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就四个男孩儿加双双和?娟娟,四个少年准备初尝白酒滋味,两个小丫头在闷头吃菜。
一人面前摆着一个小酒杯,吴向晨挨个往里倒了几口白酒的量,清澈透明,散发着阵阵酒香,“咱们几个干一杯!”
墩子恶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齿,“以后我们都?不认识你了!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说罢,拿起酒杯仰头灌进嘴里。
嘶。
白酒入喉,仿佛一路点?燃的火花,噼里啪啦在口腔炸开?,有股火辣辣的感觉。
第一次喝白酒的几人面上表情各异,像是在告别他?们过去几年的青春岁月,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
“我回去了给你们写信啊!”吴向晨淡淡道。
“别写!”墩子一口回绝,“写个屁,你都?没早点?跟我们说,还写啥信?以后走了我们就不认识你了!”
墩子气鼓鼓地?,仍旧心?气不顺。
恒恒幽幽地?叹口气,一手搭在墩子肩膀,一手搭在晨晨肩膀,“怎么就要走了啊?不是说下学期开?学我们还要去打仗吗?”
冬冬被白酒辣地?眉毛挑了挑,“以后我们就三个了,怕是打仗都?打不赢。”
饭桌上有几秒沉默,风过无?痕,双双和?娟娟搞不懂几个哥哥在干嘛,她探过头去,杵到晨晨哥哥的酒杯前面,盯着往里看。
“晨晨哥哥,你们喝的什么呀?水水吗?”
双双好?奇,为?什么喝水之后脸会皱呢,这?很?像她吃到酸酸的东西才?有的表情。
“你这?小屁孩儿不要管。”晨晨放下酒杯,伸手弹了弹双双的小辫子,看着那小辫子颤了颤,心?情好?多了。“对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四岁了嘛,我先把红包给你。”
哇!
双双瞬间睁大双眼?,她不知道为?什么晨晨哥哥要提前给红包,但是这?是开?心?的事情。
“好?哦。”
一个红通通的纸袋子,双双高高兴兴收下,奶声?奶气道,“谢谢晨晨哥哥,嘻嘻!”
“小财迷!”晨晨捏了捏双双肉嘟嘟的脸蛋。
......
吃完饭,大家又说了好?一阵话,各家散去,吴家父子在空旷的二层小楼沉默地?打包着行李,等?吴锋把最后的手续办完,他?们就要离开?。
“你小子也没提前和?墩子他?们几个说啊?”吴锋还以为?儿子和?墩子他?们玩得好?,肯定上个月就说了,得好?好?珍惜最后一块儿玩儿的时?候。
“没有。”
吴向晨垂着头,声?音很?轻。
只默默收起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东西,一把弹珠,蓝色绿色的,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响声?,一开?始他?弹珠玩儿得一般,玩了大半年才?厉害起来。
五张画片,都?打得翘了边,有一阵子,几个兄弟沉迷这?个游戏,还有两把弹弓,一拉弹弓便能射出去弹珠或者石子。
将所有东西放好?,吴向晨抬头看向爸爸,“爸,我们以后还能回来看看吗?”
“可以啊,有机会就回来看看。”吴锋拍拍儿子,“等?回去了,家里还有你堂兄弟姐妹,放心?,人也多。”
吴锋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卷下一片阴影扫在脸上。
——
五天后,吴家父子离开?。
大伙儿将两人送到了出岛坐渡船的地?方,行李上船,还有几分钟才?出发。
吴锋和?几个战友分别拥抱告别。
当了二十多年兵,吴锋不舍,再看一眼?海岛,环视一圈这?有着碧海蓝天大海椰林的地?方,向众人再敬了个军礼。
“走了。”
程铮紧抿双唇,拍拍他?肩膀,“一路顺风。”
多的话再也说不出。
吴向晨看看来送行的队伍,少了他?熟悉的身影。
墩子、恒恒、冬冬都?没来。
冯秀慧替儿子解释,“墩子他?...起晚了,你们玩儿得那么好?,这?不,人难过得很?,昨晚睡得可晚,马上就来啊。”
说是这?么说,可冯秀慧心?里清楚,墩子闹别扭了。
墩子接受不了好?哥们就要这?么走了,今天一大早,梁海生和?冯秀慧要离开?的时?候,让他?一块儿来送人,他?直接拒绝,说自己不送吴向晨。
恒恒和?冬冬在旁边劝,也不知道能不能劝过来。
吴向晨心?里明白,也接受了秀慧阿姨这?个说法。
“梁叔,秀慧阿姨,以后我还来你们家里玩儿啊。”吴向晨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住在梁家,和?梁家人关系亲厚。
“好?!”梁海生把吴向晨当半个儿子看,这?会儿也舍不得,在吴向晨的脑袋上咕噜一把,“有时?间就回来岛上看看,梁叔家里你那间房一直给你留着。”
“回去了,和?你爸好?好?过日子啊,也得好?好?念书。”冯秀慧说着说着便有些不舍,这?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娃。
吴向晨扭头又看向璐璐阿姨,当初自己还是个小不点?儿的时?候,璐璐阿姨曾经在医院走廊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后来后妈走了,爸爸又是自己的爸爸了。
那是吴向晨自己的妈妈去世之后,他?再次体会到一次像是母亲般的温柔和?温暖。
“璐璐阿姨,我很?喜欢吃你做的虾,下回我还想来吃。”
“来就是,璐璐阿姨家里就虾多鱼多。”简璐生出浓浓的不舍,总觉得这?样的场面太让人难受,幸好?怀里有个插科打诨的小丫头。
“晨晨哥哥,你要和?我抢虾虾吃吗?”
