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綻放得鮮嫩欲滴的蘋果花與維爾連斯扭曲的臉龐成為鮮明的對比。
智慧的魔王威斯林格——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他按照磐石刻文精心準備了七年的計畫,按理該要召喚創世的魔皇,為什麼會召喚出與這一切毫不相干的另一名魔王?
「噢、你以為光靠你這種滿腦子只有色慾的淫魔,計畫會發展得那麼順利嗎?」彷彿早就看穿維爾連斯心裡所想,威斯林格優雅地輕笑兩聲,「簡單地說,我利用你,配合你,裝作是被你愚弄,好讓你沾沾自喜按我安排的舞步跳下去,這樣你明白了嗎?」
維爾連斯的瞳孔猛然收縮。
威斯林格的出現並不是巧合,那是完全掌握了眼下狀況的語氣。
「難道說……!難道說!」維爾連斯猛然回頭,瞪向角落那具中年大叔的屍體,臉色刷得蒼白,「威斯林格!!!你膽敢愚弄我!!!!!」
「這真是無憑無據的指控,維爾連斯,並不是我愚弄你,而是因為你本來就愚蠢,所以自己跳進了坑裡去。」威斯林格笑瞇瞇地回答,看著維爾連斯憤怒地將魔杖指向他,他只伸手輕輕一指,魔法石便自動自魔杖尖端剝離,筆直地飛向威斯林格的身邊。
「魔杖……!」
「現在整塊碎片的主權已經歸我了,你那一點沙粒當然也拿得回來。」威斯林格說著,微笑,「你應該慶幸我是在你出來的時候才收回來,不然你就會死在那層皮裡面。」
維爾連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他的魔法消失了。
就如同他對瑟裘·布斯所做的那樣,如今,輪到他自己被剝奪了魔法——沒有魔法,這副血肉之軀就與區區人類無異,他再也無法回到那層皮——無法再成為薇塔·維爾連斯。
「你……!」他憤恨地咬牙,「你這……」
「啊啊啊啊啊啊——!」
霎時,淒厲的尖叫響起。
他們不約而同往聲源看去,只見奧里洛·艾凡西斯絕望地跪在地板上,緊緊抱著摯友滿是鮮血的屍體,操縱魔法已經失效,恢復理智的奧里洛臉上全是淚水。
「威斯!威斯!醒醒啊!威斯!」男人悲痛欲絕地嘶吼,「我做了什麼!我都做了些什麼!威斯!威斯——!」
維爾連斯的臉色鐵青,智慧的魔王卻只是笑看不語。
磐石的碎片被收回,成千上百個被他用魔法操縱的肉奴此刻估計也被解開了魔法,然而,他被剝奪的不僅僅只是魔法而已,還有他費盡七年創造的軍團、他薇塔·維爾連斯的身分,那些至今為止被肉奴掩蓋的所有秘密——全都會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你……你就是磐石的主人嗎……?」淚如雨下的奧里洛回過頭來,抱著摯友的屍體跪著前行,在智慧的魔王跟前磕頭,「我什麼……什麼都願意給你!請你救救我的朋友啊!」
「呵呵……沒想到會哭成這樣,你真傻啊。」瞬間,魔王的眼神變得溫和起來,「你手上那個只是為了推進計畫出生的遙控玩具,你的朋友就在這裡喔,奧里。」
他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呼讓奧里洛愣愣地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個無論是相貌或外形都與摯友完全不一樣的陌生年輕男子。
「威、斯……?」
儘管長得不一樣,兩人的眼神卻很相似。
溫和的,能夠包容一切的眼神。
「你是……威斯?」奧里洛驚喜地站起身,終於破涕為笑,「威斯!你還活——」
他沒有說下去。
虎軀一震,一口腥甜的溫熱湧上喉頭,鮮血不可控制地噴出嘴外。男人顫抖著低下頭,只見粗如手臂的尖銳樹枝已經刺穿了他的胸口。
「我說過我最討厭暴力了,奧里。」威斯林格微笑著對上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和茱莉亞那時候比起來算很人道了吧?」
