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太过炽烈,秦玥想收回手,却被攥得更紧。
戚少麟的话自上而下砸到她耳中,原本就已被撞得四散的神思更无法分辨出其中的含义。她闭眼咬唇,头偏向一方,露出白细的颈侧。
即便只能看得她湿漉的眼尾,戚少麟也能感受到她的抵触抗拒。他身体酣畅满足,可心里却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亟待填补。
他不自觉地加重挞伐的力道,待眼前人浓黑的长睫蝴蝶挥翅般地抖动后,那阵空虚才做稍减。
秦玥咬着下唇,半睁潮润的眼,尽然入目的便是戚少麟覆着一层薄汗的俊容。他身无一物,那处不再被遮掩的刺青,就这么明晃晃的展露在她眼下。
她觉得刺目,又要避开视线,下颌忽的被捏住。
戚少麟拇指稍用力,将被咬得微红的唇出,双唇隙出的缝,很快被他恶狠狠地堵住。
黏糊的搅缠间,有秦玥难耐不受发出的轻声,还有戚少麟含混不可闻的低语。
“阿玥,阿玥。”
***
翌日天亮,秦玥睁开眼时,身旁床榻已凉。
她缓缓抬起手,怔怔地看着微红的手心,掌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温度。脑中回响起戚少麟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她心底生出一股怪异的寒意。
他那话的意思,绝不是要为她洗脱罪名,更像是要她一辈子依附于他。她不愿细想,开口唤了惜云,如往常多次那样道:“端药来。”
惜云却没同以前那样应下,而是迟疑道:“那药喝多了伤身,姑娘别喝了吧。”
秦玥不以为意,“都喝了那么多次,还怕什么伤身,去吧。”
惜云不动,躬着身子请罪似的立在床前。
秦玥恍然懂了她的意话外之音,颤着嗓音问:“是戚少麟的意思?”
惜云低声道:“世子也是为着姑娘好。”
“为我好。”秦玥嗤笑着喃喃,随后疲乏道:“你先出去吧。”
门关上后,她径自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在妆案衣柜前翻找。最后在衣柜最下层找到了上次围场中剩下的药丸,取出一颗吞下后,她好似才恢复了知觉。
戚世子当真是大发善心,不仅要收留她在侯府,还许她以罪臣之躯怀上戚家的骨肉。她没有以水服用,而是任由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化开,一点点清醒她的神志。
惜云去准备早膳,梳洗之事就由惜雨来做,她手指灵巧地挽髻,口中低声道:“公子说玥姑娘聪慧过人,自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本来打算和您再见上一面,可世子这儿的守卫实在太过森严,恐怕得之后寻机会了。”
秦玥淡淡应了一句,未置可否。
戚玚想要的,不过就是永安侯世子之位罢了。她无意参与他们的夺位之争中,可若是真能从中获取所需,掂量利弊后,也未尝不可。
戚少麟此番离京,本是大好机会,可他临行前不知为何,足足加派了多一倍的人手在乘知院守着,不许她出院。出了房门后,惜云更是寸步不移地跟着她,遑论见外人一面了。
除了院里这些熟面孔,她见得最多的就是戚二傻。
主走狗及,戚二傻代替它的主人,尽心地守在秦玥身边。
***
第三日早晨,秦玥正用早膳,就听到门口一阵动静,像是有人来了院中。
她迈步出门,看到廊下惜云正在和一位与邱嬷嬷年纪相仿的嬷嬷交谈。那人想来在府中地位也不低,满脸不耐烦,目光窥见秦玥后,径直朝她道:“你就是世子的侍女?”
听这语气,应当是主院的人。秦玥收着语气回道:“是。”
那人绕过惜云,行至她身前,“侯爷夫人那要你去一趟,你随我走吧。”
听着这两声名讳,秦玥呼吸一紧,正要回话,便听惜云抢着道:“郑嬷嬷,世子临走前吩咐过,他不在府中时,玥姑娘哪儿也不能去···”
话还未说完,郑嬷嬷厉声道:“住嘴!侯府也有你说话的份?”
