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猛一回头看,江年还趴在地上,表情痛苦,而他身前站着的正是柴思元。
“江思元!你敢推我?!”江年看向柴思元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应该是摔疼了,从地上爬起来以后,也还是扶着一旁的墙,眼睛都气红了:“你凭什么推我?”
柴思元冷着一张脸,挡在齐慕前面:“要发疯自己回家去发,我姓柴不姓江,我也不是江思辰,对你没那么大的耐心。”
“……”
很显然,江年已经气到说不出话了,手指用力扣在白墙上,手背青筋暴起的同时,那些青紫色的痕迹以及结痂都更明显了。
“上次没还手,是因为我不想,也是看在江思辰的面子上不想对你动手。”柴思元的语气和他的眼睛一样,冷漠无情:“但那不代表我不会。”
“不许你提思辰的名字!”江年的情绪彻底激动起来,胸脯剧烈起伏着。
柴思元冷笑:“我为什么不能提?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了。”
“住口!”江年冲上前来揪住柴思元的衣领,被柴思元先一步抓住,反手扣住。
“啊——”
江年吃痛地瘫软在地上,柴思元握住齐慕的手腕,往回走:“我说过,我对你没那么大的耐心。”
齐慕被柴思元牵着,只能看见他挺阔的后背,以及那只握着自己臂腕的手。
他抿着唇一直没有说话,有关于柴思元的家事,他一直都不是很清楚,也从来没有过问过,毕竟以目前他们的关系而言,那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
只不过,根据这次见到江年,以及听江年说的话,他大概能猜到,柴思元家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身后还有低低的抽泣声,齐慕回头看,江年依旧跌坐在地上,眼眶红得吓人。
回到训练室的时候,教练已经在组织队员们训练了,看到他们现在才回来,脸上有些不高兴:“怎么不干脆明天来呢?离开赛还有多长时间?”
教练也是一个脾气比较大的人,见柴思元绷着脸没有要说话的解释意思,马上就要发火了,还是齐慕及时圆场:“不好意思啊教练,刚才思元家里的人来找他了,说了点事,就耽误了,不是故意……”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教练面无表情地抬手打断,对柴思元说:“这句话我说了多少次,你们也听了多少次,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说。”
“时间是你们自己的,比赛也是你们自己的,是要好好把握,还是就此浪费,全凭你们自己决定。”
所有队员都静悄悄的,看看教练,又看看齐慕他们这边,空气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最低。
教练继续组织队员训练,柴思元换好轮滑鞋后也加入了进去,齐慕摸了摸之前用保温袋装着的羊肉汤,已经冷了。
叹了口气,将队员们吃剩的羊肉汤全部收拾到垃圾桶,场地打扫干净。
晚上十点,教练摇铃休息,王岳川从后面勾住柴思元的肩膀,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随后,王岳川朝齐慕这边飞跑过来,坐在旁边。
“齐慕,之前你跟教练说,思元家里的人找过来了?”王岳川的声音很低,神情严肃。
“嗯。”齐慕点头:“是江年。”
“又是那个姓江的!”王岳川捶了一下椅子:“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又问:“他来找思元干什么?”
“……不知道,”知道王岳川和柴思元的关系不错,齐慕将之前在走廊发生的事都说给他听了,完了还是没忍住,问:“柴思元他,家里是怎样的呀,感觉他家里的人不是很好相处,还有江年说的那个什么江思辰,他怎么了?”
