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顷冷哼道:“无人?申行甫那头倔驴可是与他生死共患难过,还有刑部的张望台,你怎知他不是赵嘉晏的入幕之宾呢!”
“更好的选择摆在眼前,季柏舟居然会帮楚王那种登不上台面的货色。”
裴逐垂首跪着,闻言眼睫忍不住动了动,他也想问,为什么更好的选择摆在眼前,她却视而不见呢。
“老师,如今该怎么办……”
肖顷踱步了几个来回,眉心郁结,何晖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几次快要抓到了又莫名被他逃脱,就好像还有另一批人在暗中保护他一样。
“梁弼那个肚子里只有精虫的蠢货废物,竟有本事生出那两个儿子来。”
裴逐眼睛一亮,仰面道:“老师的意思是……”
“一个是司廷卫掌司使,一个心机深沉无法琢磨,既然如此,那便从梁弼下手。”肖顷微微扬起下巴,目光轻蔑,“我倒要看看庆国公府没了,他们还得意什么。”
说罢目光移向裴逐,忽然弯腰将他扶起,神情慈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怀远,老师这次就信你一次,你呢,回去好好做你的侍郎大人,老师看着你呢。”
裴逐心一颤,有几分不寒而栗,正要开口,又听得他道:“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梁岸微,你总不至于争不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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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养了几天,一日三餐喝着各种滋补的汤药,季时傿腹部的冷痛之症才渐有好转。
前些时日,梁慧芝怕李倓吵闹,会打扰到她休息,一直没肯带他过去,直到今日李倓下了学,才说服了梁慧芝带他去镇北侯府。
此时季时傿正悠闲地靠在梁齐因身上张着嘴等饭吃,卧病这几日快把她骨头都懒没了,基本上能不动弹就不动弹,有时连筷子都不想拿。
她抿了一口送到嘴边的粥,将头一撇,皱眉道:“寡淡无味,狗都不吃。”
梁齐因失笑出声,抵着她后背的胸腔震了震,“你几岁了,还挑食?”
季时傿哼道:“二十一岁了不能挑食吗,谁规定的?”
“歪理一堆。”梁齐因压下她推拒的手,“把粥喝了。”
“我不,刚喝完药又喝粥,过得什么鬼日子,我早就不疼了,不能跟以前一样吗?”
梁齐因将勺子递到她嘴边,“徐大夫说你的身体要调理,岂是几日就能好的,现在不疼了,那下个月呢?”
“行吧。”季时傿不情愿地张开嘴,只是还没喝又缩回去,抬眼瞄了瞄一直耐心等着的梁齐因,忽然坏心眼地狡黠笑道:“你给我亲一个我就喝。”
梁齐因双目微怔,脸上渐渐爬上了不自然的红色,季时傿好端端地突然提起这个,分明是不想喝粥,非要没事找事捉弄他。
季时傿撑着一只手,稍稍后仰,眼底满是笑意,施施然道:“给不给啊?”
梁齐因将碗放下,垂眸望向她,随即俯下身,轻轻地在她唇上碰了碰。季时傿不久前刚喝过药,嘴唇微苦,梁齐因又亲过去,将她唇上的苦味都舔干净了。
“好了吗?”
说话间嘴唇相碰,温热的鼻息都拂在她脸上,季时傿舔了舔下唇,眼帘微掀,轻声道:“再来一下吧。”
梁齐因本想哄哄她把药膳粥喝了,谁知她这么开口,引诱似的,又不由自主地倾上前,嘴唇刚要挨上,便忽然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
“小舅母……哎呀!”
侯府虽冷清简素,但占地很广,李倓小短腿虽然跑起来飞快,但从侯府大门到季时傿的卧房有很长一段距离,跑得他气喘吁吁,进门时还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个跟头。
等他一抬头,看到他的小舅舅和小舅母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僵在床上,听到他的喊声后又猝然分开。
季时傿收起她那没正形的躺姿,干笑了两声,“倓儿下学啦?”
李倓的小脑瓜子哪里转得过来他们在做什么,疑惑了一下转瞬就忘了,季时傿一招手他就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小舅母,阿娘说你病了,倓儿可担心你。”
“这样啊。”季时傿捏了捏他白嫩的脸颊,“倓儿可要好好穿衣,不然会像我一样生病哦。”
李倓点点头,仰起脸看向季时傿道:“小舅母你是不是很难受,倓儿以前生病的时候就会肚子痛。”
季时傿故意苦着脸道:“是啊,小舅母快痛死了。”
“啊……”李倓嘴角一垮,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急得拍了拍季时傿的腿道:“小舅母不要疼!”
“亲亲就不疼了,倓儿以前生病的时候,阿娘就会亲我。”
说罢真的踮起脚,努力地够到季时傿的下巴,季时傿笑嘻嘻地低下头,让他亲到脸颊,叹声道:“哇,真的不疼了,倓儿好厉害!”
