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崩溃边缘,逼着自己回忆,颤声说:“我跟我大学同学约好了来西南密林探险野营。结果我一觉醒来,他们人都不见了,晚上只剩我一个在山里。我特别害怕,就到处走,无意中闯进一个大型山谷,我看到了一个依山而建的红色巨楼。”
“楼是菱形的,上下对称,最宽的位置卡在两座山崖绝壁之间。下半部分悬空的地方做成吊脚的形式,像座楼也像座村,家家户户挨在一起,门前挂满了红灯笼,火红热闹。通向那个村落有条木板路,我又饿又困,打算进去借宿一晚,结果我走在木板上,迎面撞来一支迎亲的队伍——除了花轿是红的其他全是白的,还有个哭婆在旁边一边走一边哭。我走近了看才发现:花童是纸做的,轿夫是纸做的,哭婆也是纸做的,所有人都是纸做的。我胆子小啊,吓得当场大叫。然后,呜呜呜呜呜,然后那个哭婆就看了我一眼。紧接着,送亲的队伍里跳出来两个喜童来,它们咧着嘴,朝我跑了过来。”
“它们要杀了我啊!”
“我玩了命地跑,一心回头看它们有没有追上,结果不小心掉进了坑里,情况就是这样,他们要追来了。兄弟,求你了,我们别耽误时间了!不然得一起死在这里,你拉我一把吧。”
青年口干舌燥,急得脸色煞白。他从坑里伸出手,眼神绝望地盯着叶笙,渴求着叶笙拉他一把。
叶笙垂下眸,似乎是在犹豫。
他犹豫的这一会儿,他直播间的弹幕已经是嘲讽满天飞了。
【……考虑个屁啊,这一看就有鬼啊,一伸手可能就要被索命,动点脑子吧。】
【我记得新生开学第一课就是让他们别圣母吧,但还是挡不住那么多人“心地善良”。】
【看新人直播不就是看个乐子吗,吃瓜吃瓜,看戏看戏。】
【弱小愚蠢,心地善良,长得好看,简直buff叠满。叶笙你退学后去世娱城走弱智花瓶的黑红路线吧,绝对不缺大佬当你榜一,求你别在第一军校丢人。】
【进危险地先杀圣母。】
虽然叶笙看不到弹幕,但是萤虫和他绑定,他能感觉到不断有数据流入萤虫体内。
如果萤虫真的是只虫,叶笙早就把它掐死了。他闭了下眼睛,随后凭着直觉,眼神朝萤虫隐匿方向看了一眼。他讨厌被人看。
叶笙眼眸深若寒潭,交错处幽幽的寒光如同见血封喉的刃。虽然叶笙一句话没说,但是守着他直播间的一群人还是一瞬间被震慑到了。
因为叶笙眼里的不耐烦和暴戾实在是太重了。不是轻飘飘的埋怨,而是货真价实的厌恶反感。仅仅一个眼神,蕴含的暴虐杀意,就叫所有人心悸。
叶笙抿唇,收回视线,专注于眼前的事情、眼神晦暗深沉。
他在这里,必须专注,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里是夜哭古村,是第六版块的a+级副本。
当初他在淮城,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鬼母面前,跟故事大王交手无数次,依旧步步如履薄冰。
现在他和传教士一次接触都没有,就来到夜哭古村。他的思绪根本就不能被打乱,其实见到这个青年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这人已经死了。不用search,他都知道这是个d级异端。
不过,这是第七版块的d级异端。
叶笙轻声说:“你要我扶你?”青年眼中崩出光彩来:“对对对。”他低头看了下自己全是泥土和血的手,讨好道:“你要是嫌脏,可以隔着衣服,抓一下我手臂也行。”
叶笙点头:“好。”
青年咧嘴笑起来。
他咧嘴的弧度有点大,差点就要到耳根了,露出鲜红的牙龈。
不过他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收嘴,吸吸鼻子,继续那副唯唯诺诺害怕的神情。
叶笙隔着衣服抓住他的手臂,低声问:“你明明是失足掉进坑里的。为什么你头上,脖子上会有血呢?”
青年在叶笙抓住自己手的一刻,眼神就变了。脚完好无损一样慢慢站起来,他听到这句话,咧嘴笑了下,朝叶笙歪了下头:“我的脖子?嗯,这样的吗?”
