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刘兄,你也来了!昨日邀你一起来,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路过而已,过来看看。”
“两位同窗,能不能别再口是心非了?别再往前挤了!”
祝青臣套上外裳,拢了拢长发,转而在门后站定,转头对小厮道:“见裴宣。”
小厮反应过来:“……是!”
小厮打开偏门,才刚出去,就被学子们团团包围。
小厮朗声道:“裴宣!裴宣可在?我家夫子要见裴宣!”
人群中,一个穿着靛蓝补丁衣裳的学子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出惊喜的光。
他举起手,高高地扬起自己的文章:“我是裴宣!”
其他学生也跟着喊:“夫子,我乃张宣!我乃王宣!夫子见我!”
裴宣:?
他表情震惊,然后迅速挤开人群,像一只小土狗,摇着尾巴,在丰茂的稻田里挤出一条路。
“我才是裴宣!夫子,裴宣在此!”
系统和祝青臣在门后看着他。
系统疑惑:“奇怪,他看起来也不‘阴郁’啊,怎么书里管他叫‘阴郁受’?”
祝青臣抱着手,右脚在地上用力地碾了碾,恨恨道:“遇到敬王,不变‘阴郁’才怪。”!
第2章 殿试被毁(2)
裴宣高高地举起文章,费劲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小厮面前,向他见礼。
“学生裴宣。”
小厮侧开身子:“裴公子请随我来。”
其他学子留在外面,看着裴宣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入学官府,心中无比艳羡。
裴宣攥着自己的文章,心下有些忐忑。
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祝夫子的学生。
祝夫子任教的学宫,是皇子王孙、富贵子弟读书的所在,他进不去。
他自小在城外书塾念书,自从去年过了秋试,书塾的老先生便不让他再来了。
老先生说,自己一辈子都没过秋试,如今他过了秋试,也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再教下去,只怕反倒耽误了他的前程。
裴宣只好收拾书册,回了家,自己苦读。
可就像是深夜赶路,他总是不得要领,写出来的文章也总是不尽如人意。
他早就打听好了消息,知道祝学官今日休沐,于是他特意从写过的文章中挑了一篇,重新誊抄,一早就递上了拜帖。
倘若祝学官能指点他两三句,他一定铭记于心。
裴宣握紧了手里的文章,暗暗下定决心。
小厮皱着眉,看着他,碰了碰他:“裴公子,你在发什么呆?”
裴宣下意识抬起头:“嗯?”
小厮提醒他:“这位就是我们祝夫子。”
裴宣就这样抬着头,同站在石阶上的祝青臣对上目光。
祝青臣匆匆出门,只披了一件外裳,披散着长发,面似冠玉,眸若点漆。
不似其他学官满头花白,他竟这样年轻。
系统邀功道:“我怕你不习惯,特意开通权限,直接复制你原来的身体数据,怎么样?不错吧?”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在心里回答它:“二十岁的老师,十九岁的学生,真有你的。”
“我喜欢和年轻的宿主一起做任务。”系统有点不好意思,“要不然再给你加三岁?这已经是我能忍受的极限了。不过你放心,因为是新手副本,所有数值都给你拉满了。”
这时,裴宣回过神,赶忙俯身行礼:“夫子。”
祝青臣微微颔首,迈下台阶:“随我来。”
“是。”裴宣恭谨地跟在他身后。
祝青臣脚步一顿,回头吩咐小厮:“派几个人,把外面学子的文章收上来,我得闲了就看,叫他们不必一直守在门外。”
“是。”小厮领命,招呼几个侍从出去了。
祝青臣看向裴宣:“来。”
“是。”
裴宣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向夫子坦白。
“夫子……”
“嗯?”
“我并不是学宫学子,若是夫子介怀,我这就……”
“我知道。”祝青臣脚步一顿,“学宫未必上等,学子不分高低。”
“是。”
祝青臣瞧了他一眼,顺着来时的路回了房间。
裴宣依旧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夫子知道他不是学宫学子,竟然还愿意指点他,他要竖起耳朵,机灵些,把夫子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
祝青臣拢了拢头发,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漱,也没更衣。
他随手试了试铜盆里的水,是干净的,就是有点冷了。
他也懒得再喊人再进来换水了,准备将就着用。
祝青臣走到裴宣面前,拽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后拽。
裴宣疑惑:“夫子?”
祝青臣把他拽到外间,跨过门槛:“我要洗漱,你站在这里,把你的文章念给我听。”
裴宣有些迟疑:“……是。”
祝青臣关上门,转身回去,挽起衣袖。
裴宣站在门外,低头看向自己的文章,张了张口:“夫子,我念了。”
“嗯。”祝青臣应了一声,弯下腰,双手掬起清水。
“夫天地之心……”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是。”裴宣顿了顿,“夫……”
“再大声,和我一样,外面的人听不见,你的文章不会被吓跑的。”
“是。”
系统拿着分贝仪测试:“科学仪器显示,他的声音和你的比起来还是很小。”
祝青臣套上衣裳,拢一拢长发:“我不是非要让他和我一
样大声,我是想让他昂首挺胸,对自己和自己的文章有点魄力。”
“他从前谨小慎微,是迫于无奈之举,我能理解。但是现在老师我来了,自然要张扬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的裴宣也慢慢进入境界,声音大起来了。
从小到大,不论是在书塾,还是在家中酒坊,他都谨慎小心。
书塾不免有富家子弟,酒坊多是酒客,都瞧他不起。
他喜欢念书,却只能避着人自己学,习惯了在心中默念,连读都不敢读出声,生怕被人笑话,说他不配。
他连圣贤的文章都没有大声诵读过,更何况自己的文章。
可是现在,他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声音,仿佛回到当初作这篇文章时的心境。
心潮澎湃,大不相同。
“……此四海之所以归一也!”
裴宣念完最后一句,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祝青臣穿戴整齐,正好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裴宣对上他的目光,又变回方才拘谨的模样,垂下眼睛,退到一边去行礼:“夫子。”
“不错。”祝青臣从他手里拿走文章,走到外间,掀袍在席上坐下,将他的文章放在案上,“坐。”
“是。”裴宣在侧席跪坐,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祝青臣问:“你可介意我在上边勾画?”
“不敢。”裴宣挽起衣袖,帮他研墨。
“嗯。”祝青臣提笔沾墨,在他的文章上勾画一笔,“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泛泛而谈;这里,还有这里,收放无度。”
裴宣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他天资不错,又十分勤奋,一点即通,祝青臣同他讲文章,不用花什么功夫。
过了一会儿,小厮将门外收来的文章抬了上来,足足装了三箩筐。
祝青臣睁圆眼睛:“这么多?”
小厮答道:“城中学子听闻夫子要看文章,都赶忙把文章送了过来。”
祝青臣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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