李倓抿紧唇,白嫩的脸上浮起红晕,像是一颗圆润的大水蜜桃。
季时傿喜欢得紧,还欲上手捏一捏,一旁被两人无视了许久的梁齐因忽然伸出手,将趴在榻前的李倓提到一边,不由分说地挡在季时傿面前,似笑非笑道:“阿傿,粥要凉了,快喝了吧。”
突然腾空的李倓:“啊……”
第99章 麦苗
秉持着不要在小孩面前挑食以致煞威风的原则, 季时傿拧眉皱鼻把那寡淡如水的粥给喝了,期间一度愤愤道:“怎么可以有厨子把粥煮得这么难喝?辞了吧。”
偷偷跟着温玉里学做药膳,好不容易略有小成但被无情否定的梁齐因:“……”
他一脸受伤地将空碗接过, 刚出房门,琨玉便停在院门前道:“世子,裴侍郎来访。”
梁齐因微愣,待琨玉又唤了他一声后才回过神。他想起裴逐回京大概有几日了, 成元帝嘉奖了他在中州与蜀地的功绩,不到五年裴逐便连升三级, 如今已经可以说是户部的第二把手。
加官进爵只怕应酬不会少, 居然还有功夫往镇北侯府跑。
屋内季时傿本在听李倓说书院里的趣事, 听到门外似乎有几句交谈声,遂探头道:“齐因, 是不是谁来了?”
梁齐因装作没听见。
琨玉则下意识答道:“姑娘, 裴侍郎来访, 姑娘若是不想见客,奴婢便去回绝了他。”
“裴侍郎……”
季时傿目光凝住,反应过来她口中说的是裴逐,不免想起她回京前,二人在蜀地的不欢而散,有些犹豫道:“也行……”
话音落下又道:“哎算了吧,你先带他去前厅等会儿, ”
琨玉依言告退。
“等一下。”梁齐因忽然喊住她。
琨玉慌忙站住,“世子?”
“碗。”
“哦、好……”
梁齐因将空碗递给琨玉后垂手而立, 沉了沉气, 才转身返回屋内。
“你不是没力气吗?”
季时傿弯腰穿好鞋袜, “躺几天了怎么可能没力气。”
梁齐因站在她身侧, 亦步亦趋,又道:“外面风大。”
“也对,那你给我拿个披风去。”
季时傿站在门后等,却见他不动,低声道:“我不知道在哪儿。”
“不就在那儿柜子里吗,你又不是没翻过。”
梁齐因只好转身去拿披风,而后不情不愿地给她系上。
季时傿仰起头,“紧了啊——勒脖子!”
“对不起……”
“魂不守舍的干嘛呢?”季时傿瞥了他一眼,随后推开门道:“李倓说有功课要问你呢,你记得教他啊。”
“知道了。”
琨玉正等在廊下,见季时傿出门走上前搀住她的手臂,轻声道:“裴侍郎已经坐在前厅等候了。”
“茶水上了吗?”
琨玉答道:“秋霜沏了今年的新茶。”
季时傿点点头,“他有说他是来做什么的吗?”
“没。”
几句话的功夫已穿过数个角门,侯府的前厅内挂着成元帝亲赐的“定宁”二字,用金丝楠木装裱着挂在墙上。
裴逐负手而立,正仰头凝视着墙上的字。
倏地听见脚步声,他侧目往堂前看去,季时傿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侍女。她素面示人,头发只简单地挽着,肩上系着厚实的菘蓝色披风,看上去气色比平常要差一些。
季时傿平静道:“怀远。”
“时傿!”
裴逐笑了笑,上前欲伸手迎她,季时傿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后避了避。
裴逐目光一垂,讷讷收回手,“对不住,我唐突了。”
季时傿摇了摇头,“你找我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前几日回京了,一直忙着没来看过你。”
“还未祝贺过你升迁之喜。”
裴逐讪笑道:“哪里……对了时傿,你是病了吗?我看你气色不太好。”
季时傿脱口而出道:“没有。”
“时傿……”
裴逐喃喃了一声,忽然站起来,从怀里轻轻掏出一物,用绢帕裹着,裴逐一边打开一边道:“我今日来就想给你看样东西。”
季时傿抬眼,“什……”
话还没说完,裴逐便伸手将绢帕包裹的东西递到她面前,里面并未放什么,只是一株碧绿,根部还沾着几粒泥尘的麦苗。
季时傿顿时愣住。
“蜀地已经开荒完了,上个月迁居过去的百姓在地里播了种。”裴逐低声笑道:“你看,这是麦苗,播的种很快就发芽了,长势很好。”
“我准备回京的前一天就想,你也是看着他们开荒,建房,在蜀地安顿下来的,不过你还没有来得及看到麦苗发芽就走了,我想带株回来给你看。”
裴逐抬起头,眼睛明亮,“时傿,你看,蜀地的麦苗长得很好,那里的百姓以后再也不会挨饥受冻了。”
“这里面有你一份功劳,我想你能看到。”
季时傿神情错愕,迟疑地从他手里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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