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一说,齐慕脸上的笑更大了,刚才他过来的时候速度有些快,向前的风吹起了额前的刘海,有点乱。
柴思元看了一会,抬手帮他理顺。
齐慕眸光微动,耳根有些痒,小声问:“你怎么总是弄我头发?”
柴思元:“乱了,帮你理理。”
心跳得又快又急,齐慕没好意思地转开眼,有一股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第28章
晚上吃完火锅回到出租房已经是十点了,秦燃还在出租屋陪燕秋。
燕秋在齐慕家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不说要送他回家,至少得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去哪儿,要干什么。
如果是一般人,问一问也就说了,偏偏燕秋不会说话,连表达自己的意思也不会,所以这段时间,秦燃除了管燕秋的吃饭问题,还担任起了‘老师’的责任。
但要知道,一个从来没有学过知识,宛如白纸的人,想要教会他,必然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教的人艰难,学的人也艰难。
于是乎,很长一段时间,齐慕都会看到这两个人,一个教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给对方安上。
而另一个则是听得懵懵懂懂,周围一有动静,注意力就会转移,压根儿听不进去。
就比如此时,齐慕刚一推开门,燕秋就投来了目光,发现是他以后,什么都不管了,跳着跑过来,围在他身边转。
关上门,齐慕笑着摸摸他的头,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煎饼小推车,也不知道秦燃有没有就顺手买了一个,这会儿从书包里拿出来还很热乎:“给你带的。”
燕秋抱着煎饼,脸上笑出了深深的酒窝。
“你今天这么早回来?”秦燃有些意外地看着齐慕。
齐慕说:“今天周六,本来就结束得早。”
秦燃:“对哦,差点儿忘了。”
燕秋已经抱着煎饼去旁边啃了,齐慕把书包挂在门背后,问秦燃今天的教学成果如何。
“不如何。”秦燃很气馁,尤其瞥到燕秋没心没肺在那儿啃煎饼,顿时就抓起床上的外套穿上,闷闷说:“走了。”
齐慕点点头:“嗯,明天早点来,我可能八点就要出门。”
“八点?”秦燃感觉自己听错了:“那会儿天都没亮吧,你赶着出去做贼啊。”
齐慕笑骂了他两句:“你才做贼,我同学他们月底就要比赛了,最近训练时间紧。”
“他们比赛又不是你比赛,跟那么勤快。”秦燃小声吐槽,又问:“前几天你说过年也要跟着出去,不回福利院了,那那傻子怎么整?”
齐慕回头看了眼燕秋,说:“你带走。”
“我带走?我妈不打死我。”秦燃乐了,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说:“要不到时候我也在你这附近租个房子吧。”
齐慕摆摆手:“都行。”
*
一月中下旬,高中终于期末考试结束,全校放假,齐慕开始全天跟在轮滑队里,等秦燃在附近找到合适的房子时,齐慕也要跟着轮滑队去隔壁市了。
由于参赛人员太多,出发当天所有人都在体育馆门口集合,一起坐大巴车,齐慕出门的时候晚了,错过了一班公交车,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确认人都到齐了,教练对司机说:“走吧,得抓紧时间了,路面有雪,车开不快。”
司机很是自信道:“放心,老司机了,稳得很的。”
柴思元他们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提前给他留了座位,看到齐慕还在找座位,王岳川连忙站起来招手:“这儿!”
大巴车缓缓驶出体育馆大门,齐慕扶着两边的座椅,摇摇晃晃走到最后一排,王岳川笑着拍拍旁边的座位。
从出发地到目的地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前一个小时教练一直在跟他们讲注意事项,这是一场省级比赛,省内各市市队都会来参加,奖牌的含金量自然是不低的,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
“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都爱热闹,但这次出去你们代表的是整个西宁市队的风貌,所以我话先说在前面,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没事找事,否则回去就开除没得商量!”
警告完,教练又把柴思元单独叫到了前面说话,他是队长,到时候会有一场和其他市队队长单独的比赛。
大巴车在马路上飞驰,齐慕的心情异常激动,柴思元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嘴角一直挂着笑,王岳川也注意到了,问他:“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齐慕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大大方方说:“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出去,很期待。”
“你之前没有出过西宁吗?”王岳川问。
“没有。”齐慕摇头,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主要是比较期待这次的比赛。”
“啊,”王岳川了然,神情也激动起来:“别说你,我也激动啊,我记得上一次参加这种中型比赛,还是高中前,当时教练带着我们去的北京。”
说起那段经历,王岳川更兴奋了,手舞足蹈地和齐慕说,当时参赛的对手经验多么丰富,他们又是怎么碾压对方,拿的奖杯。
齐慕安静地听着,听得津津有味。
“学神,你以前有看过这种比赛吗?”王岳川突然问。
齐慕一愣,说:“我刚上初中那会儿,初中班主任给我弟弟报过一个轮滑比赛,不过,最后也没去成。”
“啊?”王岳川有些诧异:“为什么啊?”
不知道为什么,齐慕下意识看了柴思元一眼,视线碰撞的那一瞬间,对方立马转移到了别处。
齐慕抿抿唇,说得模棱两可:“因素挺多的,外部的,内部的,都有。”
但或许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开赛,有代入感的原因,王岳川追问:“能说来听听吗?”
齐慕欣然点头,但等真要开口说的时候,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他在王岳川狐疑的视线下,沉默半晌,最后才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吧?”
