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提赵盈还好,一提起赵盈,孙贵人面容登时扭曲起来。
赵姝看来心惊:“母妃,该不是大皇姐她……”
孙贵人忙捂了赵姝的嘴。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昭宁帝这次动了真格。
其实这么简单的道理,用不着她来告诉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昭宁帝只要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
但跟她动了手,还把她禁了足,连几个孩子也被困在昭仁宫中。
她很难去相信这是对她的变相保护。
短短时间之内,她似乎想明白。
她会当别人的替罪羊。
那个别人只能是赵盈!
也或许不是。
可是赵盈害了她是事实。
她虎着脸去看赵姝:“你去顾着弟弟妹妹,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要害怕,我没有事,你们也会没有事的,知道吗?
只是被禁足,不要怕。”
赵姝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下来:“可是母妃……”
可是从刘淑仪到孔淑妃,甚至是微不足道的,被打入冷宫后来被赐下毒酒一杯的两个小美人,谁又不是先被禁足宫中,然后就……出了事呢?
母妃不让她提起大皇姐,这件事大概和大皇姐都有关系的——
“我知道了,我去陪着弟弟妹妹,母妃您别……您别太难过。”
她看得见母亲脸上的指痕,还有红肿的手腕。
御医都守在未央宫中,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在意昭仁宫。
赵姝拍拍裙摆站起身:“我去让人弄冰块儿来给母妃敷一敷。”
“姝姝。”
孙贵人把人叫住,她也乖巧站定。
而后就见孙贵人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只去陪着弟弟妹妹,不用管我,知道吗?”
赵姝眼窝一热,鼻头一酸,差点儿就这样哭出来。
第305章 过河拆桥
李寂会这时候来昭仁宫走上一趟,也是出乎孙贵人意料的事。
他是御前行走的人,孙符拿他当儿子看待,他来的时候身后又跟着三五个内府司的小太监,昭仁宫宫门口当值的侍卫自然不会拦下他。
带来的东西叫昭仁宫的宫人接了去,跟着一块来的小太监被留在了殿外。
李寂进殿那会儿孙贵人是靠坐在罗汉床的脚踏上的,等走近一些,见她神情落寞,李寂越发轻手轻脚,声儿也格外轻柔:“娘娘。”
孙贵人抬了下眼皮,见是他,的确意外:“你怎么来了?是皇上叫你来传旨的吗?”
李寂听她话中隐有自嘲兼消沉,登时明白过来,忙又猫着腰上前三两步:“是师父吩咐奴才来给娘娘送些东西,已经都交给娘娘宫里的姐姐们了。
娘娘千万不要多想,眼下大公主正在清宁殿回话,奴才从殿中退出去时,大公主给了奴才个眼神,想是为娘娘的事情而来的。
今晨太后晕厥,大公主八成外头事务繁忙,一直到这会儿才进宫。
这不是刚进宫就听说昭仁宫出了事,往未央宫去看望过太后,就急匆匆去清宁殿替您求情了。
您且放宽心。
师父也说,娘娘这个事儿起的确实是蹊跷,皇上也不过是在气头上,才跟娘娘动了手,这会子冷静下来,原也晓得娘娘心性与为人。
把娘娘暂且禁足昭仁宫,实则也是保护娘娘,以免娘娘受委屈。”
这话多好笑。
最大的委屈一向都是昭宁帝给她的。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她早就不怨天尤人,连宋氏都不怨怼的,她这一生过得凄苦,每每不得不委曲求全,全都不过因为昭宁帝一人而已。
不过眼下的确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李寂虽然为她,不,为赵盈所用,然御前行走之人总是最有分寸。
她见罪于昭宁帝而被禁足,李寂多半会明哲保身。
哪怕赵盈使再多眼色给他,他只说没瞧见,看不懂,如何推辞不掉?
既来了,又特意点名是孙符打发他送东西来——
孙贵人眉头紧锁。
好半晌她撑着罗汉床的边缘要起身。
先前一直是跪坐着的,后来蹲坐在脚踏上,这会儿起身来,两条腿发麻,第一下根本就没能站起身。
李寂忙上前扶人,才把她搀扶起来。
她顺势往罗汉床上坐下去,此刻又比方才冷静不知多少:“依你说来,皇上眼下并没有多生气?”
