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张里,都有同一个人站在镁光灯下的侧颜映像。
不再是少年模样,却依然是松散的黑色碎发,微卷半袖的白衬衫被纯黑皮带随性地束扎出修窄的腰身,腿也清拔修长。
他还是那样,随便往哪一戳都光芒万丈。
至于那张脸。
游烈本就是最出众的眉眼骨相,几年世事雕琢,凌锋半藏,更从当初清越的少年意气里拔出几分深沉饱满的性感。
夏鸢蝶想,乔春树总说他生就一张不安于室的祸水模样,是最不正经的形容,却也像是最贴切的。
海报前的两个公司的男译员拿着水杯路过,斜着墙上。
“啧,明明是helena科技主办的航天材料研讨会,这海报设计得,怎么跟游烈个人后援会似的?”
“颜值既资本,何况他这种长相。”
“也是,逗得公司里几个小姑娘也天天跟着咱丁总发疯——helena科技在民营航天公司里都什么地位了,他们主办的国际研讨会,怎么可能瞧得上我们公司这种翻译界里的小作坊?”
“……”
“做人嘛,不得有点理想。”
午休时间里还算安静的办公区,忽插进来这样一句玩笑。
两个男译员慌张停身:“钱总。”
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扶着自己办公室的玻璃门,也没在意,只隔着半个办公区朝里面装空气的夏鸢蝶探头:“小夏。”
夏鸢蝶无奈,在两个男译员愈发不安的眼神下从格子间里面起身。
钱总晃了晃手机:“你们丁总来电话了,说他在回来的路上,你安排下,下午两点在会议室开个helena科技同传项目竞取的专题会议。”
“好,我通知他们。”
“……”
半小时后,会议室内。
“vanny姐,”实习生趁着放矿泉水的工夫,在夏鸢蝶身旁停下,“丁总不会还是对helena那个研讨会的同传项目不死心吧?”
夏鸢蝶接过水瓶,牵起眼尾笑了下:“丁总大概有自己的想法吧。”
“我看这不是想法,已经是野心奢望了,”会议桌对面,向来和夏鸢蝶不和的项目二组组长姜杉皮笑肉不笑地转着笔,“咱们一根小草,就想去够helena科技那参天大树?vanny,就算小丁总是你未来老公,也不用这么维护他吧?”
伴着这“玩笑”,半个会议室里也跟着哄笑起来。
自然是二组的人在替他们组长打场。
一组这边译员普遍年轻些,有几个神色不忿,已经快要忍不住怼回去了。
夏鸢蝶先一步,不紧不慢地笑了下:“姜组长,在公不谈私,我以为这是我们基本的职业准则。”
“哦?”姜杉阴阳怪气地转正椅子,“那一组长抛开私事给我讲讲,helena科技现在是民营航天企业里的独角兽,在国际舆媒里也是大热,这次的技术研讨会更是他们执行总回国以后的第一次露面,国内数得上名的翻译公司都在抢这个项目——我们拿什么竞争?”
夏鸢蝶正要笑着回口,放在桌边的手机就震动了下。
她垂眸一扫。
备注“丁问”发来的消息:“今天会议很重要,项目部全体译员一定到齐。”
夏鸢蝶点了句“明白”,发了回去。
等她再抬头,桌旁项目组的译员们已经接过二组组长姜杉的问题聊得正兴。
“我觉着姜哥说的对,小丁总还是年轻,刚接手公司没两年,不明白市场情况。咱们公司在业内前二十都排不进去,实在是有点痴心妄想了。”
“小道消息,天传和聚梦可都出手了,这次也是势在必得。”
“helena毕竟是游家集团下的公司,又是太子爷亲自一手创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未来游氏集团的主舵,他们能不想攀上这根高枝吗?”
“是啊,只怕咱们努力一个月,连碗汤都分不到。”
“……”
话往下走,夏鸢蝶懒得再往回翻姜杉的旧账了。
事实上,helena科技的同声传译项目,夏鸢蝶也不看好自家公司能接得下来。理由么,除了他们说的那些硬条件差距之外,剩下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各种过往因果下,夏鸢蝶很是不想参与这个项目的讨论。
偏有人非要拉她一把。
“差点忘了,怎么能说完全没希望,”姜杉拿眼角斜过来,“我们公司可是有同传圈的第一美人vanny夏坐镇,说不定,那位游总刚回国,觉着一时新鲜,能冲着我们一组长来呢,是吧?”
