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哦,好。”
他愣了一瞬,接过瓦罐。
谢颖然:“怎么了?”
“没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陈大少爷”这个称呼,从前苏羡音也喊过。
那是跟苏羡音他们几个一起去吃夜宵的时候,蓝沁跟苏羡音凑在一起研究美团里哪个套餐更划算,他却直接用原价单点了菜品。
后来苏羡音叹口气,说:“陈大少爷果然名不虚传。”
以前也有人这样戏称他,他还算得上是品貌都出色,但生来对所有事都有点漫不经心的,像是来体验人生的,对钱财也没有什么大的概念。
他从前不介意兄弟伙几个这样开玩笑。
却被苏羡音这一句话给说得怔了怔,还真摸了摸鼻子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真有点太大手大脚了。
谢颖然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要去就快去,早点回来吃饭。”
陈浔回了神,却又想到什么,问谢颖然:“她……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
她是怎么描述他的?
谢颖然眨眨眼,故意逗他:“谁啊?”
陈浔:“……”
当他没问。
他推开门,被呼啸着的风刮得闭了闭眼。
谢颖然笑眯了眼:“没有。”
还继续补刀:“从来没提过,要不然我不就早知道你俩认识了。”
陈浔:“……”
他忽然觉得这风更刺骨了些。
他人已经走到车库,却突然改了主意,将瓦罐装在袋子里,徒步走出了门。
坐11路公交,10站下车,步行5分钟,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苏羡音家门口。
她倒是没有骗她,天已经黑了,可她家那一层一点光亮也没有,他恍惚地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来透气还是给自己找气受,看了一会儿走开了。
……
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许多,奶奶就在门口张望着,见到他后直招手:“怎么这么晚?”
陈浔:“迷路了。”
“迷路?这一片儿你还会迷路?”
本来是不会的。
陈浔扶着奶奶进了屋,极浅地笑了声。
-
苏羡音在乡下住得也并不是很愉快。
她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在黎城长大,甚至直到几年前回到南城了才知道苏成桥本是南城人。
她印象里的奶奶,住在老家,几年能匆匆见一面,大多数时候是在苏成桥的视频通话里见到。
奶奶有些古怪的精明,是她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她和奶奶并不熟,更不用说亲近了,而她本就不是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
相较于她,奶奶对孟凡璇的热情好像要更足一些。
老太太自己圈养鸡鸭,每次饭桌上一锅刚出炉的鸡汤,两只鸡腿只会落进苏羡音的小叔叔苏成河和孟凡璇碗里。
虽然最后这两只鸡腿还是全进了苏羡音的碗,但奶奶总是眼皮往上一掀,皮笑肉不笑地说:“她哪吃得了这么多。”
这时候,她本来是想夹一只还回苏成河的碗里的手会忽地一顿,然后再把两只鸡腿嚼得别提有多香,奶奶脸色并不好。
对,她就是迟来的叛逆。
这阵子住在奶奶家的还有小叔叔苏成河。
苏成河跟苏成桥年龄相距比较大,只比苏羡音大10岁,平时也是弥勒佛的性子,见谁都笑嘻嘻。
她跟小叔叔关系还算不错,以前在黎城的时候也老见面。
苏成河见她躺在院门口摸着肚子晒太阳,走过来揉她的脑袋,笑话她:“女孩子没个坐相。”
苏羡音又不怕他,反而将两腿叉得更开了些,全然就是村口的老大爷坐姿。
苏成河笑得给了她一记板栗:“吃撑了?鸡腿香吗?”
苏羡音快速地左右望望,确认没人了,才凑在苏成河耳边小声地说:“不好吃,又咸又硬,还塞牙。”
苏成河笑着拿手指点她:“你呀。”
又忽地正色道:“你也别跟你奶奶计较,老人家嘛文化水平不高,思想总有点狭隘。”
苏羡音耸耸肩:“无所谓。”
反正她总能应对得自如。
有点神奇,她从前不觉得感情有多伟大,对书影音作品里的“爱”的力量的刻画也不能全理解,虚无缥缈朝令夕改的东西,到底能有多大的力量?
可这时候却深切地体会到原来不无道理。
有恃无恐的时候,心里是有底气的,哪怕被人使小绊子了不公平对待了,背后总有一股坚实的力量在推着她立定站好,不至于让她一击即溃。
她并不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到底是不是那个总在微信“聒噪”个不停的某人。
想到这,她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苏成河也算是了解她,摸出一根烟来,敲了敲递到嘴边,含糊不清的带点戏谑意味地问:“你这是,谈恋爱了?”
“还没。”
“还没?”苏成河吸了一口烟,眼睛眯成一条缝,话里也带点宠溺,“小丫头,还真是长大了。”
苏羡音朝他吐吐舌头:“是呀,我长大了,叔叔还是有心思好好管管小苏吧,初中诱惑多,小心他早恋。”
-
陈浔家里也来了“不速之客”,小姨带着表姐以及表姐的女儿要来陈浔家里住几天。
其他人都好说,就是这个小外甥女是个混世魔王,被养得娇气得不得了,一点不顺心就哭闹。
陈浔跟小姨一家人打完招呼以后就撤了。
谢颖然在厨房喊:“栗栗刚来你就走!你是不是不想带外甥女!”
陈浔朝谢颖然敬了个礼,嘴角轻扬:“辛苦您了。”
谢颖然:“臭小子!你去哪啊你也不说一声。”
陈浔穿好鞋,回头说:“去找苏羡音。”
谢颖然这下没话说了,立刻把陈浔往外推:“去吧去吧!丹溪可有点儿远啊,赶不回来就住一宿。”
陈浔:“……”
-
苏羡音早上睡了会儿懒觉,听见奶奶在门外嘀嘀咕咕说了一车轱辘话,明明没有一句话提到她,但像是句句都在说她。
她揉了揉眉心,起床洗漱。
奶奶嘀嘀咕咕的声音还没停下,苏成河忽地凑到苏羡音跟前,低声说:“我带你出去逛逛?上午顺便要接你堂弟。”
“好。”
苏成河讨好地冲老太太笑笑,说要带苏羡音出去买年货,老太太的脸色才稍微缓和点,只是叮嘱两人不要乱花钱。
苏羡音坐在车上走神,从奶奶家到集市还是有一段路程。
苏成河怕她因为早上老太太那些话而闷气,一个劲地想笑话逗她笑,尽管一个比一个不好笑。
到集市已经将近10点半了,苏羡音一下车,就看见几米开外路边一个做糖人的小车,苏成河还追在她身后讲那个根本不好笑的笑话。
苏羡音忍无可忍,猛地一转身,指着苏成河说:“你,去给我买糖人。”
“吵死我了一路上。”
苏成河一愣,似乎是气笑了,一手捏着未燃尽的半根烟,一手摸着苏羡音的头,笑笑说:“小丫头,不识好歹?”
陈浔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手握着反向盘,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住,手撑着下颌,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气得眯起了眼,舌尖轻抵住后槽牙。
他划开手机,确信苏羡音一没有回他的消息,二也没有回拨他没有接通的电话。
可以。
很可以。
一个多星期没见,回消息断断续续,这会儿还跟个大叔站在一起笑眯眯的。
眼光已经差到这个程度了?
陈浔走下车,眼神冰冷似寒剑,要将糖人车前的两人望穿。
他看着苏羡音拿到了两支糖人,就仰着一张小脸朝那个男人笑出了月牙眼。
他胸腔则像是冒出了一团火,一步走得比一步有压迫感。
他冷笑一声。
可以。
两个糖人就高兴成这样?
肤浅。
“苏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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