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知倪庚在养怡殿外跪着呢,本想着正好今日事少,早点?散朝去?责罚糊涂犯浑的小子,却不?想宋修撰冒了出来,他道:“准奏。”
宋丘从袖中拿出一折道:“说来惭愧,是臣的私事。”
皇上感到一丝惊讶,宋丘为?官与他的温润如玉的长相一点?都不?相符,犀利不?容沙子,倒似几分酷吏的影子。
这样的人忽然要在大殿上奏请私事,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宋丘接着说:“臣请皇上赐婚。”
皇帝一楞后心里有了预感,这殿上别人不?知,他是知道的,当初那包围宋大儒家宅的令牌可是他给出去?的。
皇上道:“这可是喜事,宋卿这是要与哪家的女儿结缘?”
宋丘:“是寄住在时?王殿下府中的戚氏。”
皇上顺着他言:“哦,是时?王接回的那个恩人之女?”
“正是此女,臣所?求正是时?王殿下的恩人之女。”
“你是如何与她结识?”
宋丘一直拘着手微低着头?,此时?抬了一眼道:“说来也?巧,几年前,臣曾到过青州一游,受戚氏女救助,只因当时?走得匆忙,未能再见上一面。前些日子才知,她一家为?善,因父亲救了时?王殿下,而?被殿下接到了王府。还听到殿下欲收她为?义妹,有意助她择夫。”
“臣当年就对戚氏印象深刻,如此家风纯良,一惯助人的女子,是臣心之向往之人,还请圣上成全。”
在场众人皆知,时?王确实?很是张扬地带着他那位恩人之女出席过宴席,也?确实?耳闻过要为?她择一夫君。
不?过,坊间有传,时?王殿下被此女所?迷,要娶她为?正妻。当然殿上的这些大人是不?信的,谁娶庶人为?正妻都可以,这位殿下却是不?能的。
原因很简单,朝那高台上望去?,当今圣上就是答案。
圣上十年无所?出,只得两位公主,太后早有意要皇上落笔时?王接替皇位,这已是朝中不?宣的事实?。一个未来极可能登上皇座的新帝,他的皇后可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给个来路不?明的庶人。
但最近又有传闻,时?王两次断朝,皇上却没有个说法,时?王也?不?见人,就是因为?此女一事与皇上闹得僵持。
这时?,谁都没想到宋大人跳了出来,要把此女娶了,不?管传闻是否属实?,如此甚好。
宋丘又道:“圣上知我大儒之家,不?在乎门弟,且那戚氏出身?良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与臣并?无不?配。若说起来,因她家于时?王殿下的一段恩,恐是臣高攀了。”
那戚氏只是个小地方的猎户之女,就算大儒之家只看重人品不?在乎门弟,不?过是写在书上予人看的,哪家大儒会真?的不?在乎门弟。
所?以,青州猎户之女是配不?上宋大人的,但他又提了时?王殿下,多了一层时?王殿下的抬举,那这青州之女自然是配得上了。
宋丘这番话一出,意思就是两相抵了,他与戚氏女可以称得上一句般配。
皇上当然一时?宠弟弟,以为?倪庚抢了人来不?过是个宠妾,哪成想他竟动了正妻的念头?,如今看这宋丘对戚氏余情未了,竟是不?在意她与时?王的一段。
如今,一番试探,人送不?出去?了,倪庚根本没想放手。皇上虽气,但却是连怎么责罚还都没想明白呢,宋丘在这时?冒了出来,正解了皇上的难。
圣上点?头?道:“你二?人倒是有缘,一个打崔吉而?来,一个从青州入都,竟在这里旧人重逢,不?失为?一段佳话。朕看着甚好,自当愿意成就一段佳缘。”
宋丘马上跪下:“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
同样站在大殿上的柳望湖,嘴角衔着一抹笑看着这一切,今日局面他功不?可没,只希望宋丘是个可用的。
柳望湖查到这一切可不?易,若不?是倪庚被戚缓缓与皇上分了心,他还不?定会不?会成功呢。
养怡殿跑来打探消息的内监,正好听到宋大人叩谢皇恩,他不?知何事,拉了守在外面的小太监来问。
小太监如实?说了,内监不?多停留,又快步地回到了养怡殿,他走到时?王身?侧,弓着身?子恭敬地传话。
第51章
内监本就声音不大, 但?还是越说声儿越小,被时王殿下忽然冷厉下来的气势吓的。
养怡殿的内监哪个不是擅察颜,自然?能感受到时王殿下的变化。
倪庚站了起来,不再跪地, 内监说完自己所知道的全部, 悄声地退到了后面, 原先只是想献个?殷勤,此刻恨不得消失在原地,不被注意才好。
从妻不从妾,就算他今日也像宋丘那样,把私事放到大殿上去说,早他一步拿出纳妾书也没有用, 大杭律,女子若有做正妻的选择时, 是可以拒绝为?妾的,哪怕要纳她的是她的家主。
他虽为?王爷, 但?律法摆在那, 也不能明着不遵守。这?也正是宋丘来这?一手的原因, 倪庚眼神一凛,此事并不简单,有关他与太后、皇上就戚缓缓的这?场纷争被严密地保密下来,宋丘这?时冒出来, 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巧合?
