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烈拢着卷子,目送女孩回了位置。
她的卷子似乎被?谁发过去了,女孩拿起来看了会儿,跟同桌凑头到一起。
游烈低回睫,一点极淡的笑?意曳在眼尾。
“烈哥,”旁边有个大胆的探头,“你这样的,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
游烈眼尾压垂,瞥过那?人,仍余的一点笑?色就拧作?了清冽的锋利感?。倒数第三张试卷被?他?眼都不落地抽出,放在了对方?桌上:
“要你管。”
“……”
游烈的成绩提升幅度之明显,不说震撼校内学生,但至少被?惊艳到的任课老师显然不止老苗一人。
只不过其余老师没像老苗那?么单纯。
比如?数学老师,拿着放大三角板教具,皮笑?肉不笑?地靠着讲桌:“你们班某些人啊,那?控分能力,将来不上数学这类理学专业绝对是屈才了。是吧游烈?”
物理老师比则较贪心:“听说英语都拉到顶了啊,怎么理综三科合考还是一次十分一次十分地加?瞧不起我们副科是吧?”
“哪能啊老师,烈哥说了,都是努力。”
“努力?”化学老师嗤之以?鼻,“努力要是这么简单就出成绩,那?要天才干嘛去。”
“…………”
期末考前一天,第三节 晚自习放课后。
出学校的路上乔春树一路嫌弃。
“你能不能让你们家?那?大少爷对考试有点敬畏之心?他?这样伤的是任课老师吗?分明是我们这些无辜同学!同为差生一年半,他?突然不装了,抛下我们这些革命战友,还有没有点同学情?谊了?”
夏鸢蝶戴着mp5的单只耳机,淡定纠正:“是大少爷,但和我们家?没关系。”
“行行行,没关系。”
乔春树一副“我是个好人不拆穿你”的促狭表情?,“又在听游烈给你录的英语听力了是吧?”
“嗯。”
“比起他?,我还是更佩服你,就他?那?个夜里压着声量录制出来的低音炮,换了别?人早听得心都飞了,你竟然还真能跟着学下去。”
夏鸢蝶有点想?笑?,“复制给你一份,让你脱敏试试?”
“别?介,我怕烈哥清算我。他?其他?几科可是匀速提升,单英语一下子拉上来了,很明显是为了你吧?”
“和我没关系”这种丧良心的话只能在舌尖上绕一绕。
夏鸢蝶还是默默跳过了这个话题。
两人到了校门外,一贯是学校里最后一批。乔春树和夏鸢蝶告了别?,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句:“要不是大少爷那?张祸水脸好看得能保命,我看他?早就叫人套麻袋了。你还是让他?低调点吧。”
“好。”
“那?我走啦,明天早上见啊小蝴蝶,考试加油!”
“嗯,你也是。”
乔春树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在夜色里远去。
夏鸢蝶敛下笑?,习惯性走到一旁的树下等。
赵叔叔偶尔会被?一些事情?耽搁,晚到一些。为此,他?之前提出过要给夏鸢蝶买部手机,方?便联系。不知道是不是游烈的意思,但夏鸢蝶还是拒绝了。
和mp5这种对她学习成绩至关重要的东西不同,手机她没什么必要需求,即便买来她也不会要的。
最多就是通知不及时,在校外多等一会儿。反正对她来说,在哪里学都差不多。
夏鸢蝶想?着,将特意放在书包外侧的错题集拿了出来。
她有个特长,“入定”特别?快——不管什么环境下,只要需要她抛除杂念、集中注意力,那?夏鸢蝶就能在几秒时间内让自己静心,迅速进入状态。
这也是她学习效率高、出成绩的主要原因。
只是今夜,夏鸢蝶刚沉浸入题目,就忽地听见人声——
“你真是让我好等啊小虫。”
“……!”
夏鸢蝶僵在了原地。
那?一秒几乎是来自灵魂本能的颤栗,她手里的错题集都没能握住,跌到地上去。
女孩却没顾得捡起。
她攥起十指。
若是有人在旁边看,大约能发现,少女几乎是在那?一两秒间就煞白了脸色,像是整个身?体?的血都被?泵回心脏,才能抵御那?一瞬间本能而来的恐惧。
几秒后,少女慢慢呼吸。转身?。
最后一丝侥幸化作?齑粉。
出现在视野里的,确实是她噩梦中最难逃过的、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夏鸢蝶不甘心地阖了阖眼。
她确实不够幸运。所以?不管逃到哪儿,噩梦总是如?期而至。
“干什么?来了大城市,住进了大房子,就连你自己亲叔都不认了?见面都不喊人喽?”
