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把人弄回来,大不了再把他的官位褫夺。
这简直是当做儿戏一般。
昭宁帝捏着眉骨没说话。
宋太后见状便晓得他是不大情愿松这个口的,唉声叹气一场:“我知道,这于你而言,就是干政。
只是皇帝,你弟弟那个样子,二十六了,就是不肯成婚,我如今这样子,几次跟他说,他说什么也不点头,全然不顾着我死活。
我就这么两件事放心不下,你要是能劝你弟弟正正经经的娶个王妃,成了家,子安的事情,也就随你去。”
她一面说,一面递出手去,努力的往前伸,又攀上昭宁帝的袖口。
她拽着,猛地咳嗽起来。
昭宁帝也吓了一跳,忙去替她顺着背,又要去倒水。
宋太后一个劲儿的摇头,咳嗽声渐次弱了:“两件事,你总要在我闭眼前,替我了却一件心愿的吧?”
但是这两件事,他一件也不想办!
宋子安的能力他是没有怀疑过的,当年人人都骂上一句纨绔的人,放去了扬州府,在任上不是也做的相当好。
乃至于赵盈往扬州府走一趟,拿了扬州知府后,暂且由他代扬州知府一职,他也照样是做的不错。
只是刑部尚书——他相信宋子安也能打理好刑部的一切事务。
但接下来呢?
把姜承德罢出内阁之后,他仍旧不知收敛。
内阁的那把交椅,到底还要不要交还到姜承德手上,他暂且未定,但心里隐约是有了决定的。
如果不是姜承德,那么递补入阁的原本该是严崇之。
他这一死,此事正好再行搁置。
强要抬宋昭阳入阁不是不成,毕竟他资历和政绩摆在那儿,真是开个先例也不是不行。
就是风险有些大。
这个时候把宋子安弄回来,顶了刑部尚书的缺,他有出身家世,又有翰林履历,真要递补入阁,他就成了不二人选。
昭宁帝迷了眼睛去看宋太后:“母后,宋家,是想在您之后,再走出个阁臣来吗?”
·
宋子安回京的事到底是办成了的。
昭宁帝怎么松的口本来外臣无从得知。
赵盈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正好她另有一件事也到了差不多该做的时候。
她的禁足是早就解了,出入自由,于是吩咐人备了车,一路进宫去。
进了宫才知道,昭宁帝给宋太后直接气吐血了。
老太后身体本来就不行了,跟吊着最后那口气没两样,他还敢去气。
这一吐血,把他也吓坏了,胡泰诊脉后,说的话也不大中听。
于是隔天昭宁帝就定了宋子安内迁回京的事情,叫吏部着手去办。
宋太后得到消息后到了后半天精神就真的好了不少。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得很。
宋太后这一辈子都是自私的。
人家的自私是私自己,她除了私自己,还私宋家。
这种人,赵盈真是多看一眼都嫌烦得慌。
真要说还有什么好谢谢宋太后的,那也只有昭宁帝对宋子安的态度了——宋子安的作用真没有那么大,至少昭宁帝是没想让他入内阁,没打算给宋家捧个阁臣出来的。
等他回了京,行事还是要收敛谨慎些,别触怒了昭宁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毕竟昭宁帝生性如此,历来最恨别人威胁他,哪怕是他亲娘也不行。
赵盈的软轿停在凤仁宫外,宫门是紧闭的。
她皱眉,使了个眼神给挥春。
丫头上前去,叫了半天的门,无动于衷。
赵盈啧声,想了须臾,索性转身又钻回软轿去,也不叫起轿,也不吩咐走人,那架势分明是要在凤仁宫外枯等的。
冯皇后就在宫里。
宫门紧闭也是从赵盈进宫之后,她吩咐人去关起宫门的。
不想见赵盈,下意识的就是不想见。
这几个月以来,只要是见过赵盈,就没有任何好事发生!