此事到是不急,宋丘人在京都在朝为?官, 若真有窥圣之心是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才抓回来的人, 才刚开始惩治,就被人觊觎上了,他当初能破坏他们一次,现在也能继续毁掉他们的妄想。
皇上一回来没有看到倪庚,不是说一直跪在殿外吗,有人在刘四耳边耳语,刘四听后转头?对皇上道:“圣上,太后娘娘来了,与时王殿下在殿内等您呢。”
原来是母后沉不住气跑来了。皇上提步迈入正殿。
一进去就见,太后站着倪庚跪着。显然?太后是心疼阿弈的膝盖了,他不肯起,太后连坐都坐不下。
皇上其实在朝堂上也有些坐不住,想到倪庚从小受的那处膝伤,也不忍心让他长跪,但?他这?次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皇上气到做不到让他起来。
他已经摸准了太后与自己不会?对他下狠手,简直是有恃无恐。
但?皇上还是对倪庚道:“你先起来,知道自己这?样是为?不孝吗?”
太后也跟着道:“皇上都让你起来了,还不快起来,不要让母后担心。”
倪庚没有起,而是从怀中?掏出那封纳妾书:“皇兄母后,人,我虽没放手,但?我已清醒,愿听皇兄母后的话。”
太后拿过?纸函,打开一看就明白了,早这?样也不用她与皇上大费周章,不过?一个?女人,若不是他非要娶为?王妃,谁会?管他后院之事,他愿纳谁纳谁,愿纳几个?纳几个?,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刘四适时接过?太后手中?的纸函,呈送到圣上手中?。
皇上看完,怒道:“如?今你到是想通了,晚了!”
太后一楞:“怎么就晚了?圣上这?是何意?”
“朕已经在大殿上答应了宋修撰的赐婚请求。大杭律从妻不从妾,如?今此事被放到了明面上,全朝堂的官员都看着呢,你这?次还打算不放手吗?”
倪庚道:“臣已听说此事,臣自然?谨遵大杭律,但?也要看宋修撰有没有那个?本事了。给太后与皇上看此纳妾书,是为?表明臣知道错在了哪里?,此等错误不会?再犯。”
皇上道:“什么叫宋修撰有没有那个?本事,还有,你抗旨截人,这?笔账朕还没有与你算。”
倪庚:“没什么,臣只是不喜此人,对宋修撰实难说出好话来。至于臣的罪,臣认。”
说着倪庚脱掉外衣,露出了里?面所穿的罪衣。
一个?王爷身穿罪衣,真是史无前例,但?不得不说皇上的气消了一些。太后却很激动,嫌晦气。
太后回头?对皇上道:“行了吧圣上,又是跪又是着罪衣的,况且弈儿已明白过?来,不再犯糊涂,还有那什么宋修撰不是要把人娶走,你不是也答应了吗,这?事就这?样过?去吧。”
过?去?母后真会?避重?就轻,也不看看她的弈儿把人掠走怀揣纳妾书而来,这?像是能过?去的样子吗。
“母后,朕留时王有话要说,可否请母后先回。”
太后当然?不想走,但?她也知道皇上不会?做出伤害弈儿的事情来,反而有她在,就算皇上叫了起,弈儿倒是不便起身。他们兄弟俩向?来有自己的相处门道,太后想了想道:“那好,皇上与他好好说,莫生气,哀家就先回去了。”
太后一走,皇上道:“还不起来?膝盖不疼?”
