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缓缓也是这样的,她莽撞地撞了上来,赤诚热烈,婉转讨巧,使出浑身解数不外乎为了搏得他的一点关注。沈弈也说不清,她到底哪一点值得他上心,但她成功了。
沈弈一直期待着,待戚缓缓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她会如何。
会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会不会更伏低作小的讨巧他,使出她那些幼稚却不令人讨厌的小把戏。
可是,由于阿媛的出现,戚缓缓无意间提到了时王,提到了真正的他。
他想象期待的那些都没有出现,反而得到了令他不快的回答。所以才有了这一刻的算计与欺负。
是的,沈弈清楚地知道他在欺负人,欺负戚缓缓在他们二人的感情世界里处于弱势,欺负她没有如他般滔天的权势。他对她不用太用心,可以随心所欲。
就像现在这样。
纳妾的全礼都可以先不走,让她成为他的人。
沈弈在她耳边道:“别怕。我也不懂。”
戚缓缓当这是好话,至少说明沈郎没有沾染上京都一些公子哥儿的恶习,逛青楼喝花酒,收通房置外室。
一开始还好,沈弈是个有耐心的,在朝中任御审官时,他熬鹰的本事,哪怕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细作也闻风丧胆,抗不过他的手段。
戚缓缓几次想拿掉眼上的缦条,她要用眼神来控诉、来搏怜惜,她知道的,他最是受不了她那些刻意的眉眼之意的。
但沈弈不让,一次又一次地箍住她去触眼罩的手。
沈弈不是不想与她对视,相反他还很期待,只是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就算没经历过,沈弈的性子他也能边探索着边做到极致,他做任何事都是这样。
目眩神迷。
而戚缓缓的这份无力还手的娇弱之态并没有引出沈弈多少怜惜,相反他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他怕伤到她吓到她。她是他的,他愿意怜惜的。
第7章
在戚缓缓已放弃摘掉眼罩之际,眼前忽然一亮,沈弈帮她拿掉了。
沈弈一下子撞进了戚缓缓的眼里。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攀高山落海洋,最后一切都归为了平静。
与沈弈的精神奕奕相比,戚缓缓却没了力,但她还是自己一点点摩挲着把衣服穿了。
沈弈此时倒没有刚才那么霸道,没再坚持,只是看着她把衣服穿好。戚缓缓因害羞一直在抗议,沈弈借此出了缦帘。
他走到外面,金魏马上凑近,沈弈道:“让她的婢女过来侍候。”
吩咐完,沈弈重新进到屋中,见戚缓缓已穿好坐在榻边,头发虽还算顺溜,但还是需要重新梳扮一下的。
沈弈道:“我让你那两个婢子过来,让她们帮你收拾一下。”
戚缓缓本能地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此事,但细想,扬青与呈黛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她们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变化,这事是不可能瞒得住身边人的。
她点点头。
沈弈又说:“后面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你只要等待就好。”
说着沈弈朝她走近,摸了摸她的脸:“你乖了,不用等很长时间,两个月内所有事都会落定。”
戚缓缓自然是信他的,她又点了点头。
沈弈:“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别怕。”
戚缓缓:“我不怕。”
戚缓缓确实不怕,因为她有底气。在遇到沈弈之前,她就有了不嫁或是找个上门女婿的打算,只是因为遇到合她心意的人选,她才拿上门女婿变上门恶狼来吓唬她爹的。