“…………”
夏鸢蝶难得被姜杉噎了下。
停了几秒,她抬脸,送还一个温柔无害的漂亮笑容:“哪里,我姿色平平,还是得姜组长亲自上。”
“——”
姜杉转着的笔掉到桌上:“?”
一组内有职员憋着笑,连忙替他们组长圆场:“不会,您当游烈是我们小丁总么。helena科技刚在民营航天公司里异军突起那会,媒体可都把那位游总扒遍了——听说是受过情伤,男女不近。还说他这回回国,除了是helena新型烧蚀材料立项外,就是要跟隔壁金融发家的何家小女儿联亲了呢。”
“……”
翻着文件材料的夏鸢蝶眼睫轻眨了下,将面前资料翻去下一页。
与她不同,满会议室的八卦之心已经被点燃了。
二组组员都不顾嫌隙,好奇地凑头:“情伤?那位游氏集团的太子爷?什么人能叫他受情伤,快说说?”
“不担保真假哈,外媒早就扒过,说他有个白月光初恋,痛痛快快领了他家几百万的分手费,然后把他甩了。”
“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才几百万,都不说他老子白手起家打下的实业江山,就算他自己创办的helena,几年前就市值过亿了——这前女友也太短见了吧?”
“就是,长那么帅,倒贴我都愿意啊。”
“他前女友这会肯定后悔死了,估计正盘算着怎么死皮赖脸求复合呢。”
“……”
烂熟于心的专业词汇好像成了天文,词词都认识,但连在一起的意思就怎么也入不了脑。
夏鸢蝶无奈地掐了掐手心,将资料合上。
翻扣在桌上的手机被她拿起,免打扰的私事消息点开,夏鸢蝶正巧看到乔春树十分钟前发给她的消息。
【乔】:我突发奇想
【乔】:你说,游烈忽然回国,不会也是听说你和你学长的“婚讯”了吧?
“——”
夏鸢蝶的完美笑容几乎没能维系住。
明知道绝无可能,意识却还是在此刻空白了一瞬。
“……vanny姐,你说是吧?”
忽地,身旁轻撞了下她胳膊的小实习生将她意识勾了回来。
夏鸢蝶仓促回神,歪过头:“是什么?”
“就游烈的那个前女友呀。”
心思正乱的夏鸢蝶并未注意到,会议桌对面,八卦着的二组众人忽然望着她身后的会议室门,见了鬼似的屏住声息。
她托着腮,敷衍了句:“谁知道呢,他前女友这会说不定正拿着那几百万在哪里逍遥快活,等花完了再回去求复合。”
压着她话尾最后一个字音——
“咔哒。”
身后会议室门关上。
紧随其后,像是有无形的风从西伯利亚最北的冰川上席卷而下。
夏鸢蝶莫名心头一跳,转回身去。
站在最前,扣着薄简墨镜的青年无声停着,一身黑色竖条纹休闲西装更衬得他身量清挺而修长。他容颜好像半点未改,还是那副眼皮也懒掀睥睨众人的模样,却又藏不住那张冷淡也过分好看的脸。
只是和从前他望她眼底万种深情再无关,此刻游烈厌倦地垂着眼皮,像多看她一秒都脏了眼。
耳旁唯余他冷冰冰的两个字:
“让开。”
第2章 楔子(下)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游烈身前,夏鸢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几秒后,她退开椅子起身:“…抱歉,游总。”
缓了不过两个呼吸,她就调整得仿佛无事发生,连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孔也挂上漂亮无害的笑容:“同事间一时闲话玩笑,无意冒犯您。”
“……”
夏鸢蝶微微前躬。
在她视野里,笔直修长的西裤裤线流畅得锋利,没有丝毫停顿,那人侧影拂过她垂下的长发——他漠然经离,一步未停。
夏鸢蝶浅松了口气,直回身。
正对上学长丁问担心的眼神,对方低声侧过来:“对不起啊小夏,能请到游总是意外之喜,我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是我们的问题,希望不会得罪这位helena科技的大客户。”夏鸢蝶截住学长话音,歉然浅笑。
丁问不敢再耽搁,给夏鸢蝶留下一个“尽力争取”的口型后,就立刻朝着走向会议室空区的游烈跟过去。
夏鸢蝶很自然地随着瞥去。
游烈到了会议桌最末一席,抬起手腕,一面单手随意解了竖纹西装的纹扣,一面慢条斯理与丁问交谈。
一枚戒指绕过他冷白凌厉的无名指,在灯下熠着素冷的光。
夏鸢蝶眨了眨眼,没看到似的,挪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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