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矛。被她又狠、又快掷出。
风声破空!她曾在弗丽嘉港上,轻而易举抹去一个人的生命,但是面对【灾难】,她没那么容易找对逻辑。
黑色长矛直刺向陆安的眼。破空凛然的杀意,以全力,要将那双灾难的眼眸刺穿。
他们的力量都来自于【原始汤】,一分为二,创生毁灭,本能相克。陆安不可能无视叶吻的攻击,他被迫收回视线,抬起手来。黑色的【毁灭之息】在他指间萦绕。在长矛离自己眼睛只有一厘米时,陆安紧紧握住了它。然后神色如霜,将它折断。
叶吻将手中的【裁决之剑】,插入大地。
咔,咔咔——
一瞬间,焦土废墟上裂痕如长蛇扭曲蜿蜒,惊雷之势,飞向陆安脚下。
她小时候没有剑术老师。
蝶岛不会让任何一个无关人员入内,对于s级异能者来说,掌握一个冷兵器的使用并不困难,但【裁决之剑】很重,非常重。它像是一块沉如山的玄铁,一点也不似剑的轻盈飘逸。
【逻辑裁决之剑】,最开始要看清的逻辑,是自我。
最后要裁决的人,竟然也是自我。
大地四分五裂,巨大黑魆魆的裂口,抱着将陆安拉下地狱的目的延伸。
陆安心里的厌恶越发深刻,叶吻招招杀机的逼迫下,终于也让他开始愤怒。或许他本来就是愤怒的。这一路的鲜血,撬动他尘封的对蝶岛的记忆。从来没变过,蝶岛一直都是那个蝶岛。冷漠,虚伪,强权至上。用谎言、用命令,让无辜者牺牲、叫英勇者自裁。
“伯里斯真给蝶岛选对了继承人。”陆安说:“不过,你杀不死我的。”
他们谁都杀不死对方。
陆安脚下黑色的云烟翻涌,呼啸盘旋,做登云梯,送他去断送【天枢】。
“是吗。”
叶吻平静道。
她拔出剑,疾步向前,长发掠过灰色的眼,比刃还要冰冷。
借助旁边不断下落的废墟,跟陆安站到同样高度。
跟【灾难】的斗争,本来就需要她真身搏斗。
叶吻死死盯着那一个目标。她劈开黑雾,提剑而上,s级执行官的格斗,无论是远程还是近战都不容小觑,尤其还是排行榜第二的蝶岛话事人。她的剑术早就出神入化,身如鬼魅。起源之地的气息凝结在尖端,抽剑,横刺,平劈,甚至有一次,叶吻在剑脱手后,用手掌握住了裁决之剑的尖端,握它像握一把匕首,压近他的脖子。
发丝交错,杀意凛然,太近也太快。
陆安根本无暇去管春之钟了,他避开主要伤害,但皮肤还是被划出了血。鲜血从天而落。落地的瞬间,像是硫酸般,一滴血,转眼就腐蚀了方圆十米内所有物质。
陆安自地面收回视线,说:“你跟我打,最后会让这一整个京城跟着陪葬。”
叶吻:“这不是正合你意吗。你来这,不就是为了毁灭总局?”
陆安愣了愣,随后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荒唐的笑来。
但他没有否定她。
如果【蝴蝶】跟他说要他毁了这里,他会坐视不理吗……不,他是耶利米尔的第三版主。而非自然局总局,是蝶岛对外的武器。
“你说的没错。”
陆安没有再去管芯片了。
这列车能否到达京城,娜塔莉亚能否做出预言。【蝴蝶】和帝国其实从来都没关心过。
只是一个预言而已,到这种时候,就算知道,又能完成吗?
陆安看着那把【裁决之剑】。
移植【原始汤】后,“汤”最开始融入的地方,往往是他们最脆弱的地方。
叶吻的剑尖对上他的心脏。
而陆安也知道,叶吻的弱点在于眼睛。
对于“创生”来说,其实被攻击到弱点,会比他更被动。所以陆安没躲这一剑。
“来吧。”他黑色的短发被吹动,神色冷漠,任由裁决之剑穿心而过。同时,他抬起手,抓住剑身,逼着叶吻站定。垂眸,直视入叶吻的眼中——近距离,让毁灭的旋涡直接绽放在叶吻眼中!