郑嬷嬷目光在秦玥身上打量了一番,见她面容昳丽,五官清绝,虽说是丫鬟出身,可举止姿态中并无半点卑怯之色。这般容貌,难怪会勾了世子的心去。
别说戚少麟不在府中,就是他在,也不一定能逆了侯爷的意。秦玥垂下眼,顺从道:“劳烦嬷嬷带路。”
惜云自是无力阻拦,眼睁睁看着玥姑娘往主院走。沉思片刻,她往留在院中的丁擎宇屋里走去。
丁擎宇奉命守在院中,见惜云慌张地跑来后,忽的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皱眉问道:“惜云,是玥姑娘出事了?”
惜云大喘气,调整呼吸道:“是、是侯爷夫人差人带走了玥姑娘。”
丁擎宇大惊,想到世子临行前的吩咐,立即取了马鞭准备出门。他叮嘱惜云道:“你叫人去主院候着,我去出去一趟。”
***
弯弯绕绕走了半晌后,才到了主院偏屋。
侯爷夫人端坐在上方,品茶闲谈几句后,才将视线移到跪在地上的丫鬟身上。
戚旭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他嗓音不怒自威,是常居高位之人特有的粗沉,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秦玥低头答道:“惜月。”
上方之人默然无声,须臾后,站在一旁的郑嬷嬷喝道:“在主子面前这般没规矩!”
秦玥反应过来,抿唇又答道:“奴婢名叫惜月。”
戚旭这才继续问话:“你可知罪?”
淡淡的一句话,却叫秦玥浑身紧绷起来。她立时想到的便是戚旭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趁戚少麟不在的时候处理了她。旋即她又觉得,若他真是知道,应当不会这么简单叫她来,还有女眷在场。
她犹豫着如何作答时,戚旭又开口了:“那日去春日宴的可是你?”
秦玥一颗心陡然平复下来,问的是这档事,要容易应对得多。她埋头道:“是奴婢。”
戚旭冷笑一声,“你主子不懂事,难道你也没分寸?”
上次为了她与手足动武,后又不顾体面,带着人大方参与宴会。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永安侯府的脸都要被丢尽。
秦玥神思翻转,忖量回复之词。若是直接认错,保不齐就要被安个罪名受罚;可将事情推到戚少麟身上,恐怕后果更严重。心绪百转千回之时,一个念头霎时闪过,这难道不是个机会?
她稳了稳嗓子道:“奴婢知罪,只是世子抬爱,奴婢不敢违逆。身份卑微,只求安稳本分过一生,绝不敢有别的非分之想。”
戚旭脸上稍虞,“你当真如此想便好。”
侯府门第,即便是妾室也不容这等身份之人。
秦玥双手不可抑止地颤抖,她揪紧衣袖,下了决心,主动道:“侯爷,奴婢卑贱,不敢污了世子名声。久闻侯爷忠孝,宽待下人。奴婢前些时日得知家母重病,心中担忧,望侯爷开恩,放奴婢出府。”
这算是冒险一搏,赢了她有摆脱戚少麟桎梏的希望,输了左不过是受一顿斥罚。
戚旭没料到她存了这个心思,他本不想插手这等内院之事,只是戚少麟太过沉溺这女子身上,任其发展难保不会坏了侯府名声。他又素来不敬继母,由温代柔出面反而不妥,自己只好过问。
他迟疑之际,一旁的夫人温代柔开口道:“侯爷,念在这丫头一片孝心的份上,成全了她吧。”
秦玥心中讶异,没想到夫人会开口帮自己,继而她思及夫人是戚玚的生母后,也不觉奇怪了。戚玚与戚少麟相对,自己的离开对他绝对百利无一害,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她这也算歪打正着。
戚旭沉吟,他堂堂一个侯爷,也不愿落个太苛待下人的名声,酌量少顷后道:“念你服侍过世子一场,你若是真有此念头,我放你出府。”
秦玥俯身叩谢。
事情了结,侯爷便全交由夫人搭理,兀自忙正事去了。
放人出府这种事由通常府中的管事会处处理,但夫人上心,亲力亲为地为她办置。秦玥丫鬟的身份只是个幌子,实则契据缺失,若没有温代柔从中转圜,定不会顺利出去。
