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曲随着指挥员的挥棒悠扬而出。
手执乐器的演奏者们身着简雅的黑色礼服投入在音律之中。
偌大的宴会厅悬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晶体折射出的绚丽光痕幽漫闪动。渲染着氛围感的装饰壁灯散发出淡淡的暖黄光晕。
随着厅门开启,满座宾客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走来的一对新人。
拖尾的雪白头纱铺在地面,优雅的长裙刚好及地,每走一步都能从裙沿露出光闪莹动的高跟鞋鞋尖。
挽在莫许臂弯的手因紧张而微微蜷起,除了自己胸膛中的心跳,何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小心脚下。”
柔和的声音随着靠近的温度传入她耳,在何愿反应过来要迈上台阶时,莫许已弯身为她稍稍提起了裙摆。
站在光域之下,何愿努力挺直了背脊面向众人。
在维持着带有一丝僵硬的微笑同时,她目光闪烁不敢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或许是心虚于假结婚的真相,又或许是她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场面。
相对于何愿的紧张来说,莫许显得松弛得多。
他垂落下臂,温热的大手顺势将她紧紧牵握。像是试图用贴近给予她此时此刻力所能及的安抚。
莫许打开了扣在领间微型话筒的开关,他持礼而庄重: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与我的妻子何愿,在这里向大家表示由衷的谢意。”
在何愿感受到身旁男人投来的注目时,她侧转过首仰望着他,稍显无措的接过他柔和的目光。
他望着她。
接而说道:
“我幻想过无数次站在这里的场景,也幻想过无数次你穿婚纱的模样。我曾经将这份幻想命名为卑劣,困锁在我躁动的内里,企图封存。可越是压抑,越是纵容它肆意滋长,直至几乎将我所有的意识都全然吞噬。我无法追溯爱上你是在哪一刻。唯一知晓的,是从那一刻起,这份对我而言不敢袒露的感情早已将我占据,严丝合缝的撑盈着我的内心。”
浓长的睫羽半遮过他的眸,他细细摩挲着她的手:
“以年为计数的等待并不算久。当年换算为月,月换算为天,天换算为每时每分每秒。再将等待的尽头陷于未知,这就像沉溺在茫茫人海中的酷刑,让我几近窒息。没有你消息的这些年,除了寻觅,我找不到让我解脱的任何方法。我向自己许下誓言,即使翻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要找到你的踪迹。我想,冥冥之中我们早已连结,让我有幸,再与你重逢。”
暖色调的光映在他的轮廓边沿,泛起绒绒光羽。
他的眼里藏匿着惑人的光圈,将无可挑剔的皮囊点缀得牵人魂息。
在城里,她常常听到公主与王子的名词。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在她的脑海里才真正具像化了这个陌生的名词。
“在我打开家门看到你的那一眼起,我对未来的所有设想都将由你的名字构建而成。这份设想,早在在爱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成型。”
他真挚得刺骨,每一个字如星火般燎烧着她的血液。
她明明知道他口中的话不过是做戏,是演绎。可在沉陷于他眸中炙热的同时,她有些难以自拔的被他感染。
“何愿,我没有想过将来我们会分开,从来没有。”
他的手抚过她的脸。
在肌肤相贴的那一刻,已然分不清到底谁比谁更滚烫。
“何愿。”
他唤着她的名字。
“我爱你。”
心脏漏过一拍。
呼吸倏然停滞。
沉冷的淡香扑面。
他靠近她。
将一个极轻极柔的吻,浅浅落在她的唇间。
满堂宾客欢呼高涨,一声声祝福迭起。
站在宴会厅靠后的人群此时纷纷向前挪移,洋溢着喜悦高举相机。
人群中。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压低了帽檐,向着宴会厅大门的方向大步离去。
无人注意这一个逆流而去的身影,他就像从未来过,消失得无声无息。
——
到家时已经半夜。
被简单布置了一番的房子还算具备新婚居宅的标准。大门上挂着红彤彤的囍字,每一面窗户都的贴着囍字窗花。本素色的冷调家具,也稍稍用红色点缀。就连莫许房间里的四件套都换成了深红色。
莫许靠坐在客厅沙发上。醉意余下的疲惫让他靠仰着首,开解下衬衫领口的扣子显露出颈间突出的喉结。
他还算镇静,仅仅用沉默在稀释着体内的酒精。
“我扶你回房?”
何愿换上了一套轻便的衣裤,只是头上的盘发和精致的妆容还未卸下。
她挽着薄毯盖在他的身上,轻声询问道。
“我坐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音牵扯轻浓浓的沙哑,语调依然维持着本有的谦持。
衬衣袖沿稍稍卷起,露出金属表带。显骨而修长的指推过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优柔着目光望向她:
“你还不去睡?”
何愿摇了摇头。
“我还睡不着,我打算把随礼整合统计一下。”
说着,她坐在一旁的单人位沙发上,掏出了笔记本与圆珠笔。
“不要太累了。”
他言语中刻着关切。
“好。”
桌子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红包。
何愿撩过额侧的碎发别于耳后,从中拾起一个红包,开始记录金额与署名。
写着写着,她忽而笔止。
何愿抬头问道:
“程教授没有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迟了好一会儿,莫许浅淡的声音才渐起:
“程教授的丈夫住院了,她在陪护。所以没办法亲自过来,只托人送来了随礼。”
何愿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继续了笔下的动作:
“那到时候去成人考学班报道,我给程教授带些喜糖过去。”
他轻笑出声:
“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天呐,这个随礼也太大了……”
山丘般的红包堆里,极厚的一沓现金用红纸几面环缠,系上红线。
何愿用了些力气单手将其抓起,放置在腿上。
她细细端详充满疑惑:
“这个现金的包裹方法,和我们村的一样。莫老师,你还认识来自我们村的朋友吗?……”
当她再次望向他时,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已闭上了双眼。
均匀的呼吸让他的胸膛缓缓起伏。
她止住了方才的话语。生怕将他惊扰,连每一个动作都轻上了许多。
数过一张张新旧不一的钞票,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在静夜中自言自语:
“四万,竟然有四万。出手真阔绰。”
她翻遍了裹缠现金用的红纸,却怎么都没发现其中署名。
“但是……为什么没有留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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