追过来了?”
“真和前妻藕断丝连的话,要我说之前两个人感情也不至于好到这种寸步不离的地步啊?”
“估计沈光耀还是为了钱被,看来接下来几块地未来一定很热门,老兄你们几个都得让让我,毕竟我年纪大了,再抢不到可能就只有下辈子喽。”
有纳闷,有调侃,有玩笑,也有摆放在明面上的利益交换。
隔壁房间议论纷纷。
颜暮下意识地讨厌这种被人胡说八道的氛围,如果不是几个都与她打过照面,她大概率会直接扭头就走,如果不是看在沈光耀还在为她所拥有的股权继续赚钱的份上,那她也一定会留脸皮厚的沈光耀独自一人在这舆论的漩涡当中。
沈光耀司看穿了她的那点窘迫,然后他马不停蹄地打开过道的房门,对着隔壁的众人说,“我的确是为了我前妻而来的,但请你们议论声小一点,她会不自在的。”
论情商,古往今来颜暮还没有见过在沈光耀这位置比他更低的人。
如果他不说,那她至少还不那么尴尬,当前夫哥为她打招呼的那一刻开始,人们再度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眼光又再度出现了。
本来转移到土地上的谈资这下可好,可不得理吗调整过来谈他俩的“恩爱”啊。
“抱歉,我想先去会场等拍卖结束。”
颜暮当着众人的面对沈光耀说,她承认她是故意的,疏远和客套不仅是给沈光耀一个人遭受的,更是想要有更多人目睹的。
她希望她来到这里是作为自己单独的个体,还不比和沈光耀继续车上了不得的关系。
她说得无情而又轻巧,仿佛只是对待一个云淡风轻的不值当的小事,沈光耀却步步紧追,他一只习以为常的大手差点伸过去,搂过她轻曼的腰肢,却又在触及之前的哪一刻清醒地认识到今天的他彻底没了资格。
沈光耀的手悬空了很久,久到肌肉发酸他才收回。
就算是以这种隔空的方式护送颜暮,至少,他也能近距离观察颜暮的认真专注的模样,沈光耀觉得不虚此行。
然而,沉浸在会议当中,连土拍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想错过,不断地对举牌的同行观察和记录,颜暮始终都在全神贯注投入这一场拍卖会。
最后成交价之前她也报过一次价,不过最后有人越过她,她没有得到自己理想的价位,也不留恋。
“想要吗?”
沈光耀早年炒过地皮,对于这一片很熟悉,他记得这块地坐落在江城北郊,是大桥身下一块腹地,“你想要那块地的话,我可以以我的名义或者光木的名义送给你?”
“不需要。”
沈光耀的小心翼翼简直是不可思议,他问询着自己的方式,有着与他身上完全不符的取悦的感觉,而沈光耀想来高傲自大,不屑于和低三下四的哄人,她只当他是中邪了。
“也行,那你以后有看上的不妨和我直说。”
因为就坐在会场中央,四面八方的冷气有时候并不足以打到颜暮本人所在的地方,而听沈光耀在自己身侧这么一念叨,她就更闷热烦躁了。
“我的确看上了样玩意。”
颜暮百忙之中挤出一点无聊的时间分给沈光耀,她合上笔记本,摘下耳麦,对着沈光耀无疑是冷淡道。
“你图什么?”
沈光耀志得意满的问,好似给予了足额的补偿,她总不自觉回到他身边似的。
“图个清净。”颜暮如刀穿过竹林的目光已经明白得不能更明白了,挂在嘴边的话也不由脱口而出,猛烈的攻击出自于她之口——
对于沈光耀而言,也像是小猫咪张牙舞抓地伸出了爪子。
她赶走他,他却甘之如饴。
……
终于熬到会议彻底结束。
沈光耀迫不及待地等着和颜暮私会的空隙,女人领着她不大正式的爱马仕的灰色菜篮子,尽管穿着打扮皆是低调内敛,但是难掩其华。
“颜暮。”
沈光耀屏气凝神道。
“我想和你解释一下我们婚姻关系存在的问题。”
“不是,”颜暮还不大明白,以为她是听错了,“我们不是都已经结束这场不那么愉快的婚姻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再和我讨论这些毫无意义和营养的东西的?”
气不打一出来。
她给过他解释清楚的机会,无数次,那一次他不是想着借两人做那件事的时候挣脱了她给的机会,拜拜浪费了那些时日她付出的努力,就连一场欢爱过后的交谈也不曾有。
等到这段关系搞一段落 ,他又变得心急如焚。
这样的解释来得太晚。
“我承认,我前一阵子压力很大,所以忍不住又犯了烟瘾,我怕你知道我抽烟的事情,所以总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
沈光耀款款朝自己走来,他手里像是为了力图证明什么的熟稔地捏起烟头,又生怕自己厌恶般抛开了烟头,将它碾压在过道唯一的垃圾桶盖上,“我想我原本就可以和你明说的。”
他见自己毫无反应,迟疑了片刻,又喃喃自语般,“只不过……”
“没有只不过。”
“也许抽烟只是个借口,我们在这段婚姻当中都需要一个出气口,你选择去了你的洗手间,这是你的自由。”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提“离婚”之后他去顶楼公寓找她的那会,以及最近那次他出现在嘉禾九楼的空中花园和何医生一起抽烟的那回,她都记忆犹新。
可他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沈光耀最终还是比起了双眼,眼尾也微微耷拉下来,“也许我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抽烟事小,是我在婚姻关系当中的疏忽大意。”
颜暮面无表情:“你说完了吗?”
“那就起开,我之前联系过的搬迁工厂也正式开工了,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不要影响我去隔壁市看看我的投资项目黄没黄。”
她走得事那样干脆利落,以至于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存。
第48章 第四十八天
颜暮有条不紊地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 挎在臂弯上,目光清明地从会议展厅走出去。
外面没有花纹繁复而不透亮的窗纸。
一切光鲜生动起来。
颜暮在下最后两个台阶的时候,她驻足了片刻, 本来是有过一瞬间想要回头问问沈光耀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也能打击到无坚不摧的他吗?
很快,颜暮轻笑了一阵子, 如果她折返回去,那沈光耀不淡定认为她留存了私情,到时候再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她这些日子来的努力全都是徒劳无功了。
男人的道德底线向来如此,在与她亲密这件事上轻车熟路, 没错, 性可以解决一部分的问题, 但解决不了他们之间的根源。
她唯有大步朝前走。
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
沈珏这边还在考虑和电台的人打交道, 因为父亲的临时离开,他不得已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画布前摆着痕迹之前在看儿童电视台看过的造型。
“好的,嘴巴笑得再开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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