李寂掖着手,退离一些:“太后病重,皇上自然是着急又生气,但生的并不是娘娘的气。”
这又是怎么话说?
“你不要打马虎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直说。”
李寂这才颔首说是:“娘娘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连师父都劝皇上,万不要寒了娘娘的心。
打从昭仁宫回清宁殿,皇上把御案上的奏本摔了个干净,真是发了好的脾气。
可是没多久,姜夫人就来了。”
姜氏?
“她自然不会是去替我求情的。”孙贵人唇角上扬,噙着的却是一抹冷笑,“无非是胡说一通,明着是替我求情,实则是跑到清宁殿去激怒皇上的。
最好皇上盛怒之下贬斥我,降了我的位分,连我母家先前封赠也一并褫夺。
她再使使劲儿,前朝还有她的好父亲,太后倘或真的——”
她乍然收了声,饶是这殿中只有她和李寂二人,那不吉利的后话她也收了去:“到时候群臣上奏,便是处死我,也不在话下了。”
李寂吞了口口水:“娘娘一向是聪慧的。
可您也知道,姜夫人向来口无遮拦,实在是个不大会说话的人。”
孙贵人啧声:“李寂,她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
却原来姜氏因听闻昭仁宫被禁足,孙贵人出了事,昭宁帝自昭仁宫离开时满面怒色,那脸黑到了极致。
她在宫中自得意一番,后来真如孙贵人所说那般无二,跑去清宁殿替人“求情”。
偏偏她自己又不是顶聪明伶俐一个人。
昭宁帝本来是根本没打算见她的,她偏偏不走,后来昭宁帝把人放进了殿中,谁承想话没说上十几句,她就露了馅儿。
赵澈断了腿这件事,姜氏也知道。
孙贵人听到此处才猛然吃了一惊:“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知道,那便是姜承德和赵澄也晓得。
可前朝并没有闹开——孙贵人心下一沉。
姜氏是不大有脑子。
这种事她听过便也立时明白过来,姜承德现下正咬着赵清不放,当然不能把赵澈断腿受伤之事摆到明面上。
坐收渔利的是赵澄,太惹人注意,也太容易引火烧身了。
反正赵澈受伤是事实,就算他们不说,等人回了京,还能瞒得住不成?
现如今知道,自己偷着乐就是了。
且姜承德会更加不遗余力的要拉下赵清。
如此一来,等赵澈回了京,胡泰再给他看过腿,确定无力回天,他落个终生残疾时,昭宁帝膝下有威胁的皇子就一个也不剩了。
哪怕昭宁帝正值春秋鼎盛,但立储之事只要朝臣奏请,就一定会被翻出来说。
她无论出身还是资历都远远不及姜氏,四郎又襁褓之中,更比不上赵澄。
太子之位,正是赵澄囊中之物。
只是可惜了——
孙贵人倏尔冷笑:“所以你刚才说,皇上禁足昭仁宫,实则是在保护我们母子,就是这个意思?”
李寂频频点头:“姜夫人被好生送回了自己宫里,连禁足都不曾有,只是皇上吩咐了师父,派人盯着姜夫人,再不许她与宫外互通往来,又发了话,旨意工部为瑞王殿下选府建牙,打算叫瑞王搬出宫去了。”
赵盈是不想让赵澄和赵澈兄弟两个搬出宫的。
但眼下昭宁帝已然发了话,此事就成了定局。
虽然她还是没想明白,姜氏在昭宁帝身边伺候了二十来年的人了,怎么去回个话,还能把这么要紧的事情说漏了嘴。
她有心再仔细问问李寂,想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总之现在昭宁帝是彻底防范起姜家了。
不管姜氏是从宫外得的消息,还是在未央宫安插了眼线,都犯了昭宁帝的忌讳。
私下行事如何都不打紧,千万别翻到明面上来。
孙贵人长松口气:“昭仁宫还在禁足,你来送东西也不宜待的太久,我到底有没有事,等过会子看公主来不来昭仁宫见我,便也就知道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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