其实哪有那么可怕,她戚家那么多双眼晴,若是真心想寻,怎会寻不到合适的。
不嫁人是找不到合适上门女婿人选的最后选择,当然,这不是说戚缓缓必须要嫁人,只是她喜欢小孩儿。她从小可以说是被溺爱着长大,连妹妹弟弟都宠着她,这样的成长环境,使亲情成为戚缓缓心目中最好的情感。
而得到亲情,让亲情延续的最好办法就是生孩子,拥有带有自己血脉的家人。
所以在这样的认知下,戚缓缓才会把招上门女婿排在了一生不嫁的前面。但万一她找不到合适的,那她也不愿意凑和。是的,崔吉镇上的适龄儿郎,她一个都看不上。
但她娘亲有看上的人选,天天吹风已故宋大儒家的独子宋丘宋公子。
戚缓缓说:“他家是寡母,婆母不好相处吧。”
戚夫人:“那可是宋大儒,当初选妻就看中一个贤字,宋夫人早就放出话来,东院给小俩口住,这些年她吃斋念佛,作息与年轻人不一样,自己独居西院就好,不用晨昏定省,一家人以自在为主。”
戚缓缓说:“宋大儒不喜商道,该是娶了我,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戚夫人:“那不会,那都是误传,你没见宋大儒的葬礼上去了多少商贾,若是他讨厌,他家人是不可能让商户去送他一程的。”
戚缓缓不绕了,她最后道:“宋公子长得不俊。”
戚夫人:“可以了,在咱们崔吉镇也数一数二了,你要多俊的,天上的谪仙吗。”
当时戚夫人说着,一边摸着爱女的头,感概:“还是我把你生得太好了,才让你眼光这么高。”
一整个甜蜜的抱怨,说着说着,戚夫人脸上宠溺的笑就忍不住流露了出来,戚缓缓最会跟家人撒娇,马上往娘亲怀里扎,嘴上甜甜地道:“娘亲,非得嫁人吗,非得嫁镇上的人家吗,爹爹的生意我都会、都懂,我留下给你们看家,把家业发扬光大,成为弟弟妹妹的支撑与底气。”
至此戚夫人不说话了,戚缓缓知道她娘心动了。
这都是以前,戚缓缓认识沈弈之前的想法,现在,自然都不算数了,但家人以及她的不恨嫁就是戚缓缓的底气。
如果不用非得嫁人,可以在戚家生活一辈子,那沈弈这边真有个万一,戚缓缓也只会是伤心,不会是灭顶之灾。
“嗯,不怕就好。”沈弈话音刚落,扬青与呈黛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二人见到沈弈在屋中,再看到自家姑娘披散着头发的样子,心中震撼不已。坏了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二人脸色同时刷白。
扬青一下子没沉住气,声音大了点儿:“姑娘!”
沈弈看她一眼,扬青一下子哑声,那种感觉又来了,冷到刺骨的感觉。
沈弈:“侍候你们姑娘。”
他看向戚缓缓并摸了摸她的头顶:“这里你不用管,会有人收拾干净。”说完大步出了屋。
直到屋门被关上,扬青与呈黛才跑上前,围在戚缓缓身边紧张地看着她,希冀现实情况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但她们失望了,姑娘抬手递给她们簪子时,雪白的手臂内侧,让人不忍直视。
“姑娘,您怎么,您怎么,”扬青欲言又止。
呈黛接话直接了当:“是姓沈的强迫您的吗?”
戚缓缓微微脸红:“怎么可能。此事不要告诉夫人。”
一句话,扬青与呈黛彻底绝了希望,自然是不敢告诉夫人的,也不敢细问姑娘。
二婢只能把话咽到肚子里,然后把姑娘收拾利落,外面游园会还在进行,不能让人瞧出纰漏来。
一切收拾好后,戚缓缓望向那张还挂着缦帘的床榻,她别说让扬青与呈黛去收拾了,她自己都无法面对。反正沈弈说了,他会处理,那就由他处理吧。
出了屋来,戚缓缓问:“你们二人刚才一直等在偏房吗?”
这话问得扬青与呈黛一楞,二人相视一眼,然后道:“是啊,金魏引我们进去,让我们在那里稍候。”
扬青与呈黛中的药与二丫的一样,用醒香弄醒后,二人被重塑的记忆里,一直在偏房里等着,直到金魏来唤她们,可多少还是会有些恍惚。
每年的游园会,晚间看烟花的人很多,少了一些也没人注意,但少的都是瞩目人物就很显眼了。
滕于惠对表姐滕殷罗道:“阿姐,沈公子与戚缓缓是不是不在,你见着他们了吗?”