他嘴角的笑咧到耳根后面,一张脸仿佛被对半分,同时,脖子突然出现一个裂口,鲜血不断流,断口越来越大。最后,他的脑袋歪了九十度靠在自己肩膀上,只有一点肉连着脖子。
断头人彻底不装了,眼里流露出恶毒和贪婪来。他起靠近叶笙,古怪地笑说:“没关系啊,我的头上有血,你的头给我就行了。”
他脸上满是嘲讽和洋洋得意,手臂用力,要把叶笙拉进坑里,替自己死。但是下一秒,这种洋洋得意僵在脸上。
他离叶笙很近。
于是叶笙的声音也听得无比清楚。
“我替你死,你配吗?”
“啊!”断头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感觉自己的胳膊上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划。
明明是最普通的笔划过的触感,但却让他整个人癫狂,躯体灵魂双重错乱,痛不欲生。
那个最简单的ps,透过衣服透过皮肤透过血肉透过骨骼,封印在他神魂上般。断头人痛得涕泪横流,这一次的痛苦终于不再是作假的,他大声尖叫,满是绝望。
叶笙并没有手下留情。
他直接在ps后面,字迹快速潦草地写了一行字。
【带我去夜哭古村】
“不……”“不!!!”断头人歇斯底里,怎么都不想再踏足那个恐怖的地方。只是ps写下后,他眼里的恐惧、痛苦,都慢慢停了。
叶笙松开手,站起来。
断头人看向他,脸色苍白,眼里是藏不住的恐惧、敬畏。他从坑里爬出来,手脚、身躯都忍不住颤抖。不敢说一句话,一瘸一拐地在前方引路。
坑里是一片巨大的血泊,他就是逃跑的时候,头栽地死在里面的。
第156章 夜哭古村(三)
此时叶笙直播间的弹幕都懵逼了。
【……靠……】
【刚刚叶笙干了什么?!】
【对啊,这个鬼都要对叶笙下手了,为什么忽然就怂了。而且看起来还很怕叶笙。】
【好奇怪,刚刚叶笙看弹幕的一眼,让我有种在世娱城看大佬直播、屁话都不敢说的感觉。可我明明是来看乐子的啊,为什么要那么唯唯诺诺。】
【他的表现真的不像个新人……】
【一个c级危险地而已,你们别吹了。】
叶笙跟着异端往林子深处走。
西南密林山连着山,荒无人烟,这里到处都是悬崖栈道。而身边的雾越来越浓,浓得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叶笙只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松软、泥泞。
直播间所有人都为他提心吊胆,生怕前面的断头人反咬一口。不过叶笙完全不担心,遇上第七版块的a+异端他都不怕,更别说一个小小的d级异端了。
“到、到了……”断头人不知道他的名字,难掩恐惧,颤声说:“去村子里要过一个地洞,地洞只能一个人走。需、需要我给您带路吗?”
“带路。”
叶笙打开手电筒,照到断头人身上,又照了照旁边的路况。这里的雾真的太大了,浓雾翻卷,他什么都看不见。
“……好。”断头人点点头。
往下走,路愈加滑,旁边的环境也愈发黑暗。叶笙拿起手电筒,想要照亮前方,但是这个山洞里空气中有太多杂质了,潮湿、浑浊,连光都被折射得虚虚散开。叶笙眯了下眼,干脆把手电筒收了起来。
断头人在前方似乎说了什么,不过潮湿的水汽蒙蒙地堵在人耳边,叶笙没听清。
洛兴言对于夜哭古村的评价是“邪门”。以洛兴言的资历,能让他评价“邪门”的危险地,绝对不是因为里面的异端有多恐怖,或者婚俗有多诡异。所以,到底是个什么邪门法?
