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妞妞你去玩手机看电视。”芳姨连忙阻止。
芳姨从小就喊她妞妞,因为她怀孕时,曾想过若是个女孩小名就叫妞妞,原主其实心里也把芳姨当成了母亲,从小参加家长会的是芳姨,生病照顾她的是芳姨,天冷加衣下雨送伞的都是芳姨。
但单纯朴实的两人却轻信了血缘之情,最终悔恨终生。
以前原主心里敬爱芳姨却从未表达,现在的姜诩一边克服身体本能的障碍一边试着向芳姨表达自己的感情。
芳姨见这孩子虽然不说话,却执拗地要帮她忙,心里五味陈杂,最终还是化为了暖意,一脸是笑地回头继续炒菜。
两个人,菜做得不多,但荤素营养搭配非常科学。
姜诩身子太弱了,芳姨为了养胖她,还专门研究营养学,然而身心都不健康的原主完全没法胖起来。
吃完饭,姜诩和昨天一样,跟着收拾,收拾完就同意芳姨试探的散步邀约。
回到家时,不少鬼已经回来了,一靠近姜诩就露出仿佛瘾君子吸鸦片的享受神情。
姜诩脚步一顿,能感受到刚才和芳姨相处而有些愉悦的内心立刻弥漫上浓浓的厌恶。
原主厌恶这些害了她一生的鬼,她的怨气之一就是这些鬼。
姜诩压下这份心情,问他们:“看到我爸妈家的情况了吗?”
群鬼顿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今天很巧,正好是姜家父母答应了小女儿单独空出时间陪她去植物园的日子。
姜妹妹名字叫姜,比姜诩小五岁,现在正读四年级,是个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富家小千金。姜家夫妻带着小女儿游览植物园,应女儿的要求拍了许多照片,还在绚烂的花树下,请路人给他们拍了大合照。夫妻二人气质高雅,女儿精灵可爱,羡煞旁人。
“她的小名叫星星,头上别了一个星星的发夹,据说是真钻石。”
“你爸妈答应她,只要她这学期期末考试进步十名,就陪她去美国的迪士尼玩。”
“也有惨的地方啦,你们家给她请了好几个老师做家教,还学琴和主持,上次元旦她还参加了学校的文艺汇演……额……但是学这些真的很辛苦……”
所有鬼都同情地看着姜诩。
姜诩的神色隐藏在刘海下,安静地听完了所有鬼打探到的消息。
就在鬼们不确定她到底什么心情,犹豫要不要继续表现的时候,姜诩抬起头问:“谁会画画,生前特别厉害的那种,教我学画我就帮他做一件我能办到的事。”
一片安静,鬼们都觉得姜诩被亲爸妈的偏心刺激坏了,虽然很心动,但是他们真的不会画画。
“要不换一个?我会打台球。”
姜诩:“什么程度?”
“额……街……街边?”
姜诩收回视线。
那只鬼默默苟回去。
有见证过姜诩招物理老师的鬼终于机灵起来:“我帮你出去找美术鬼,找回来你也帮我一件事?”
姜诩看过去:“你只是找鬼不是本人长期教我,可以先给你加五分。”
“加五分?什么鬼?”