“这……”王岳川犹豫良久,说:“这我也不太好说,思元家里那些人确实操蛋的。”
王岳川望着远处的天花板,跟齐慕说起了他所不知道,有关柴思元的事。
“思元应该跟你说过,他是跟他妈妈姓,所以才叫柴思元,但其实他爸爸是姓江,在他头上还有一个大他十岁的哥哥,叫江思辰。”
齐慕点点头:“和母亲姓这个我知道,你后面说的那些他没说过。”
王岳川叹了口气:“不说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他那嘴巴就跟被铁给焊住了一样,根本就撬不开。”
“是有点。”齐慕低头轻笑,其实不止是一点,是很多。在他的了解里,柴思元的话真的是很少的,更多时候是能不说就不说,非要让他开口,也只是很简单的答话。
想让这样的人吐露心声,比登天还要难,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过问的原因。
“思元他那老爹呢,生意做得很好,每天房子大把大把地卖出去,钱大笔大笔进进来,但运气不好,这霉运啊还都是落在下一辈头上的。”
齐慕‘啊’了一声:“这怎么说?”
王岳川:“你刚才不是问江思辰是怎么回事吗?”
齐慕点头。
“他有病,白血病。”
“!!!”
齐慕瞪大了眼睛,像是确定一般,王岳川点点头:“你没听错,而且他那个病已经到晚期了。”
白血病是什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难以治好的,可以算得上是绝症的病。得了白血病的人痛苦,身边的亲人也一样痛苦。
“是天生的吗?还是后来患上的?”齐慕问得有些艰难。
王岳川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毛估估道:“四五年前吧,我爸跟思元家有生意来往,那个时候江思辰刚接手他爸的生意,我爸也经常会跟他谈事情,然后就会拿江思辰给我做对比,说什么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和老爹并肩作战,让我以后也跟江思辰学习。”
“我那个时候贼烦江思辰这个名字,听到就想吐,家也不想回。”说到这里,王岳川顿了一下:“但结果后来有一天我爸突然就不说了,也不问我在学校学习怎么样,甚至连我的试卷也不过问了,就说只要我好好的就行了,别的他也不强求了。”
齐慕:“所以,他是在那个时候得的白血病。”
“是啊。”王岳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替谁叹的:“白血病多难治啊,还动不动就要人给他输血。”
“他们家里那一堆人都验过血了,没有一个人匹配的,只有思元匹配,这些年全靠思元定期给他输血,他才能活到现在。”
“哦对了,”王岳川一说起江年,脸上的不屑都能溢出来:“还有江年那个蠢货,他的血也能,只不过匹配度没有思元这么高,输两次都不一定抵得过思元输一次。”
听王岳川说到这里,齐慕突然想起刚才在走廊的时候,他确实有在江年的手背上看到一片的青紫色和针孔。
当时他还在想那些是怎么造成的,现在看来,应该是经常给江思辰输血造成的吧。
又想起刚才王岳川说,和江思辰血型匹配的是柴思元,那他……
“那思元他是不是经常要给他哥输血?那怎么受得了?”齐慕眉头紧皱,他不了解白血病人的病情是怎样的,也不知道输血的频率是怎样的,只是一想起江年手上的伤,再联想到柴思元身上,心里就有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
视线扫了眼训练场,柴思言一直没有停过,别人都在休息,只有他还在练习。
王岳川说:“之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跟他念同一所初中,动不动他家里人就来学校,把他带去医院,那个时候才多小啊,三天两头输血,就这样思元还要定时参加比赛呢,有好几次训练的时候,我都看他整个人跟张纸一样白。”
难以想象,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这样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过后,齐慕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沙沙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王岳川笑着‘害’了一声,用手肘碰了碰齐慕的胳膊:“你也别多想,那都是上初中的时候,现在高中了,跟他们不在一个城市,他们也没办法想带人走就带人走了。”
没有办法想带人走就带人走,却可以时不时过来找麻烦,这两次是那个什么所谓的堂哥,那之后会不会是他的父母亲自过来?
“叮铃——叮铃——”
休息时间过去,教练在摇铃叫人了,王岳川跳着站了起来,脚下的轮滑鞋带着他往前了一些:“那我先过去训练了啊。”
齐慕莞尔:“好,去吧。”
晚上十二点,训练终于结束,陆陆续续送走所有队员,再将轮滑鞋整理入架,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柴思元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坐在长沙发上等他。
看到他进来,柴思元站了起来:“忙好了?”