秦玥知道他们母子二人对自己亦是有利可图,可也不得不冒险一试。不若如此,哪天她当真有了身孕,那才是逃无可逃,永远被戚少麟捏在手中。
不消多时,温代柔就拿了银子和一些莫须有的契据给她,让郑嬷嬷亲自送着出了侯府,连乘知院都没有回。
踏出侯府大门那一刻,秦玥恍然如梦,这一切竟是这般简单。
她苦苦索求的东西,侯府主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达成了。她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颇有些不切实际的感觉。
顾不得这一点不安,她抬脚便往热闹的集市走去,可未来得及走出这条街,拐角便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一身肃穆制服,长刀横在她身前,恭敬道:“秦姑娘留步。”
他身后走出另一个人,丁擎宇额头冒汗,如释重负道:“玥姑娘,府中不安全,烦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这次不会顺利逃,不过快了,几章后就是
第52章
丁擎宇侧开身,让出一条道,路口便是一辆肃穆的马车。
结合眼前禁军装扮的人,秦玥大概猜到了这是要自己去哪儿。许是知道一切不会那么顺利,除了最初的惶悚,她并未再生出其他翻江倒海的情绪,一脸平静地上了马车。
车窗外先是喧哗,而后回归静穆,只剩车轮滚动的声音。秦玥怔坐在车内,无不懈气地想,戚少麟算无遗策,仿佛料到了会有今日这么一出,早做好了打算。她像是只不知自量的麻雀,自以为能逃出升天,岂不知出了牢笼,外面等着她的却是张密不透风的网。
车身驶入东宫,下车后,有宫人带着她进了一座偏殿。
东宫较侯府更为森严,宫人们只规矩做事,多的半句话也无。庆元殿一应俱全,吃喝不缺,秦玥百无聊赖地待到傍晚,才听得殿外的通传。
赵朔身后跟着几名太监宫女,面如清风地进了庆元殿。宫人们将饭菜端到桌上后,他一摆手,叫人都退了出去。
他也不计较秦玥冷脸无礼,兀自坐到她对面客气道:“秦姑娘,这可住的习惯?”
丝毫没有太子的架子。
戚少麟的恶劣大多不加掩饰,从言行举止中一眼便可知。而赵朔却像个笑面虎,看似温和宽厚,实则城府深沉,叫人无从防备。
秦玥道:“殿下的地方,自然是极好的。”
“那就好。”赵朔笑道:“否则子稀回来要唯我是问了。”
围场时戚少麟就曾说过他是太子这一派的,现下见赵朔谈及他语气熟稔,便不足为奇。秦玥没接话,赵朔又道:“临行前子稀曾嘱托我,务要帮他照看好秦姑娘,所以在他回京之前,就委屈秦姑娘在这东宫了。”
除了留在东宫,她又没有别的选择,也不必做无谓的抵抗了。
秦玥学着他的模样,表面客气道:“那打扰殿下了。”
赵朔听得有趣,眼底笑意散开,口气意味不明:“难怪子稀会念念不忘。”
他敛了态度,状似开导道:“其实秦姑娘应当明白,离了侯府,你独自一人在外反倒危险,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秦玥道:“殿下言之有理,只是我生来愚笨,最不懂得趋利避害,注定有吃不完的苦头。”
赵朔年纪比戚少麟大几岁,十年前秦家获罪之前,曾与秦常锋有过数面之缘。他盯着秦玥坚韧隐忍的神情,从中倒真看出了昔年名将的影子,可见血脉这种东西,是最不可磨灭的。
他揭过这话不提,说起了别的:“秦姑娘理应知道我对你并无恶意,当年安在你父亲头上的罪名,我也并不想追究。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帮你。”
帮她。这两个字秦玥已经听过太多次,最初是项家,后来是戚少麟,戚玚,现在连太子都对她这样说。人人嘴上都说得诚挚,却无一不是伪作谋利。她神色从容问道:“殿下想要如何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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