鬼问什么鬼,这也是有趣了。
姜诩抽出一张草稿纸,拿起笔登记他们的名字,然后说:“我给你们弄积分制,一共十分,违反我的规定倒扣分,帮我做了一件事加分,等到分数达到十分,你们可以说自己的心愿,我会看情况帮忙完成。”
鬼也是精明的,立刻问:“看情况是什么意思?也可能不帮我们?”说到这,语气开始凶恶了。
姜诩眼神平淡无波,看过去:“我自己没什么钱,如果你让我把手头所有钱送给你的亲人,这种事虽然在我能力范围内,但是我不会做,这就是看情况,一切都以不损害我为前提。毕竟,让你们做的这些事,我也可以不做的,我不强求。”
众鬼沉默了。
也是,姜诩完全不需要他们,以前她不就这么过的吗?现在她给了他们希望,众鬼虽然觉得受制于人,却更不愿意姜诩收回这份希望。
于是,鬼们接二连三地答应了下来。
姜诩看了看手机:“现在七点五十分,你们自由活动,我十点要睡觉。”
有了第一晚,鬼们没那么抗拒了,有的坐在她的书桌上,有的飞在天花板,有的坐在地上……开始闲聊吹牛,或说自己生前的事,或说自己飘在外头的所见所闻。
姜诩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会听一些,再看看心理医生推荐她看的视频,放松心灵。
周一升旗仪式,姜诩在操场上遇见了许盛,一个周末没见,他高兴地和她打招呼。
姜诩猜测,这位爱学习鬼恐怕是馋她的课本。
许盛现在不去高三听课了,他每天陪着姜诩上课,坐在姜诩边上的窗台上,看着姜诩的课本,若是姜诩遇到不明白的,他就会在自习课上给姜诩讲解,比任何辅导老师、辅导产品都好用。
到了午休的时候,姜诩就跑到小树林,闭目冥想一个小时,许盛会在金光出现变化又恢复后出声提醒她,然后姜诩细细回忆那瞬间自己引导周身气运的感觉,默默记下来,下次尝试如此引导。
这是个非常枯燥的过程,跳脱的张舰从一起参与到一边玩一边旁观,再到现在直接不来了,但许盛和姜诩却每一天都认真坚持下来。
尤其是姜诩,她要用心抓住冥想期间每一个细若微毫的感觉,并且记忆强化,然后一遍遍重复尝试,不断失败,不断振作重来,就好像在沙漠里寻找绣花针,孤寂、艰难、枯燥,连何时结束都无法知道。
这是对一个人的心性、耐心、观察力的淬炼,或在无望中被现实情况彻底打败,或成为自己的主宰。
期末考试前夕,姜诩身上的金光成功缩小了一半。
让众鬼去找的高级家教至今还没有结果,不过那只女鬼说她已经找到了人,正在劝说那人过来,也许暑假她就能补课了。
这不影响她应对这次的期末考试,许盛是个学霸,虽然在全区范围内比不上那些重点中学名列前茅的,但他教零基础的姜诩绰绰有余。
何况姜诩发现,这个身体的大脑很聪明好用。
原主的智商上限便是她做任务时的智商上限,很多原主一生都达不到自己的潜能天花板,而她会通过努力不断开发原主的潜力。
这次有许盛辅导,自己又努力,姜诩在重拾课本时发现并不觉得难,等到消化了基础知识,再学新知识,更没有任何滞塞的感觉。
一点就通。
免不了更为原主叹息。
期末考试整个年级都打散安排考场,很不巧,姜诩和她的长腿同桌安排在了同一个教室。
张舰幸灾乐祸地说:“你同桌和你的答案完全不一样,他很多题答案都是c。”
姜诩的答题卡上,答案最少的就是c。
姜诩:……一时之间分不清张舰幸灾乐祸的对象是谁,毕竟这位脑子都摔坏了,智商一直不怎么样。
期末考两天,第二天结束的时候,大家回到教室搬课桌回归原位,听各科老师布置暑假作业。
姜诩个子小身体弱,高中课桌桌肚子满满当当全是书,份量实重。
姜诩正低着头用身体推着课桌一点点往前移,突然使出的力道一空,抬头看去,长腿同桌依旧一脸不好惹的表情,手上却把她的课桌完全提了起来,直接抬到了他的桌子旁边对齐。
姜诩回身搬起自己的椅子快步走过来,低声道谢:“谢谢你。”
长腿同桌哼了一声。
姜诩没在意,觉得这个同桌其实人没表面那么暴躁。
作为感谢,她提醒他:“你爸爸下个季度的抚养费,最好在你成绩出来前拿到手。”
长腿同桌是离异家庭,他由妈妈抚养,爸爸每次给抚养费都磨磨蹭蹭的,不太是个东西。
去年分文理开家长会,芳姨和他妈妈聊得挺好,发现彼此都是“单亲”家庭,分享了很多教育孩子的心得――虽然两人都对孩子没辙,根本谈不上“教育”,但这份无奈之情更让她们惺惺相惜了。
同桌突然听到抚养费,立刻瞪过来:“你怎么知道?!”非常生气的样子。