「威……斯……」
男人又吐出一口血,他顫抖地向前伸手,被眼前的惡魔握在掌心。
「這個週一我說過喔:我要召喚梅菲斯托。不過你那時候正在忙著舔神經病的腳底板就是。」威斯林格笑瞇瞇地繼續說下去,「只是我忘了說——用來召喚的是你的屍體啊。」
「我們……」男人的眼眶盈滿了淚水,「我們……不是……朋、友……嗎……?」
「當然是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威斯林格的表情沒有一絲動搖,優雅的微笑沒有半點惡意,「那麼奧里,同樣的問題:茱莉亞不是你的妻子?亞萊蒂不是你的女兒嗎?」
「我……啊啊啊!」
樹枝抽離他的身體,鮮血四濺,男人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
他跪倒在地面,橫流的鮮血在地面形成了魔法陣,七道青色火焰圍繞著他逐一燃起。男人摀著血流不止的胸口,最後映入眼簾的,仍然是魔王——威斯林格那張微笑的臉龐。
「至今為止多謝你了,奧里,因為有你和薇塔·維爾連斯,計畫才進行得很順利。」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滿臉淚水的摯友,舉起手,「我由衷感謝你——最好的朋友啊。」
啪。
只是輕輕一聲彈指,熾熱的烈火吞噬了他。
憤怒、痛苦、不甘、怨恨……比起焚燒的痛楚,內心的痛更無以言喻,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相信的只有威斯林格,即使妻離子散、被愛人背叛、被女兒憎恨,他一直相信只有威斯林格不會背叛他,一直相信永遠站在自己身邊的——只有畢生的好友。
為什麼?
那麼,我這一生所付出的一切、所犯的罪過——都是為了什麼呢?
過去的人生彷如走馬燈在眼前閃逝,他彷彿又一次看見了過去的景象——他與摯愛的前妻一起坐在公園的草皮上,三個年幼的兒子在周圍嬉鬧,春天午後的陽光映著他們美好的笑臉,鮮紅的皮球與茵茵綠草那麼鮮明地燙入眼底——那曾是多麼幸福的時光。
莉莉絲、威廉、利瑟比、羅倫——……
火焰熄了,魔法陣中央的屍體仰著頭,身上的衣服被燒得焦黑,他呆滯地坐著,彷彿一具空殼,接著,有什麼綠藤似的物體開始在他開了洞的胸口蠕動,像針線似地來回交錯,不一會兒便將他的胸口重新填滿,終於,男人的肩膀輕顫,抬了頭,眼神卻已截然不同。
「看來成功了呢……」那有著奧里洛·艾凡西斯軀體的男人雙眼飽含水光,悠悠開了口,以一種優雅的、貴公子似的溫和嗓音:「兒臣梅菲斯托,應王命召喚前來。」
偌大的研究室裡,只有緊繃的死寂。
喬托·迪歐對著眼前超現實的畫面瞪圓了眼睛,維爾連斯也是臉色死白——與魔典所記載的相同,在他們的眼前,一個人類被活生生殺死,成為了召喚惡魔的容器。
活屍召喚術,這種艱澀的禁忌魔法本該耗費數月的時間準備,卻在幾秒鐘內實現了。
「嗯……很好,果然是陛下的力量。」威斯林格握了握拳頭,回頭望向魔皇的磐石,佩服地讚嘆,「這接近無窮的魔力、規格外的創造力……不愧是創世的魔皇呢。」
他的這番話激怒了失去魔法的維爾連斯。
「奪走陛下力量的鼠輩!!」紫髮男人憤怒地從地板上躍起,厲聲控訴,「為什麼只是區區魔王的你能使用創世主的力量!你對陛下做了什麼!威斯林格!」
「問我?這句話應該是問你吧。」威斯林格歪頭苦笑,「我只是反轉了磐石的魔法機制,讓這塊碎片的所有權轉到我的手中,從剛才為止,蹂躪祂、弄哭祂、侵犯祂,強迫祂以『魔皇』的身分覺醒的不正是你嗎?」
「我怎麼可——」
維爾連斯的反駁頓時哽在喉中。
他猛然回頭,望向病床上昏厥過去的少女,雙眼瞪得有如銅鈴。
「難道……難道說——!」他的臉色頓時刷成慘白,「不該是這樣的!我是按照磐石上的文字……!『聖鳥之血的陰陽交會點』、『七個魔王的子宮』……她應該只是一個聖杯!她不可能是!不可能是我的主人……」