“嗯,”套上羽绒外套,提上书包,抬头看他的时候,额头前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走吧。”
窗外夜色沉沉,更衣室的灯基本都关了,只剩门口还亮着一个,柴思元伸手,很自然地帮他把碎发往后扫。
冰凉的指尖落在额头上,仿佛两路电流终于汇通,视线被拨开的那一瞬间,齐慕也坠入在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里。
齐慕微微垂下眼,耳根有一抹红染了上来,他咳了一声:“那个,走,走吧。”
外面的雪比他下午来的时候下得还要再大一些,晶莹的雪花在路灯下纷飞,时不时有小轿车和自行车驶过,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子,再被落下来的新雪覆盖。
司机已经点燃了车随时都可以出发,但齐慕却轻轻拉了一下柴思元的衣服:“先等一等。”
“怎么了?”柴思元回头,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羊羔绒大衣,半截身子在外面,雪落在衣服上特别明显。
齐慕伸手把他往回拉了一把:“今天我请队员们喝羊肉汤,你不在。”
柴思元回想了一下,点头:“嗯,当时去车上拿东西了。”
突然吹起了更大的风,雪全飞在了脸上,于是齐慕又拉着柴思元后退了一步:“他们都喝到了,就你没喝。”
理解到了他的意思,柴思元挑挑眉:“那现在去喝?”
“可是体育馆门口这家已经歇业了。”
柴思元沉默半晌,走到屋檐外面,问司机哪里还有羊肉汤店开着。
“羊肉汤店啊,”司机想了想,灵光一现:“哎我小区门口有一家,他们家就在铺子楼上,平时很晚才关门。”
“好。”
在雪夜下,柴思元回头对齐慕说:“走吧,去喝羊肉汤。”
诚如司机所说,他们小区门口那家店真的还开着,而且或许因为是老店,背后又有小区的缘故,这会儿店里都还有客人。
一掀开帘子,浓浓的羊肉味儿袭来,齐慕和柴思元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司机没进去,说是回家看看老婆孩子,等他们吃好了再送他们回家。
等汤的时候,齐慕双手撑在桌面上,笑问他:“今天你怎么练这么久,中场休息也不休息。”
“离开赛没多长时间了,要抓紧。”店里有些热,柴思元脱去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灰色高领毛衣,因为整体的颜色都偏暗,导致他头上的小柴犬发绳格外显眼。
齐慕弯着眼睛看他:“你们比赛是在市里比吗?到时候我可以去围观吗?”
柴思元:“在隔壁市,到时候应该也快要过年了,你如果不在这边过年的话,跟着我一起去就行了。”
“好啊,”齐慕笑着点头:“反正我家里也没人,之前过年都是回福利院过的,那今年就跟你们一起去好了。”
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上桌:“汤来了啊,吃辣的加辣子。”
齐慕微笑着跟老板娘道谢,两个人捧着热汤喝了一大口。
隔着碗沿看柴思元,齐慕想起很久以前,他和弟弟还没独自搬出去住,冬天福利院很冷,秦燃也会用保温桶装上羊肉汤带过来,三个小孩坐在石阶上,分一碗汤喝。
只是后来有一个人走了,一起喝羊肉汤的,就剩下他和秦燃。
喝了羊肉汤,司机还没回来,先开始觉得冷,现在又有些热了,齐慕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出去走走?”
柴思元蹙眉:“那么大的雪,你确定?”
齐慕还是笑:“是啊,出去吹吹风。”
像是被折服,柴思元点点头,抓起椅背上的羊羔绒外套,却没有穿,而是在出门的时候披在了齐慕身上。
齐慕一惊,第一反应是推开:“你给我干什么,外面很冷的,你自己不穿?”
“你自己看看你的衣服能顶住外面的风吗?”
齐慕冬天没有穿太厚的习惯,行动不方便,人也感觉闷,所以他基本都是一件毛衣,再套个外套就算完事,他的衣柜里,也基本都是很厚实的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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