姜诩将错就错:“我和你一样啊。”
同桌一想,想起来他妈说的,这个阴沉少女也是单亲家庭来着,身上炸起来的刺软化了一些,却依旧臭着脸,不理她。
但一周后,放假在家拿到了倒数成绩单的陈凯同听到他那个所谓的爸爸,以他成绩差,他妈妈没有教育好他为由,扣减了一半的抚养费时,后悔此刻的忽视了。
那个阴沉少女竟然说对了。
但此时已经放假,他想知道同桌是怎么算到这件事的,也找不到人问。
姜诩并不知道这一幕,她之所以能猜到抚养费的事,却是因为张舰这个喜欢到处飘的跳楼鬼。他看到了陈凯同的爸爸和后妈一起过来给陈凯同送作为生日礼物的辅导书,两人在校门口说话,后妈说陈凯同学习不好,收到这份礼物后希望他长点心知道努力学习,后爸很生气,说要是这次还考倒数,抚养费就减一半,谁让那个女人不管孩子只顾着赚钱,既然这么会赚钱,那也用不着他出抚养费。
后妈一直拱火,最后“为孩子好”达成共识。
对于不想尽责任的人,什么理由都能作为自己的武器,姜诩觉得同桌人其实不坏,又是个未成年人,不希望他成为这个男人自私心下的借口,什么借口都可以,唯独这个理由,会让陈凯同非常受伤。
事实上,陈凯同的确很受伤,他被亲生父亲彻底否定,连带着母亲都被责骂贬低,愤怒的他像个随时要暴起的狮子,满心戾气无法发泄。
而此时,姜诩终于见到了女鬼忽悠了几十天终于忽悠来的“高级教师”。
是一个朴素的老人,很多人死后魂魄会回到他最满意的人生时期,有的是年轻的时候,有的是中年得志的时候,有的是年少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很少有这样苍老的外貌。
姜诩却郑重起来。
光看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位先生他不在意自己的衰老,这样的人,通常觉得时光在他身上的堆叠让他的人生更加厚重,或者让他更加智慧,他不会因为时光逝去而难过,反而很满意自己几十年经验让他的知识量、阅历达到了巅峰;而从他的衣着则可以看出,他也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苍老或简朴在他眼里可能都不值得关注。
最后,他出现在姜诩面前,没有一丝见到唐僧肉一般的享受与动容,反而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探究:“小姑娘,你竟能看到我们?”
他似乎更感兴趣人鬼之间为何能互通,眼里满是求知的耀眼光芒。
第7章 相信科学7
女鬼对于自己找来的人特别骄傲:“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在哪找到这位的。”
有鬼不在意:“还能是哪,医院呗,谁不是在医院死的。”
女鬼瞪眼:“那你怎么不在医院,天天去你老婆那晃荡?”
姜诩来了兴趣,直觉这和老人的生前身份有关系,出声问:“在哪找到的?”
女鬼说:“我们区北边有个科研所你们知道吧?”
大半鬼摇头,女鬼气得翻了一个白眼。
姜诩看向老人,缓缓点头,她是知道的:“所以爷爷是科学家吗?”
老人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很慈祥,像小区里偶遇的邻家老爷爷:“是啊,小姑娘想找老师补课?”
女鬼在边上说:“岂止啊,我听他们科研所的人说了,厉害得不得了,保密级人物!而且,你们看,仔细看!他身上也有金光!”她千幸万苦找到的鬼,必须说明有多厉害才能让姜诩给她多加分啊。
此话一出,大家都惊了,仔细看去,七嘴八舌地说真的有微弱的金光!
姜诩看不见金光,但是她看着老人的容貌,慢慢有些印象了,前几天她和芳姨一起看新闻联播,看到过一条讣告,只是新闻里老人最后的影像很虚弱,脸上还带着氧气罩,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您是章兴华院士吗?”她心跳快速起来,态度越发谨慎,语气也变得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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