倪庚起了身,皇上看到他一身罪衣立在那里?,又道:“赶紧给朕穿上,你是时王,大杭的王爷,穿成这?样,这?是准备削王是吗,成什么样子。”
倪庚依言把外衣穿上。
皇上道:“朕现在是管不了你了,又不能真把你打到下不了床,起不了身。你主意正又有帮你的人手,你若铁了心做一件事谁也拦不住你,打小你就这?样,朕是知道的。”
倪庚道:“臣,自小就让皇上操了不少?的心,如?今还是如?此,臣惭愧。”
“行了,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说了,此处只皇兄与你,皇兄只想告诉你,不管做什么,不要留后患与痕迹。同时你也要想好,你一旦做了决定,这?纳妾书就再也用不上了,有的人注定了一辈子成为?没有身份的隐形之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倪庚听到最后一句,心里?有丝异样闪过?,但?皇上说得对,他做出的选择最后的结果只能如?此。
也好,不见天日又如?何,从此只能依附他,他就是她的天日。
皇上一直都是懂倪庚的,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又不像太后那样,被母爱迷了一些眼,皇上更了解他。
为?了个?女人与在乎的家人闹僵是皇上不愿见到的,皇上的目的已达到,倪庚不会?再动娶戚氏女的心,别?说不会?娶她,此女再回去王府该是连个?身份都没有的。
如?此一来戚氏女再难兴起风浪,与王府里?的精美摆设没什么区别?,于时王正妻威胁一事彻底被解决掉,皇上可以高枕无忧。
皇家的家事与政事是分不开的,这?看似家事实则关乎着国事,处理起来,皇上也如?同处理国事一般,不看对错,无需怜悯,可以牺牲任何人,只要结果与平衡。
言至于此,皇上与倪庚心照不宣,一些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一些人的命运也被定了下来。
忽然?皇上与倪庚同时开口?。
一个?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另一个?道:“臣有事要说。”
皇上:“说。”
倪庚道:“臣不是因为?私心才说,宋丘此举有疑,圣上明明下了死令,此事不能外传,他在这?时候行非常之事,可会?有窥圣之嫌。”
皇上哼了一声:“还算没忘了正事。此事先行记下,是人是鬼总会?跳出来,到时就知道了。”
倪庚:“是。”
宋丘退出大殿,恭喜声不绝于口?,他慢慢谢着走着,一直走到身后无人,只余柳望湖。
柳望湖这?时才上前道:“恭喜宋大人了。”
宋丘这?次连谢谢都没有回,只是向?柳望湖拱了拱手。柳望湖见他这?样,也没多?说,终于肯快走,越过?宋丘向?宫门走去。
宋丘慢慢地走着,看着柳望湖的背影,面色异常严肃,暗道柳望湖这?个?人不对劲、不简单。
两日前,他找到宋丘,主动说出时王为?何断朝的原因,宋丘并不震惊,他一直有疑,这?下子就全对上了。
但?他震惊于柳呈令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还把这?些告诉他,这?只能说明,他一直在监视着时王,连他们在崔吉镇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若柳大人只是与时王殿下有私怨还好说,若他的目的并非为?私呢?宋丘有了自己的怀疑与防备,但?情况不明为?时尚早,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扮演着一个?焦急救人的角色。
当然?宋丘不用演,他是真着急,担心着戚缓缓。
当初考科举来到京都为?官,一切都是为?了她。他有自己的计划,无论要用多?少?年?,他都不会?放弃戚缓缓。
可现在情况有变,皇上与太后卷了进来,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宋丘知道不能再等,他深深地知道,比起与戚缓缓结缘,更重?要的是救她脱离苦海。
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他就想好了一切,这?才在今日大殿上提起了私人奏请。第一步成功了,但?他并不喜悦与安心,后面还有更多?关卡要过?。
宋丘就这?样满腹心事地走出宫门,上了轿子。
轿子行过?一会?儿,后面传来马匹声,紧接着轿子就停了下来。宋丘听到外面有人道:“宋大人走得好快啊。”
宋丘听出这?是谁的声音,他敛了敛眉,他的随从掀开了轿帘。宋丘下轿,对来人道:“时王殿下,好久未见。”
倪庚坐在马上,没有下来,他道:“听说宋大人喜事将近,孤特来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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