滕殷罗道:“没有,不止他们,郡主也不见了。”
滕于惠听她提到郡主,又说:“你说郡主与沈公子到底……”
滕殷罗没等她说完,就冲着路过的一个女子道:“呀,正找你呢,刚秦家小姐还问你来着,可能是看烟花的事。”
对她叫住的对方女子停下道:“那一起去吧,快开始了。”
滕殷罗就势与对方走了,滕于惠没了说话的机会,也跟了上去。
滕殷罗余光瞥见跟在身后的表妹,心里想,有关郡主的一切她都不想沾染,背后议论她都不想。郡主对沈公子热络她还能理解,但对她表现出超过常规的关注与热情,滕殷罗就不能理解了。
她是个谨慎心里有数的人,事出反常即为妖,她可得躲着点儿他们,不止郡主,还有沈公子。
在烟花绽放前消失的郡主与沈弈此刻正在一起,在郡主下榻在崔吉镇的宅子里。他们二人坐在堂前,面前跪着被捆覆着的花凤。
郡主近来迷上了养指甲,左手三个手指上带着红宝长护甲。她用右手转动着它们,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沈弈道:“郡主,以后不要这样,你不是自作主张的人,以前有商有量的就好。”
他与往常说话无异,郡主却知道他不高兴了,他叫她郡主而不是阿媛。
被人下药,任谁也不会高兴,沈弈这样除了皇帝以外的第一人,自然会恼怒被人算计,估计就连太后娘娘也不行,他这次出来其中一部分原因,不就是太后惹的。
郡主自知理亏,马上道:“都怨我,我错了,阿弈别生气,以后咱们还有商有量的。不过,”她话锋一转,“咱们以前可是商量好的,贵妾一事,世子一事,你是要知会我,过了我的眼的。”
如今,别说你没把戚氏知会给我,还在明知我不喜她的情况下一意孤行,这可不是有商有量的样儿。这句是郡主心里想的,她没敢说出来,但意思他该是懂的。
沈弈:“若是你不行此举,此事可能还有余地,如今更改不得了。”
得,这算是把锅都扣她头上了,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就算不是贵妾,就算以后世子不是戚氏所出,戚氏入王府都是确定的事了。
不过,郡主愿意把这个锅接下,因为他们可以不撕破脸,不用她低头顺势容下戚氏。这也是阿弈将计就计的根本原因吧。
郡主心念一转,纳就纳吧,王府里的妾是要分贵贱的,这个底线她还有运作的机会。她最得太后喜欢,她也知道太后看时王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绝不会喜欢戚缓缓这样的。世子的生母还得是她来挑。
“知道了,你喜欢就好。”郡主心下拿定了主意,嘴上顺着他。
沈弈问:“这人,是郡主领回去,还是?”
花凤忽然激动起来,但被绑成那样,只能在原地挣着。
郡主看都没看她,道:“还不是你误导我,我以为你喜欢她,从小带在身边,教了好些东西,又只允她一人近身侍候,我要是知道她犯了错会被这样对待,就不拉她下水了。”
嘴上说着遗憾,但语气淡泊,事不关已。
“那就是郡主不肯收了?”沈弈又问。
郡主:“你的人,还是你看着办吧。”
沈弈:“那好,押下去,赏杯酒吧。”
郡主一挑眉,他们这种身份,手下谁没几个冤死鬼,但这花凤属于是有点冤了,本来好好地跟着时王,日子不会差,现在却被她带偏竟是丢了性命。
不过阿弈着实有点不念旧情,过于狠了。但她也不会为花凤求情,他这口气不出,就要记到她的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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