「啊啊……磐石上面的文字?那不是很好更改的東西嗎?」
悠悠的反問打斷了維爾連斯的歇斯底里,紫髮男人的瞳孔瞬間收縮。
「磐石屬性配對測試計畫、企業機密文件輕易被小學生盜竊、每月一次博物館會更新磐石模型資料……你以為呢?這一切都是為了吸引你這種有記憶的傻子自投羅網啊。」威斯林格抿唇輕笑,「不然?為什麼只有你沒聽到磐石的聲音?當然是因為你認得我的音色啊。」
「……不、可能……」
撲通一聲,維爾連斯跪倒在地板上。
他絕望地看著病床上的少女,淚水滑落了眼眶。
「那為什麼……陛下要讓我們轉生到這裡……」他緊咬著下唇,嗓音摻著狼狽的哽咽,「為什麼……要讓我們在大殿祈禱的時候全部墜進深淵……」
「啊啊……你說轉生?」威斯林格噗哧一聲笑出來,「那是我做的,當然,是用你們這些原始魔種不懂的高階魔法。雖然我只切了這麼一小塊,但磐石就是磐石,它只會受陛下靈魂的呼喚而甦醒,不利用你們七個魔王的祈禱,我要怎麼喚醒陛下呢?」
「你……!」
維爾連斯的臉龐更加扭曲。
「你膽敢利用我對主人出手!威斯林格——!」
他朝眼前的魔王猛撲過去,擁有奧里洛·艾凡西斯形貌的惡魔梅菲斯托立刻擋在威斯林格身前,手腳化作堅韌的綠藤,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就將維爾連斯牢牢纏住。
「放開我!」維爾連斯怒吼,在束縛得越來越緊的樹藤中奮力掙扎,「你一個眷族惡魔!膽敢對尊貴的魔王動手!」
「非常抱歉,這確實是有失禮節,但我宣誓效忠的只有智慧的魔王。」梅菲斯托低著頭,彬彬有禮地回答,又望了眼身後的威斯林格,「那麼,陛下,請下指令。」
「嗯……對了,我還有一個人在你那裡對吧?」威斯林格笑吟吟地說著,打了個響指。
突然,巨大的鐵處女憑空浮現,轟隆一聲狠狠在地面砸出一個裂縫,歪斜的鐵處女鏽蝕得嚴重,外殼破損不堪,就彷彿被什麼腐蝕性的酸液徹底融過一樣。
轟的一聲,鐵處女的金屬殼蓋倒下了,內裡的尖刺東倒西歪,泰半都被融化,刺鼻的腐蝕性氣味從裡面飄出,半晌,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從裡面吃力地走出來。
「這是……」
女人的嗓音相當沙啞,聽起來就像個男人,她踏出鐵處女的瞬間,隨即因磐石那刺眼的藍光而瞇起了眼,在逆光之中,他看見一個熟悉而尊貴的身影——那長著鹿角的身影。
「歡迎回來,貝利士。」那人輕輕鼓掌,「出差辛苦你咯。」
「這個聲音……老闆?」她蹙起眉,但隨著這雙人類的眼睛逐漸習慣光線,她倒抽了一口氣,不顧虛弱負傷的身體,單膝下跪,「陛下……!」
「對對,不是只有聲音和名字一樣而已,老闆就是你的王,你的王就是老闆。」威斯林格向前走去,輕輕摸摸女人的頭,「辛苦了,從今以後不會再讓你遭受暴力了。」
「陛下的意思是……?」她不解地看著威斯林格掠過自己的身邊,又回頭,卻在看見奧里洛·艾凡西斯化成藤蔓的雙手之後明白了,「你是……梅菲?」
梅菲斯托沒有回答,只是回以淺淺一笑。
「詳細說明和緊急治療就交給你了,梅菲斯托。」
「遵命。」
「還有,維爾連斯沒什麼用處了,隨便把他丟哪裡自生自滅吧。」
「是。」
「威斯林格!我跟你還沒——唔唔!」
還沒出口的抗議隨即被藤蔓堵死,越來越多的樹藤淹沒了維爾連斯,最終將他綑綁成巨大的藤繭。惡魔梅菲斯托始終是恭敬地保持沉默,目送他的王大步走向那張病床。靴子在地板上敲出喀躂喀躂清脆的跫音,威斯林格的目光望著昏厥的少女,變得溫柔起來。
——但,就在他距離病床僅有三公尺的瞬間,金髮少年突然從一旁的椅子飛身迸出去。
威斯林格著實愣了一下,只見少年奮力撞上病床,鐵輪子在地面嘎嘎地划動,他們連人帶床一起滑出去,一直撞上研究室的牆面,翻倒。緊接著,強光乍閃,束縛著少女手腳的鐵鍊被融斷了,他用床單緊緊包裹著赤身裸體的銀髮少女,喘著氣,警戒地瞪著眼前的威斯林格。
