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看着他,回答:“当然不可以。”
众人:“......”
这小子是要把在场所有大佬得罪一遍吗?难道是觉得自己人之将死,所以破罐破摔了吗?
小修初生牛犊,还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
纪砚身旁的修士低声问:“阁主,保他做什么?”
一看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上道。
纪砚冷冷看了身侧一眼。
旁边的修士立刻闭了嘴,退回原位。
“言道长,”纪砚“唰”地合了折扇,对主持交易的修士道,“你把那张纸拿给我。”
他这次换了口吻,不是请求询问,而是命令。
言主持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前一刻他还在看别人的好戏,如今丑角成了他自己。
得罪雾山,还是得罪纪砚。
哪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纪砚重复了一遍:“言道长。”
主持袖下的手攥了攥,咬咬牙,示意了一眼拿纸的侍从,让对方把东西送到纪砚隔间。
他心内已思忖好了对策,就算纪砚看过之后扣下了纸,他也要命人再写张一模一样的送去给雾山,并且把责任全推到纪砚身上,他只是被逼无奈。
惹恼了纪砚,不一定会立刻死,毕竟此地不是玄书阁的主场。但惹恼了雾山,很有可能会直接死在今晚。
他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侍从会意,从楼梯拐回来,穿过回廊,向着纪砚隔间走去。
可在经过江月白隔间时,一只手拦住了他——
“我说了,”江月白认真地道,“只给雾山公子一个人。”
满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都想看看,向来意气风发的纪阁主,还能对这个不怕天高地厚的小子再忍耐几次。
“好。”纪砚的嗓音里没有怒气,手一收,放下了垂帘,声音顿时显得遥远了几分,“那就拿给雾山公子吧。”
众人心道:果然,命中该有此劫的人,神仙出手也保不住他的命。
他们心情重新愉悦起来,看来今晚的杀戮表演,还是会上演的。
主持松了口气,袖下紧攥的指节也放开了。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招呼拿着纸的侍从,让他速速把东西送去给雾山公子,免得再生事端。
玄书阁的修士拉严了隔帘。
纪砚继续摇扇,低头端起茶盏,抿了口。
但面色却有些阴沉。
旁边的修士忍不住再次开口:“那人......到底是......”
他不明白那个人到底哪里入了纪阁主的眼。
纪砚这此没有回以冷厉的眼神,而是回答了问题,低声缓缓说:
“他写字的样子,很像一位故人。”
......
江月白喝光了茶,又喝光了酒,开始吃桌上的点心。
他很多年没吃过人间美食,从前在仙门不用吃,后来在玄天境炼剑,更没心思吃。
但今夜,他忽然很有胃口。
旁边站着的侍女个个面色复杂。
她们偶尔彼此对视一眼,交换着心中的想法——这个人,真的好可怜、又好活该。
下几层的交易会陆续结束,有不少人都聚集在了七层八层,好奇地向上张望。
九层楼的交易会每次都是结束得最早的,因为参会的人少、交易的东西珍贵、交换的事情难办,所以全程交易往往不会超过十桩。
况且九层楼的人士,多是二十六家名流中的名流,不便在此处多留,故而每次都是最早离场的。
可今夜却事出反常。
连下三层最混乱最漫长的散修交易会都结束了,九层楼居然仍旧灯火通明,每间雅阁都明烛未灭,显然还在等着什么。
不少下层的修士都借着这个凑热闹的机会登到了八层,相互询问着:
“这是在等什么?”
“难道今夜有杀人宴?”
“那也不该在第九层办吧?”
以往雅会不守规矩的都是些低层小修,最后作为杀人表演主角的也都是些下层修士,他们还从没见过九层楼的修士被杀。
“听说是个散修,装大尾巴狼充面子,上了顶楼......”
“啧啧!还有这种奇事?”
“还有更奇的呢!他怕是觉得今夜要交代在这儿了,干脆英雄逞到底!直接敲了压轴玉!”
“敲、敲压轴玉!他拿什么换?”
那讲话的修士故意卖关子:“你们猜。”
众修士都摇头:“猜不到。”
“一,张,纸!”那修士一字一句说。
众人震惊:“什么?!”
“拿张纸糊弄雾山公子?他怕是真的活不了了!”
“这回可真的有意思了!”
“可不么,今晚有得看了......”
过了片刻,前去送纸的侍从回来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没人问问题,但寂静的空气里却充满了问题。
主持率先开口:“如何?雾山公子看了吗?”
侍从摇摇头:“公子在休息,他的贴身护卫让我把东西放下出去,我就把纸放在了帘外桌上,出来了。”
雾山还没看。
众人的目光转向江月白——这小子还算走运,今夜还能多活会儿。
“你们几个,去,”主持吩咐周围的侍从,“把八珍玉食桌抬上来。”
趁着这个功夫,刚好先把杀人宴的东西准备齐,免得到时候雾山盛怒,他们手忙脚乱来不及,跟着一起遭殃。
听到“八珍玉食”四个字,底下八层挤着看的修士们都表情变化,彼此挑眉飞眼——杀人盛宴果然要开始了。
八珍玉食桌上摆的不是真的八珍玉食,而是,人。
要被宰杀的人。
一张长桌被抬到九层中央,桌上共有五条锁链,在琉璃灯下闪着寒光。
江月白看向那张长桌:“这是要干什么?”
旁边的侍女见他表情单纯,此时有些不忍心起来,支支吾吾说:“要......要开宴会......”
江月白眼神好奇:“什么宴会?”
侍女:“呃......这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仙长过一会儿......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江月白点了点头:“好的,多谢。”
他继续拿着桌上的雪花糕,吃得若无其事,目光却在盯着那些锁链看。
光滑细腻,似乎是玉。
他心里在想:这些锁链质地太温润,一看就是表演性质更强,若真套在自己四肢脖颈,应当除了凉,不会有什么痛感。
远不及渊儿为他戴过的东西。
江月白忽然有些没了胃口,放下了手里的点心。
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几个陌生人影忽然出现,与主持道长低声交谈着。
主持连连点头,再转身时,脸上神色一换。只听他清了清嗓,高声道:“各位道友,真正的压轴好戏要开始了!”
九层楼的雅阁帘内都动了动,有的隔间虽没完全拉开,但也都布置了透视阵法,好能清晰观景。
挤在八层的下级修士们都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和旁边的人争抢着位置。
主持走到江月白的隔间前:“这位小兄弟,请吧。”
江月白抬起头:“他同意见我了?”
主持面上带着奇怪的笑:“没有。”
江月白问:“所以要请我去哪。”
主持侧身,指了指远处那张桌子。
已经开始有侍从捧着盛装各种大型刀具的盘子,在桌上依次排开——这回就算真的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张桌子上要开什么样的宴会。
“要杀我?”江月白沉默了一下,问道,“是他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
主持冷笑道:“当然是雾山公子的意思。”
“好吧。”江月白叹了口气,从桌后起身,“希望他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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