看似对她都没有任何损失,但仔细回想起来,赵盈每次都能从她这儿套走话。
不管怎么说,就是给她下了套了!
她这么大个人,活了半辈子,如今到叫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玩弄于鼓掌之间。
思来想去,冯皇后决定干脆不见。
然则她做的绝,紧闭宫门,赵盈真就能比她做的还要绝。
昭宁帝在气头上,这事儿她知道,老太太都给气吐血了,这事儿还能小?
她才不想这种时候做出头鸟,平白承受昭宁帝的泼天怒火。
赵盈是算准了,所以才会把她的破轿子停在自己宫门外。
真要是叫赵盈等上整整一下午,昭宁帝还不吃了她?
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
赵盈进的不是正殿,宫娥说冯皇后在小佛堂礼佛,所以才关了宫门不见客,这会子也还没出来,只是经文快要念完了,才打发人去收拾,这才晓得她来了,在宫门外等了许久,便忙让人把她迎进来。
这种虚伪的场面话,冯皇后如今也学会说了。
赵盈驻足在小佛堂外,不肯再迈步进去。
一旁小宫娥左右为难,她横扫一眼去:“我是个不信佛的人,心中无佛,贸然踏足佛堂,只会冲撞佛祖。
皇后娘娘诚心礼佛,别毁在我手上。”
她拿下巴尖儿朝着佛堂内点了点:“你去回娘娘,娘娘知道我的。”
反正她近来说什么祈福都是往玉安观的。
事实上她也不信道。
她这种人,逆天改命夺回来的一条命,连天道轮回都不肯信了,还信什么神佛鬼魔吗?
她信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背在身后的手捏紧成拳,果然不多时冯皇后款步而来。
一身素净,连朱钗珠翠都一并卸去,倒的确是个诚心礼佛的模样。
所以说这人啊,总是会成长。
冯皇后前世多嚣张,多得意啊,估计到赵澈一杯毒酒弄死她,她都没想过要服个软,妥协一下。
现在不是也学会了?
场面上的事,最起码都过得去。
这样挺好的。
凤仁宫的小佛堂东侧就是小花厅。
这时节下也没什么花,冯皇后的宫里从来不许见梅花,可寒冬腊月除了梅,宫里也确实少见其他花色。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小花厅,冯皇后摆手叫小宫娥去:“奉太平猴魁来。”
赵盈闻言便挑眉:“皇后娘娘宫里何时也有太平猴魁了?”
冯皇后没吭声,一直到小宫娥掖着手缓步退出去,她才冷冰冰剜赵盈:“你恨不得天天往我这儿跑,不过是些茶叶,我还不至于在这上头存心恶心你。”
赵盈啧声:“所以皇后娘娘的确是因为知道我进宫,这才关了宫门,不打算见我是吧?”
“当然是。”冯皇后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她,“我做的这些表面功夫,也不是做给你看的。
说吧,你今天进宫来见我,又想干什么?”
她先问了一番,冷静下来想想,语气是不太好。
可是话说出了口,就如同覆水难收。
她也不是那种再服软说两句好听话的性子。
想了想,在赵盈开口之前,反手摸了下自己鼻尖:“你几次来见我,都没好事,不是套话,就是套我。
赵盈,我们两个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盟友吧?”
她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当然不是。”赵盈嗤了声,“对我而言,皇后娘娘基本上应该属于——帮凶。”
“什么?”
冯皇后五官都扭曲了一瞬:“你说我是什么?”
“帮凶。”
赵盈倏尔抬眼,翻去一眼,随后视线便定格在了冯皇后身上:“我安分守己的时候,你就做你的中宫皇后。
我要是想惩凶伤人,你只能是我的帮凶。
这种关系,怎么能算是盟友呢?”
冯皇后拍案,力道之大,震的她自己手掌生疼。
赵盈捂了下耳朵:“您也别动怒,听我把话说完,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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