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渊极深地呼吸,却感到更沉沦的昏沉,唇齿的柔软如潮水淹没了他,又在退潮时引他深入。
他近乎痴迷地吮咽着那些气息,可对方却总若即若离,让他意犹未尽。
他从不知道江月白还有这样惯会风月的一面。
晚霞消散,一轮明月高悬蓝紫色的夜空,洒下满池荡漾的光。
凉风吹动发丝,汗水混杂着温泉的药香,把两人的衣衫彻底浸透了。
远处山石间忽然响起敲击声!
拳头在结界屏障上用力砸了三下。
空山慌慌张张的嗓音传来:“阁主!阁主你在里面吗!出事了!”
江月白对身下人摇了摇头,示意别怕,而后拿过外袍站起身,刚好挡住了后方的人,问道:“怎么了。”
“血尸入侵!”空山大口喘着气,“死了、死了几十人!山下已经乱成一团了!凝露刚刚带着几个弟子下去了......”
“知道了。”江月白道,“我马上就去。”
空山离开,江月白转过身,把自己的外袍给身后湿透的人披上:“我先送你回去。”
穆离渊摇摇头:“师尊不用管我......”话说到一半断掉,他握拳用手背碰了下作痛的唇角——江月白的吻,动作很温柔,但力气却不算温柔。
既有隐忍的温存,也有强硬的侵占。
恰到好处,像是个风月老手。
江月白弯腰来看:“怎么了,破了么。”
“没事的......”穆离渊捂着嘴摇头,“师尊去忙吧......我就不跟去给师尊添麻烦了,师尊别受了伤......”
江月白安抚般轻拍了拍他后背:“等我回来。”
......
山上山下是同一轮明月,可到处血风弥漫,山下的月已被染成了血月。
哭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湿雨飘散着浓重的腥气,抬着尸体的弟子们在混乱的人群中匆匆穿行。
“大家别慌!”凝露一路安抚受惊的百姓,“原地待着,别往尘涧谷东边去!”
守卫尘涧谷的薛平长老带着四十名弟子驱赶血尸,在尘涧谷东布设了除妖阵法。
然而发狂的血尸怪物们根本不畏惧除妖阵,反倒被人们的攻击激怒,更加疯狂地向里冲。
除妖阵霎时间四散崩溃!
“糟了。”薛平眉头皱紧暗道。
弟子们的队列被血尸怪物们冲撞,乱作一团。薛平高喊着撤退,声音却被淹没在血尸的尖锐嚎叫里。
眼看弟子们被践踏抓挠,鲜血四溅,薛平心急如焚,一咬牙,重新挥起大刀,要和血尸们拼命。
忽而剑鸣骤起,一道银白气浪如流星划破夜色,从弟子们后方冲来——突破溃散的除妖阵,猛然刺向血尸群,瞬间化开散落做千万细碎银针。
血尸群顿时爆发开一阵凄厉的嚎叫!
原本还张牙舞爪向里扑的血尸们倒下了大半,剩余的血尸们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调转方向,夺命而逃。
薛平一愣,如此强猛的劲气,显然不是出自自己手里的这把弯刀。
他转过身,顿时松了口气:“阁主来了!”
江月白湿了的内衫没来得及换,外面套着的藏青色外袍洇了水,显得颜色更深,几乎成了墨黑,融化在夜色里。
凝露追着江月白跑上来,望向血尸们逃离的方向,气喘吁吁问:“我们、我们要追吗?”
江月白目光沉沉地望着远方,摇了摇头:“不追。”
薛平道:“它们向着人界城池去了,恐怕又有地方要遭殃。”
凝露方才见到阁主就一路跟过来,跑得太急,此刻头晕目眩,扶着旁边的弟子擦了把额头的汗:“阁主,它、它们是妖......还是魔啊?”
“都不是。”江月白缓缓说,“是怨气化成的鬼。”
* * *
静泉山脉广阔,西南与东南又临水,没法遍设结界,需要时刻防卫。
血尸们总在半夜入侵,次次来势凶猛。
江月白不敢离开,只得留在山下,日日夜夜守着,白天检查静泉山各个山口的结界,晚上与长老弟子们一起抵御血尸。
一折腾就是大半月。
血尸的数量在源源不断增多,缥缈阁的原则是只防不追。这个时候,他在,弟子们和百姓们才能安心。
每日只有午后几个时辰能得些清闲。
“唉,”凝露坐在门前台阶,望着远方隐入云霭里的缥缈高阁,用手比了比捏住,只有针尖大小,摇头叹气,“我猜这个时候,空山一定在偷懒。”
江月白在屋子里翻阅阵法书卷,心不在焉地接了句:“你们两个还挺心有灵犀。”
“谁和他心有灵犀啊!”凝露嘟嘴,“我们俩前不久打了赌,他输了,要帮我站岗的,可惜现在没人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干活。”
江月白道:“赌什么?”