嗤——!剑身入体,鲜血自陆安的心脏晕染开深色。
而叶吻也在铺天盖地的痛苦中,逆血上喉,发出一声闷哼。她手中剑做星辉散去,双目刺痛,滚烫的血自眼中流出。
毁灭的漩涡碾碎她眼珠的晶体,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血不停地流,可是她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幕般,轻轻呼吸,抬手,面无表情擦过血。
小时候像是晖夜明玉的眼睛,毁灭在眼眶里。
不过本来,她就更习惯于黑暗。
*
“话事人……”看着上方的斗争,沐阳倒在血泊里,沙哑出声。
他看向那个敌人,举异端帝国之力,要复活的长眠者。
神明禁区的第三版主。
【灾难】连视线都带着起源的气息,他的声音更是可以轻而易举带来终结。
陆安同样受了重伤,【灾难】最脆弱的地方是心脏,是他出生就带有的病根。
这两人的对决,谁都无法插手。
孕育一切逻辑的原始汤,一分为二,此消彼长。
而g144的废墟上,苟延残喘、侥幸活下来的人们,也僵着脖子、抬起头,愣愣看着前方的一幕,如在梦中。
但是他们又清晰知道这不是做梦。他们在上车之前,都还不知晓蝶岛的名字。可这一趟旅程,在一声又一声崩溃的哀求和绝望的呐喊中,鲜血淋漓,刻骨铭心,知晓了这个盘旋世界上空的存在。
sariel岛。
很多人往这边赶。
京城留下的s级执行官只有【牧羊人】,但总局是重地,最顶级的a级异能者很多。
叶吻走入华国境时,就给所有人颁布了命令,往【春之钟】靠拢。
沐阳甚至收到了远在伦敦的【狄更斯】的来电。
只可惜,这里还有狂暴的信息之主。
eniac被叶笙两发子弹重伤,祂逃不开【预言家】的因果链锁,只能咆哮。
eniac杀意滔天,让芯片表层都渗透出一层浓郁的血腥之气来!祂的扭曲狂暴,令沐阳根本听不清【狄更斯】的话!
沐阳听不清干脆就不听了。
在他斩断和外界的联系前,给在淮城的图灵和罗衡送去了一句话。
“传教士要过来了。”
京城附近的异端像是感知召唤般,露出血腥獠牙。
【传教士】没有第一时间去京城,祂让祂的信徒先去探路。叶吻和【灾难】在那里,祂可不愿被【毁灭之息】和【裁决之剑】殃及。
蝶岛的话事人,居然这种时候离开蝶岛。
这位裁决者,来京城,就没想过活下去吧。
【传教士】神情悲悯,古怪一笑。
华国,淮城。
罗衡说:“那边的通讯已经彻底断了。”
图灵神色一变:“等下,罗衡。我好像收到了校长的消息。”他手指点了下镜片,一行加密的文字浮现在上空,不过图灵只是扫一眼就读出来了。
“海上的监牢已经破了,校长和【枷锁】正在往这边赶来。”
罗衡一愣,随后点头:“好。”
*
蝶岛,会议室。
宁微尘本以为两辈子的计划,即将完成,自己会有种血腥的快感。
但是并没有。
这首末日的交响曲,他是音乐指挥官。但现在,他早就对演奏内容失去兴趣。
唯一想的是,终于,再也没有东西,阻止他了。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束住他的起源羁绊,马上会和风暴一起烟消云散。
宁微尘手指漫不经心把玩着宁家的家主令,一声低笑,轻而冰冷响在空旷会议室内。
【蝴蝶】现在应该已经对他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但是没关系,他们现在还有共同的利益。
【蝴蝶】需要他帮祂,转化剩下的【生命之丝】。
而宁微尘也需要【蝴蝶】分解其中所有起源的力量。
等到命运纺锤这把弓再没有杀死他的“箭”。
——他会让所有人血债血偿。
异端帝国,神明禁区。
“王”的本性是多疑,现在整个耶利米尔,只剩【蝴蝶】一人。祂知道陆安去了京城。
祂抬起手指,看着垂下的生命之丝,神情莫测。【蝴蝶】原始的眼都是生命之丝重塑的,如果说叶笙眼里的红是宛如命运齿轮的机械纹理。那么陆危眼中的殷红之色,更浓郁,也更疯魔,祂的虹膜远看是纯粹的黑红,但近看会发现,这是【生命之丝】缠绕覆盖、最后,由线“织”成的瞳。
“安安,你这是做什么呢。”
【蝴蝶】问道。祂收拢手指,握住【生命之丝】。
长久的沉默与孤独,无声蔓延在整个神明禁区。父母死后,他们被伯里斯收养,作为总统的长子和幼子存在于蝶岛。
他经常觉得自己弟弟单纯得像是白纸,于是总是防这防那,怕他被伤害。可是陆安不止一次,明确地告诉他:哥哥,我不需要你们这样的保护。
伯里斯也说,陆危,你会不会把陆安看的太过脆弱了点。
其实陆危知道的,他的弟弟,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病人。蝶岛血腥的土壤,容不下人的天真。
灾厄十五年,陆安在叶笙的枪口下救下他,九级地震里,陆安伸出手,为他合上眼眸。在沉眠前的最后一刻,轻轻对他说,“哥哥,就让我长眠不醒吧。”
陆安是自愿成为移植毁灭的。他的弟弟为了保护他,主动躺上手术台。
“世界不该有【灾难】……我也不该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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