「唉呀唉呀……」看向少年整片焦黑的小腿,還有幾乎被鮮血浸透的魔杖,威斯林格勾起微笑,回頭看向少年原來坐的那張椅子,椅腳邊躺著一串被融斷的鐵鍊,「唉呀呀……竟然能用光魔法製造雷射,你年紀輕輕的卻很厲害嘛,喬托小弟。」
「你是……威斯林格先生……對吧?」喬托緊抱著懷裡的少女,在喘息間問,儘管身處絕望的狀況,他金黃色的眼眸依然如同火炬般明亮,「為什麼要對亞萊蒂做這種事?」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具備優秀的邏輯推演能力,聽我們剛才的對話,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威斯林格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卻不再顯得那樣充滿嘲諷,他睜開那雙精明的吊稍眼,筆直地望著眼前的金髮少年。
「亞萊蒂·艾凡西斯——就是魔皇。」
聞言,喬托的眼神稍黯。
「……我知道。」他緊緊握拳,抬頭,「但是!現在的她只是普通的女孩子!」
「當然,可是那依然不能改變在她體內的靈魂是魔界尊貴的創世主的事實。」
威斯林格回答了少年的提問,儘管知道以少年的傷勢幾乎無法行走,他卻一點也沒有迫近的打算,他只是站在原地,從他的話語、態度、眼神、舉止,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惡意,喬托看著他,既是緊張,又覺得迷惑。
「喬托小弟,你是小亞所選擇的人。」威斯林格平靜地開口,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之前和你在博物館對話過,我大概知道你是什麼人,如果你願意把小亞交給我……」
「——我不會把她交給你!」立刻駁斥了威斯林格的請求,金髮少年厲聲大吼,「因為你們自私的計畫、她受的苦還不夠多嗎!拜託你們放過她吧!」
「這傢伙……!在魔王陛下的面前!那是什麼態度!」貝利士咬牙切齒地正要衝過去,威斯林格一個手勢示意他退下。
「你的王正在面對世界的創造者與她所選擇的對象,這裡還輪不到你插話,貝利士。」威斯林格不溫不火地說著,沒有回頭看眷族鐵青的臉色,依然注視喬托·迪歐,「那麼,喬托小弟,我反問你一句,把她交給其他魔王就可以嗎?」
「那怎麼可能!」
「那麼,這是什麼意思呢?」
威斯林格勾起一抹微笑,指向研究室的大門。
喬托順著他指尖的方向望過去,大門緊閉著毫無動靜,他不能理解地皺起眉,以為是想聲東擊西,他將懷裡的少女又抱得更緊了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
——轟!
話還沒說完,巨響震盪了整個空間,研究室的大門應聲被轟爛,鐵製的門板飛出去,其中一片在砸到威斯林格前被瞬間生成的巨樹擋下,另一片則飛躍大半個研究室,在對面的牆上狠狠砸出一個大凹洞。
在塵埃飛揚之中,一個嬌小的身影踏進了研究室。
她的背脊挺直,雙手環抱在胸前,站姿霸氣,一張美麗的臉龐沾著血跡與塵土,明明是那樣瘦小的女孩,身姿卻像身經百戰的士兵。
喬托認出那女孩的臉,傻住了。
「潔……格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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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pa經歷三次浩劫終於噶屁了
以後就不是歇斯底里的獸父papa,而是優雅紳士papa了哦!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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