男人露出泛黄的牙齿,笑?得令她恶心。
夏鸢蝶再次呼吸,稳下情?绪。
为了抵挡面前这个垃圾带给她的恐惧,她在山里也没少和那?些野小子厮打在泥坑里,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孩子了。
她不必再恐惧他?。
这样默念两遍,夏鸢蝶睁开?眼:“你来干什么。”
“这么久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夏永才往她面前走,女孩立刻机警地后退,他?笑?得更甚,“你咋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这个问题夏鸢蝶在调整呼吸时就已经想?明白了。
她不想?跟这个男人多共处一秒:“你想?要什么。”不等他?张口,“别?做梦了,我只是个被?人资助的贫困生,你要什么我都给不了你。”
“少放屁,你这一身?新衣服,新包,还有新玩具呢!”
夏永才眼神阴鹜地盯着夏鸢蝶手里的mp5,他?眼神贪婪,忽然箭步上前,就要从夏鸢蝶那?儿夺过去。
夏鸢蝶一直在提防他?,本能向旁边一躲。
就在夏永才还要再追时,两人身?后的围栏处,骤然响起一声沉喝——
“你找死吗!”
夏鸢蝶和夏永才同是一怔。
少女扭头看去。
隔着新德中学操场的金属围栏,一身?浅灰运动服的男生死死攥着栏杆,冷白指背上青筋暴起,连额发下那?双漆眸都骇人地沉戾。
“游烈…?”
夏鸢蝶意外到难置信。
她实在想?不明白在这个时候的深夜里,他?怎么会出现在早该关闭了的操场内,又怎么会刚巧在临近校门这段栏杆里。
夏永才回过神,阴沉笑?了:“小虫,这谁啊,不给你叔讲讲,是你在学校里勾搭的相好啊?看着还挺有钱的,他?能给你花多少?”
游烈的眼眸在夜色里一点点黑透下去,那?张清隽的面孔挂冷,深长的眼尾几乎刻上薄刃般的寒意。
“你再恶心她一句,我出去一定撕了你的嘴。”
他?握得栏杆都微微走形。
夏永才仍笑?着,但皱了下眉。
即便隔着夜色和栏杆,少年那?一瞬的眼神还是冷得慑人,像是头关在笼子里的兽类,放出来第一秒就要撕开?他?喉咙似的,叫人背后都凉飕飕的。
夏永才不放心地扭头,看了下校门。
确实关了。
于是醺黄的牙齿又漏出来,恶心的笑?容复现:“你生气也没法啊,校门都关了,要不你去喊保安吧?”
“……”
游烈沉戾着眸,望了一眼保安室方?向。
校门口的保安室离着夏鸢蝶两人算近,但他?要从校内跑过去,却还要绕一整栋楼,跑得再玩命,夏鸢蝶至少会有二十秒所有的时间不在他?视线里。
而外面那?个叫小狐狸都吓得面无血色的不知道什么败类——他?怎么放心她和他?独处二十秒。
游烈指骨收紧,骨节几乎捏出响动。
某一秒他?忽抬眸,望向头顶。紧挨着围墙外,竖着一盏学校里专建的高功率照明路灯,玻璃灯罩不厚。
无数念头也只是转瞬而已。
游烈低回头,在地上一扫——操场打扫得过分干净,旁边连片落叶都找不到,更别?说石头。
只有它了。
游烈抬眸,眼神隔着栏杆紧紧缠上了夏鸢蝶:“狐狸。”
他?朝旁边偏了下脸。
夏鸢蝶几乎是看完他?眼神路径的第一秒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呼吸一下子收紧,“不行,你——”
她来不及说完。
游烈长腿一提,踏上栏杆间镂空花纹,他?一把握住了最顶端的护栏枪尖,甩腕就将攥进掌心的黑色石头狠掷向那?盏离他?极近的路灯灯罩。
“啪!”
高温炙烤的玻璃灯罩瞬时炸碎。
围栏里外,光线应声而灭。
“游烈!”
一瞬暗下来的视野里,来不及分辨,夏鸢蝶几乎吓得破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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