凝露转过头,犹豫了一下,拍拍裙子站起来,“噔噔噔”跑上台阶,趴在江月白的桌案边,抿着唇笑嘻嘻,但不说话。
“讲。”江月白没抬头,“不罚你。”
“阁主,你喜欢她吗?”凝露小声问。
江月白翻书的动作一停,抬眼看向凝露。
凝露咬了咬下唇,扁扁嘴:“你说过不会罚我......”
江月白皱眉:“谁?”
凝露也皱眉:“啊?”
她还以为阁主抬头瞪她是因为她不该问破衣服狐狸精的事,结果阁主压根不记得她说的是谁了!
“就那个啊!”凝露用手指比划出小手指人,“那个带个小男孩还穿得很破的那个!”
这几日事务繁杂,空闲的时候江月白也一直在研究对付怨气鬼魂的方法,已经快把那个人忘记了,连传音问候都忘了发一个。
此刻凝露一问,他才突然想起来,他似乎还承诺了那个人马上就回去。
“噢,他啊。”江月白合上阵法书卷往前一推,深吸口气,放松般双手交叠脑后靠向椅背,看向窗外远方云烟缭绕的缥缈阁,“还行吧,不喜欢能留下么。”
“那就是喜欢?”凝露见江月白没有生气的样子,胆子大了些,“阁主不修无情道?”
“修什么无情道。”江月白笑了下,“做什么要折磨自己。”
凝露也偷笑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都说‘修道便修无情道,断情绝欲方能得道飞仙’,可我不想做无情之人,”她站直身子,清清嗓子,摇头晃脑说,“‘无情不如有情,有情不如多情,多情方能阅遍天下佳人,其乐无穷’......”
江月白表情变了变:“你从哪听的这些。”
“书上写的。”凝露说到兴起,完全没发觉把自己偷跑集市买话本的罪行暴露了,“我这几日看的故事里有个人和阁主很像,也是风流不自知,四处惹尘缘,被一众旧情人围追堵截,最后过上了十几人和睦相处的生活......”
“交出来。”江月白打断她。
“呃......”凝露意识到说漏嘴了。
“别逼我派人去你房间搜。”江月白冷冷说。
“不是,我没不务正业偷看闲书,我是取取经,主要是......”凝露不好意思地笑,“我也想尝尝恋爱的苦。”
“有志气。”江月白点点头,抬手指向屋外,“先去把剑给我练好。”
凝露笑容消失,“噢”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比起白天,她还是更喜欢晚上。
白天安宁无事,阁主要看着她练剑。晚上有血尸入侵,她兴致勃勃摩拳擦掌,觉得有意思极了。
可惜阁主每次都下令不许追,着实没劲。
凝露走到院中,慢吞吞拿起剑,不情不愿地摆出《风吟》第一式的剑招。
“阁主,那些血尸去祸害其他地方的百姓,咱们也该去管管。”凝露把手中的木剑抬起来,平举前方,“书上说了,修者心中要有正义......”
“那也轮不到你去主持正义。”江月白淡淡说。
“那阁主总能去主持正义吧?”凝露不服。
“也许有一天会去。”江月白说,“但是不会带你。”
凝露气得跺了下脚,被江月白一看,又老老实实站好,右臂伸展开,摆出了《风吟》第二招。
无聊啊。她心里感慨。
空山不在身边,无人供她打骂,着实有些无聊。
正无精打采,院门处忽然“嗖”得一声,一个黑影飞跃围栏闪进!
凝露吓了一跳,以为血尸改白天行动了,连忙一剑刺出——
剑尖直到对面人心口,才猛然收手。
“空山?!”
凝露手腕一翻,收回长剑,按捺激动:“你怎么来了?”
虽然极力掩饰欣喜,但话音还是暴露了她的欣喜。她心想:太好了,自己的出气麻袋来了。
出气麻袋不搭理她,风一般飞上台阶。
江月白没抬头看飞进屋的人:“别总是慌慌张张的,什么事慢慢说。”
空山仰起脸,汗珠滚落,面色却不是惊慌失措,而是新奇激动:
“阁主,又有人带着孩子来找你啦!”
凝露闻言,手里的剑都惊掉了。
别说无情道了,她怀疑阁主修的其实根本就是多情道......
或者多子多孙道。
阁主患有严重的失忆症,她和空山作为阁主的亲传弟子对此深有了解。因为每段时间都会有人找上门,自称是阁主的这个那个,往往那些人情深意切,阁主却面带假笑地敷衍。
多情,再加上失忆症,造就了完美的渣男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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