叶笙每一步都走的非常谨慎。
但出洞口的地方,有一个避不开的巨大的垂直九十度的坡。这里的土地,泥烂到像是踩在润滑油上。
叶笙不留神,一脚踏空,从上面摔了下去。叶笙暗骂一声脏话,伸出手,想要抓住旁边什么东西固定身形,但是一块岩石都没有。他像是坠入一片混沌中,在滚下坡的过程中,他从老板那里买的手电筒、蜡烛、打火机,全部掉了出来。
身体磕磕碰碰,大脑也因为这里浑浊潮湿的雾气,而变得昏沉。
叶笙的大脑像是被灌入了泥浆。
晕,很晕,那种世界颠倒,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的晕眩感,让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涌、欲呕。
视野一片漆黑,耳边是一片死寂。他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颠出来时。
终于落地了。
叶笙修长苍白的手上沾满了泥土,他面无表情地擦去嘴边的泥土,撑着地,缓慢站起来,看到,一丝红光若隐若现,出现在前方。
叶笙一步一步往山洞外走去,当山楼漫天摇晃的红光照在叶笙身时,冥冥之中,他好像听到了关门声。
吱哑!仿佛当头棒喝,叶笙一下子清醒。
他豁然回过头,站在一条长长的木板桥上,却只看到山洞黑黢黢的出口,如一张深渊巨口。
叶笙心里忽然涌现出浓浓的不安来。现在还是晚上,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叶笙咽下心中的古怪,转身抬头,眼神冷漠,看着眼前这壮丽的、诡异的、却又真实存在的红色山楼。
断头人描述的没错,夜哭古村是一个村,却也是一个楼。他们依山而建,家族文化繁盛,每家每户都住在一起。两岸是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夜哭古村就卡在这中间建立,正面呈菱形,整体是个八面锥体。
上面的三角形顶端依稀能看到是一座奢华的宗庙,而撑着楼身。
最近好像在办喜事,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色灯笼,飞檐雕栏,到了晚上火红一片,又华丽又诡异。
通往古村的木板就建立在山谷的涧河上。
晚上看不太清楚,但叶笙总觉得古村的入口,在菱形山楼的最下方,门前有个很大的红木平台。他来到这里时,发现这里居然已经站满了人。
夜哭古村的原住民现在都穿着一身白,明明是喜事,他们却披麻戴孝一样,头上带着白布,手里拿着竹棍,眼神警惕排斥和一群外乡人对峙。
“我们迷路了,想在你们这里住一晚可以吗?你们要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你。”说话的是个带眼镜的男生,他穿着格子衫,圆脸,憨头憨脑,笑得老实巴交。
男生后面站着衣着打扮各不同的一群人。一个穿红夹克的光头;一个脖子手腕都带着银饰的苗族女人;一个长头发遮住半张脸,阴郁高瘦的黑衣青年;还有个浑浑噩噩,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的白裙少女。
村民想也不想,拒绝道:“滚!不可以!古村最近在办喜事,你们这帮人赶紧给我走!别堵在村门口,晦气!”
圆脸男经验丰富,苦着脸说:“不要这样啊,哥们,我们手机电脑全弄丢了,水也喝完了。现在我们又累又渴,你看我朋友——人都要饿没了!她差点就倒在你们村门口,你们还不管管吗。”他抬起手臂,指向那个白裙子少女。
众人的目光望去,就见那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女确实是脸色苍白如纸,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她眼神恐惧涣散,极度的焦虑让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颤抖地握着脖子上的平安符袋,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易碎。
村民们看到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烦:“滚滚滚,我们在办喜事!喜事!喜事听见没有!要死别死在我们村门口!”
圆脸男说:“我们也不想死啊,你们行行好,放我们进去住一晚不就没事了吗。”
村民:“有病吧你们,要不是祖训规定婚礼其间不得死人,老子早把你们推下去喂蛇了。”
圆脸男说:“是啊是啊,你看你们祖宗多善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村民脸色铁青,想骂人。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位年长的村民出来了,他德高望重,拄着拐杖,低声说:“算了,孟梁,让他们进去吧。大喜之日,见不得死人。”
“什么?”孟梁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来:“大伯,婚礼期间,怎么可以让外乡人进去呢!”
大伯哑声说:“燃过魂香,就暂时是古村的客人了,刚好办喜事人手不够,让他们进去帮帮忙吧。”
老人转过头,拐杖撑在红木地板上,一双浑浊慈祥的眼神冷冷看着他们:“燃过魂香,进了村,成为村里的客人,想出村就必须等婚礼结束后。婚礼期间,贸然出村是要被喂蛇的,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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