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很快走过来一个人影,端着水盆, “怎么了公子?”
梁齐因淡淡道:“你让大家都回去吧。”
陶叁愣了愣,“不用守着大渝使团了?”
“不用了, 一会儿楚王会来。”
“啊?”陶叁没听明白楚王怎么一会儿就要来了, “公子, 那你呢?”
梁齐因接过他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我不走。”
陶叁脱口而出道:“为啥?”
梁齐因瞥了他一眼, “不要话多, 带着人赶紧散了。”
“好吧好吧。”
他明白了, 公子是想和季将军一起回家,赶他们这群碍眼的跟屁虫走呢。
陶叁耸了耸肩,待梁齐因洗漱完后转过身,又听得他道:“陶叁,给大家的工钱翻个倍吧,往后打打杀杀的避免不了。”
“加钱!?”陶叁顿时眼睛亮了亮,后半句都没入耳, “公子你早说嘛,我们马上就收拾东西麻溜地滚了!等您什么时候需要我们的时候喊小的一声就行了!”
说罢不等梁齐因再说什么, 端着盆脚底抹油道:“我这就撤!”
梁齐因:“……”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伴着客栈后院的鸡鸣, 听到渐行渐近的马蹄声, 意识到是季时傿带着楚王他们回来了。
梁齐因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退回房间,合上了门。
————
五月的时候天亮得很早,季时傿下楼时,客栈的掌柜娘子正在浆洗衣物,门口的街市已经有人开始走动,喧嚣声模糊传过来。
一般王公贵族往来京城走的是官道,如果有不愿为人所知的私事则会走小路,楚王是奉旨进京完婚,那走的便只能是官道。
季时傿溜着马等在官道附近,算了算时间,楚王从封地赶来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入京,果不其然,等到辰时,远处山关尽头便有一队人马井然有序地往她这个方向快速前行。
为首的青年横眉冷目,算不得相貌多么出众,但胜在气质不同一般,一眼便能看出并非池中之物,季时傿眯了眯眼,隐隐能从对方身上找出几点儿时的影子,确认他是赵嘉晏后,打马上前拦在官道中间。
同赵嘉晏随行的有许多都是他在封地交好的谋士,还有一批是护卫,见忽然有人拦在官道上,率先开口厉声道:“阁下何人!”
季时傿翻身下马,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殿下。”
赵嘉晏勒紧缰绳,微微打量了她一番,反应过来是谁后,也跳下马回礼道:“季将军。”
他一动作,身后的那些人虽不明就里,但也跟着他作揖,待听到赵嘉晏点名对方身份后无不惊愕,原来那就是北境统帅季时傿,传说中的女阎罗。
赵嘉晏牵着缰绳,道:“将军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季时傿道:“殿下来时路过青峡关了吗?”
“路过了。”
“可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赵嘉晏不解地抬起头,“未曾见得。”
“那便好。”季时傿笑了笑,在赵嘉晏疑惑的目光中方解释道:“原本大渝公主应该会比殿下您早一日入京,但大渝使团却在路过青峡关的时候遭了伏击,行程便耽搁了。”
“什么?”赵嘉晏皱了皱眉,“她人呢?可有受伤?”
“请殿下放心,臣恰巧郊游路过,公主毫发无伤,只是受了惊吓,现在使团都在这附近的一家客栈内,青峡关也被我们清理干净了。”
“那便好。”赵嘉晏松了一口气,后退一步行礼道:“我替我妻拜谢将军。”
季时傿躬身道:“殿下折煞臣了,这都是臣应该的,只是臣有件事情需要殿下帮忙,还望殿下能略施援手。”
“将军请说。”
“是这样的,殿下聪敏明断,应该清楚臣现在在朝中的处境。”季时傿顿了顿道:“虽清者自清,我自认不涉浊流,仍恐积销毁骨。”
赵嘉晏愣住,“将军的意思是……”
“殿下能否护送大渝使团入京?”
“我明白了,将军是希望我回禀父皇,公主是我救下的吗?”
“是。”
闻言赵嘉晏笑了笑,“原来只是这般的小事,还是我占了将军的功劳。”说罢回头走到坐骑身旁,望向季时傿道:“客栈在何处?将军带个路吧。”
季时傿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看来梁齐因说的是真的,楚王是个性格很不错的人,至少说话时是让人听着舒服的,目前来看好像真是个如意郎君?