双双一句话,瞬间打破大家的悲伤情绪,众人转而笑笑。
“桑桑,怎么?晨晨哥哥对你好?不好??你要不要分我虾吃?”
双双像是认真思考起来,没一会儿点?头,“好?呀,那我分你一个哦。”
吴向晨看着双双,这?个小丫头从出生就是个漂亮宝贝,让人看见就会不自觉地?笑笑。
这?回,他?轻轻摸了摸双双的小辫子,没再弹,“真乖。”
渡船即将出发,吴锋再和?几个战友告别,招呼儿子上船。
吴向晨踏上船,站在船尾再向岸上看一眼?,都?是他?这?几年熟悉的人,唯独少了...
“吴向晨!”
远处三个少年冲刺跑来,一路挥舞着双手。
等?跑到岸边时?,船刚刚出发,驶离岸边两三米远。
墩子双手扩在唇边,大喊,“你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恒恒冲他?挥手,“写信给我们!”
冬冬气喘吁吁站在岸边,“再见!”
吴向晨站在船尾,朝他?们挥手,深深看一眼?众人,“好?!”
碧波载着渡船远去,船上的人影逐渐缩成视线中的小黑点?,直到消失不见,海风苦涩,带着咸湿的味道,成了众人记忆中,关于75年9月唯一的记忆。
=
两年后。
1977年9月。
海岛驻地?部队家属院,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手里捏着一封信一路狂奔,微风吹起他?的短寸的头发,汗珠挂在发梢,滴落到脸颊。
“墩子,你拿什么呢?”
吃了晚饭,王大娘正带着六岁的孙女双双在外边消食。
突然看见墩子一阵风似的飞奔而来。
“王婆婆,我收的信,晨晨寄来的!”
“哦。”王大娘点?点?头,两年前,吴锋和?晨晨走了,后来就时?不时?给墩子他?们几个写信。“你们几个感情是好?。晨晨他?们现在咋样了?”
“挺好?的,他?说他?又长高了,比我都?高,气死我了!”墩子咬牙切齿说着话,顺便摸了摸双双妹妹的小脑袋。
就是双双现在大了,已经有了要保护发型的意识,晃着不肯让哥哥摸脑袋,唯恐自己的小辫子被摸得毛躁。
王大娘不知道这?帮小孩儿怎么这?么爱比身高,甚至隔那么远还比,只笑笑,“那你多吃点?儿,攒劲儿比他?高。”
“好?!”墩子现在长得也高,在同龄人中算比较高大的,可自打上回在信里听吴向晨说了身高后,便有了危机意识。
他?不可能比自己小一岁的人矮!
“恒恒,冬冬,快出来,吴向晨那家伙来信了。”
墩子挨家挨户叫人,把两个兄弟叫出来,三人准备去秘密基地?玩儿。
恒恒的弟弟远远飞奔在后面要加入他?们,撵在身后,追赶着哥哥们的步伐。
“奶,吴向晨是谁啊?”双双听着墩子哥哥说的,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你晨晨哥哥都?忘啦?”王大娘看着孙女迷茫的眼?神,提醒她,“就是予时?候给你红包的晨晨哥哥,记得不?”
“哦,我想起来啦!晨晨哥哥给我吃糖。”双双记得晨晨哥哥,不记得他?大名。
回到家,王大娘像是说趣事般跟儿子儿媳说起双双小丫头的记性。
“这?才?两年嘞,差点?想不起来晨晨了。”
简璐知道,肯定是吴向晨又给墩子他?们几个写信了,“双双,你都?不记得晨晨哥哥啦?晨晨哥哥以前对你可好?。你有一回哭了,还眼?泪鼻涕一把擦在晨晨哥哥衣服上。”
双双小脸一皱,看着妈妈很?不满,“妈妈,我才?不会!”
她不要面子的吗?自己怎么会眼?泪鼻涕的,咦!
王大娘感慨,“这?日子过得就是快,一眨眼?,吴参谋长和?晨晨都?走了两年了。”
简璐转身看看墙上的日记簿,已经1977年,算算时?间,她知道,下半年注定不平静。
十月的时?候,全国陆续开?始平反工作。许多人在经受不少磨难后,终于解脱。
程铮的一个老战友,十年前被调查改造,现在终于回来了。
简璐没见过这?位军人,只听程铮提起是个硬汉子,比程铮大两岁,可时?隔多年再见,人已经苍老不少,看着比程铮几乎大了十岁有余,眼?神中更是满满的疲惫与沧桑,只有依旧挺直的脊背昭示着身为?军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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