第29章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依仗,有父母陪在身边的孩子,不管做什么都是有底气的。
上初中后,班主任知道柴思元会轮滑,推荐他参加了市里初中联合举办的小型比赛,每天中午和放学前最后一节自习课,柴思元都要和其他人一起,在学校的体育室训练。
柴思元在轮滑上的天赋是很好的,一起参加训练的人里,他是唯一个没有基础,但不管学什么,都是最快学会的那个人,组织他们训练的体育老师,每次要教新动作,都会让柴思元去前面做案例。
在人群中出挑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老师觉得柴思元有潜质,愿意在他身上花时间花精力。当时除了准备校联合比赛外,体育老师还推荐了去市赛的名额。
只要能参加市赛,不管能不能拿名次,这都是一种荣誉,而如果运气再好点,被市队看中,就有机会被选进去,往后的路会越来越开阔,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坏事就是,像柴思元这种被老师‘偏爱’的学生,注定是要被人嫉妒的。
这天中午训练结束后,体育老师单独找到柴思元,将市赛名额的申请名单给了他,鼓励他要用心训练。
名单只有一张,不能涂改,回教室填写的时候,齐慕的心情比柴思元还要紧张,在旁边提醒:“你看清楚再写,别写错了。”
不等柴思元答话,又开始说:“我记得上个月量身高的时候你是一米六九,现在肯定又高了,你身高这栏就先别写,等我们去百佳乐上班的时候,让欣姐量好了再写上去,还有体重也是,你刚吃了中饭,称出来不准的,下午一起称。”
柴思元握着笔,听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笑:“哥你想什么呢,老师说了,放学前申请名单就得给他,等不到去百佳乐再量了。”
“这么急?”齐慕有些犯难了,托着下巴思考,如何才能准确知道柴思元的身高。
柴思元眼睛弯弯,抬手搭在齐慕肩膀上:“哎呀哥,没那么严谨的,只是参赛申请,大差不差就行了。”
齐慕觉得这样不行:“当然要认真填,万一到时候被那些老师看中,你就能进市队了,那多好啊。”
齐慕让柴思元站起来,用手上下比划身高,身后有人从他们这边经过,瞥了他们一眼,嗤笑:“不就是一张表嘛,得瑟成这样,没见过世面。”
“……”齐慕微微皱眉,但也没有理他。
这个人叫李罗,家里开超市,在那个时候算是小资家庭了,从小就学轮滑,平时也和柴思元一起参加学校的训练。
因为以前学过,也参加过一些小型比赛,最先开始学校组织训练那会儿,老师经常提他的名字,夸他基础好,懂的多。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在学习速度上,他赶不上柴思元,甚至还会落其他人一大截,基础好不再是他的优势。
齐慕回头看了一眼,不理他,柴思元更是恍若未闻,连眼神都不给一个,这多少显得李罗有些没面子,又羞又恼道:“喂,我跟你们说话呢。”
“你跟我们说话,我们就一定要回应你吗?”齐慕冷冷道。
李罗的脸色更难看了,视线死死盯着那张申请表,冷嘲热讽:“拿了张表搞得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样,到时候拿不到奖,更丢人。”
齐慕心里忍着气,没想跟他多说什么,拉着柴思元坐回座位:“我们继续填,不理他。”
柴思元的目光始终是冷的,像是大街上流浪久了,对人失去信任,随时都会攻击人的凶狗。
李罗被他这样看着,心里有些发虚,但想起周围的人还在看着这里,为了找回点面子,走的时候黑着脸骂了一句:“两个有人生没人养的杂种。”
“砰——”
一张椅子被踹到李罗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柴思元将齐慕拦在身后,整张脸都是阴沉的:“你刚才说什么。”
班级里还有其他同学在午休,听到这边的声响都看了过来,大概是没想到柴思元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有可能是觉得被这么多人看很丢人,李罗的脖子瞬间涨得通红:“操!我特么说得有错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与柴思元正面对视:“你们两个不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吗?那不就是有人生没人养的,杂——”
那个‘种’字还没说出口,柴思元已经抡起桌上的保温水杯,朝着李罗的脸上狠狠砸过去了。
保温杯的外层是铁做的,砸在人脸上可不是闹着玩,李罗惨叫着倒在旁边的课桌上,看戏的同学也大叫着往课桌外面躲,还有人跑去办公室叫老师。
柴思元一个大步上前,抓住李罗的胳膊,一拳头又要下去,齐慕大惊:“元元!”
有同学一起过来帮齐慕把两个人拉开,但柴思元已经冲动到了头,谁也拉不住,最后老师带着保安过来把两个人拉开的时候,李罗的脸已经被打得又青又紫,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一边骂柴思元一边哭。
校内打架是要吃处分的,虽然是李罗挑衅在线,但先动手的人最吃亏,柴思元参加市赛的名额被收了回去,两个人都记了大过,回家反省一周。
体育老师来收申请名单的时候,看着柴思元又是窝火又是惋惜,觉得他太冲动行事,这么好的机会白送了。
齐慕担忧地问:“老师,那学校联合的比赛还能参加吗?”
体育老师叹了口气:“我尽量帮他争取吧。”
老师到底还是很惜才的,想了又想,还是对他俩说:“唉,这句话说出来可能很残酷,但你们也必须要听着。你们身边没有亲人,没有人能替你们撑腰,所以有些时候该忍的还是要忍,没必要强出头,这次是丢了参赛名额,下次呢?下下次呢?”
齐慕心里涌上一阵酸,柴思元不说话。
老师拍拍他俩的肩膀:“先回家吧,联合赛的事我再去跟学校说说。”
送走体育老师,柴思元还木木地站在原地,李罗挂了彩,他也没好到哪儿去,眉尾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血因为没有及时擦掉,凝固在上面。
齐慕也不敢伸手去揉,怕会弄疼他,叹了口气,拿过柴思元肩上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又去拉他的手:“走吧,回家。”
柴思元眼眶还有些红,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着:“你怎么不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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