“微臣这便为殿下带路。”
从官道回客栈的这条路上季时傿便与赵嘉晏商量好了回京后的说辞,成元帝要是问起来刺杀公主的是谁,赵嘉晏就说是青峡关附近的山匪,见使团队列看着富奢起了歹心,恰好他回京路过便救下了公主。
正好青峡关附近确实有一批山匪作乱,还能借机打压震慑一把,楚王与大渝公主本就是未婚夫妻,如此英雄救美,甚至可以说是一段佳话,别人想不信都不行。
总之不管怎样,那些死士到底是不是北蛮派来的还不确定,便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了。
回了客栈,赵嘉晏先去见大渝公主和使臣,季时傿完成了任务,功成身退,三步并两步跑上了楼,天已经亮了,楚王他们来的时候外面还那么吵,不知道梁齐因有没有醒。
季时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借着半开的门缝往里张望,还没看出什么呢便被里面伸出来的手拉了进去,蓦地撞上对方的肩膀,紧接着身后的门便“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刚醒?”
“嗯……”梁齐因衣领有些乱,头发也散着,低垂着目光,闷闷道:“醒来看不见你。”
季时傿笑眯眯地理了理他衣服上的褶皱,“我不是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嘛,外面天刚亮没多久,我可没骗你。”
“你骗了。”梁齐因闷声反驳道:“你说你回来叫我的。”
“我现在就是想来叫你的啊。”
“不算。”梁齐因低下头,把下巴搁在她颈侧,“是外面太吵了,我睡不着,睁开眼的时候你还不在……”
季时傿蹭了蹭他颓塌的肩膀,顺毛一般摸着他的头发,闻言道:“这么可怜啊。”
“是啊。”梁齐因眼巴巴地盯着她,“可以要补偿吗?”
季时傿扬了扬眉,“嚯,讹我呢。”
梁齐因明明是俯视的角度看她,眉尖却是微微耸起的弧度,眼尾下压,弄得季时傿都要觉得自己是负心女了,连忙妥协地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行了吧?”
“不行。”
季时傿又只好仰起脸,与他唇舌碰到一处,含糊道:“行了吧?”
梁齐因轻轻咬了咬她的下唇,得逞地笑了一下,“行了。”
“小心眼儿。”季时傿咂了咂嘴,舌尖有些麻,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骂完才忽然觉得不对劲,上手揪住梁齐因的头发道:“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刚醒吗,嘴里怎么有牙粉的味道?”
“明明骗人的是你!”
梁齐因吃痛地歪下头,发丝都被揪下来几根,还有闲情逸致道:“那阿傿你要补偿吗?”
“……”
季时傿从齿缝里挤出声音,“这个月都别亲了!”
得不偿失的梁齐因顿时垮了脸,急忙认错,“我知错了……”
季时傿充耳未闻,转身就走,梁齐因吓得连忙跟上她,亦步亦趋,“阿傿,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我去拿梳子给你梳头!一会儿楚王要是来找我们,你准备这样子去见他吗?”
“哦。”
梁齐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轻笑了一下,“阿傿,这里都是你睡出来的印子。”
他指了指昨夜季时傿睡得四仰八叉时,把腿翘到他身上后压出来的褶皱。
季时傿深知自己睡觉时的德行,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又出其不意地揪了下梁齐因的头发,阴恻恻道:“不准说!”
梁齐因歪着头,“疼……”
“我没用力啊,真的疼吗?”季时傿瞥见他皱眉的表情,顿时松了手,探头要去检查他是不是真的被扯疼了。
谁知刚靠过去,梁齐因便趁机亲了亲她的脸,眼底含笑道:“骗你的。”
季时傿翻了个白眼,气笑了,“你哪学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梁齐因避而不谈,从柜子里找来梳子,“阿傿,不是说要梳头的吗?”
季时傿伸手接过,让梁齐因在她面前坐下,下手前沉声道:“我先说好啊,我不会给别人梳头,不好看可别怪我。”
梁齐因道:“没关系阿傿,我相信你。”
季时傿在这声肯定中迷失了自我,哼哧哼哧地捣鼓出了一个奇特的造型。
梁齐因是真相信她,镜子也不照,顶着这样的发型就敢跟着她去拜见楚王了。
刚安排好众人与回京部署的赵嘉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扭头一看,目光落在梁齐因脑后束得歪七扭八的头发上,有点不敢认道:“这位是……”
季时傿介绍道:“殿下,这是梁齐因,梁岸微。”
赵嘉晏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外界不是说庆国公府的世子只是眼睛不好吗,原来脑子也不好啊……
作者有话说:
梁齐因:哦豁
第66章 绵雨
夏日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裴逐行在河道旁,还未来得及躲到棚子下,便被淋了一身的雨。
“裴大人!”
随行的侍从递来干净的方帕, 裴逐接过,擦了擦沾了雨水的脸,一面擦一面转头对棚子里的其他人道:“流民所修得怎么样了?”
躲雨的工人道:“快了,马上就能住人。”
说罢望了望天色, “等这雨停,估计得好一会儿了, 裴大人用过餐了吗?”
裴逐将湿透的帕子递给随从, 闻声回道:“还没。”
“眼见着过了晌午了, 这么饿着可不行啊。”其他官员道:“让下人去带份食盒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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