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赵盈身边当差这些日子,听到过赵盈与太多人打赌了。
他不是第一个,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徐冽想了想:“殿下收拢人心,是打算全都靠打赌,凭运气?”
“你觉得我收服杜知邑是靠运气?”
也不全是。
是审时度势,揣度人心。
她知道杜知邑要什么,缺什么。
看似是在跟人打赌,但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稳赢不输。
果然,徐冽心念才转到这里,赵盈已经又开了口:“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打赌也一样。我既然要赌,就一定要赢。
徐冽,你敢跟我赌吗?”
她好生自信,但真的有这个资格。
徐冽又有些入了迷,就像那天夜里,带着破碎感和脆弱而来的赵盈,和今日耀眼夺目,自信明艳的赵盈,截然不同,却都让他莫名心动。
“殿下想跟我赌什么?”
“赌你的去留。”
“我的去留?”
赵盈噙着笑意说是:“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后我要是不能让你心甘情愿追随我,留在我身边听用,你就回燕王府,回皇叔身边去当差,且我许诺你,来日我若成了事,仍然不会亏待你,你想要的出人头地,前途无量,我照样给你。”
徐冽眼皮一跳,心口猛然一震:“那我输了呢?”
“你输了,就死心塌地的追随我呗。”赵盈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过你放心,像你这样难得的人才,我也不会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多浪费人才啊。
怎么样徐冽,赌不赌?”
他是心动的。
无论输赢……其实他不会输。
他要的,无论三个月后结果是什么,赵盈也都许诺给他了,那他又怎么能算是输呢?
赵盈实在是太会了。
她仿佛永远都知道怎么抓住人的心思。
徐冽深吸了口气:“殿下是在诱我与你打这个赌。”
他挺直了腰杆:“我不赌,要么选择追随殿下,要么随时回到燕王府,但我要的前程,大抵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从今往后,我也只能在王爷身边做个暗卫。
所以倒不如与殿下赌这一场,左右我都不会输,而殿下也不过是在赌一个机会而已。
我的赢面大过了殿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不答应。
殿下这个赌注,下的太让人动心了。”
赵盈直言不讳,坦然诚然:“是啊,我就是在诱你答应,赌注下的不好,怎么做起这赌局?所以,你赌吗?”
第385章 徐冽篇之六
“如今,有三个半月了吧?”
徐冽面不改色,面对着赵承衍的调侃,他脸上仍旧没有半分情绪波澜。
他回来收拾东西的。
之前只是暂时护卫赵盈,包括赵盈搬去司隶院后院住下之后,他跟着住在了司隶院,不过东西都还在燕王府。
毕竟只是暂时护卫。
他既然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总要同赵承衍正式辞别一番。
赵承衍偌大的书房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缄默不语,赵承衍却好似不愿轻易放过了他:“怎么突然就想通了?觉得永嘉给你的那个赌注,其实也不错,所以答应了跟她赌这一局。
不过我怎么记得,你一开始的时候是万般不情愿,像是我抛弃了你似的,那个委屈劲儿,还得叫我哄着你,劝着你,才肯到永嘉身边去护她周全。
如今三月之期过去,你们俩心照不宣,今儿突然回王府来收拾东西,跟我辞行。
行啊徐冽。
果然那个年轻气盛的徐小郎君长大了。”
与其说是调侃打趣,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长辈的谆谆教诲。
虽然赵承衍什么教导的话也没有提。
可是徐冽知道。
赵承衍欣慰于他能够跟自己握手言和。
有些事情,不过是一个坎儿,放在那儿过不去,只是自己在为难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可其实答应留在赵盈身边,真的是和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吗?
如果换做是别的人,他还能像今天这样,痛痛快快的做下决定吗?
徐冽不得而知,但恐怕很难。
他天生反骨,骨子里的执拗原就不是说改便能改的。
徐冽抿了抿唇角,抬眼去看眼前追随了六年的男人。
“我只是觉得,殿下其实也有可怜之处。”
赵承衍眯了眼看她:“你是说永嘉?”
徐冽郑重其事点了头:“或者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觉得与殿下惺惺相惜,在王爷面前说这个,应该无妨的。”
“自然无妨。”赵承衍却笑了,“你和永嘉,应该不是惺惺相惜。”
赵盈可比他难多了。
不过要说那股子拼劲儿,不服输的劲头,那倒真是挺像的。
“不过那也不重要,你心里肯这么想,说明你是真的愿意接受永嘉做你的主上,追随她,辅佐她。”赵承衍点着自己的手背,慢悠悠的叫了一声徐冽。
那道声音不轻不重,却格外的郑重。
引得徐冽不由越发挺直腰杆。
赵承衍才说起后话:“永嘉有些时候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她从来都不是玩世不恭之人,她这样留你,是真的看重你。
你跟着我,是没有什么前程的。
如今既然选择了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别辜负她今日待你的一番心。”
赵盈本就是千疮百孔之人,无论是她的出身,还是如今的处境。
身边亲近之人再狠狠地给她一刀,她大概就活不成了。
·
徐冽以前从没有杀过人。
战场杀伐他没去成,那是何等血流成河的景象他也没有亲眼得见。
本来以为做了暗卫,无论追随燕王还是跟随赵盈,都不太有机会再上阵杀敌。
却不想——
“殿下不必说这些,我是情愿上阵杀敌的。”
徐冽分明看见赵盈眼神闪烁着光芒,他无声的笑,但笑意也并非很浓,与其说是笑了起来,倒不如说只是把唇角微微上扬:“我幼年习武,熟读兵法谋略,殿下当知徐冽志向所在。
好男儿本该志在四方,我反而要多谢殿下,给了我这个机会。”
赵盈眼底的光芒渐次平淡之后,犹豫了一瞬:“只是与北国的战事凶险,此去……不吉利的话我不想说,可你从前就想领兵打仗,当然知道上战场绝非儿戏。
安稳的日子你本来已经过了六年,你虽然说这是你心之所向,我心里却总是……”
她又叹气:“而且军情紧急,你要尽快动身启程了。
为着先前女童走失案,你才跟你兄嫂还有两个孩子走动了几日,这一去北边,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不会很久的。”
赵盈猛然看过去。
徐冽笑意才浓了些:“这场战事,不宜拖得太久,殿下信我吗?”
“自是信的。”
“那殿下就只管在京城等着我凯旋归来的好消息便是,等我还朝那日,殿下该请我一顿好酒。”
赵盈知道徐冽从不托大,但战场上瞬息万变,又哪里是那样好把控的呢?
自徐冽一人一骑奔赴北国战场那天起,赵盈就总是悬着一颗心。
京中,朝堂,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她应付,但她心里还是惦记着徐冽,或者说,惦记着大齐与北国的这一战。
幸而徐冽不辱使命。
他真是天生的将帅之才,本就该统领三军,上阵拼杀!
捷报送回京中来,是徐冽他出奇兵,亲率精锐夜袭敌军大营,才赢了与北国的一战,结束了僵持对峙的局面。
只是可惜——
北国战事尚未终了时,南境骚动,且渐成凶猛之势。
秦况华竟连丢城池,眼看着是要守不住了。
军心不稳,这是大忌。
于是兵部八百里加急又传旨北境军中,调兵遣将。
徐冽回京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午后风尘仆仆入了城门,进宫去领了旨意,在京中休整三日,又要动身赶赴南境。
赵盈清楚地知道,因他在北境一战中的奇功,朝廷如今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希望他能有妙法,可解眼下南境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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