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妙妙。”何妙妙专心致志画着画。
“真不错的名字。”
何妙妙愣了下,抬起头,表情很是开心:“你是第一个夸我名字好听的!”
“是么,”姜厌弯下腰,嘴角含笑,“你的妈妈没有夸过你吗?”
“娘说我这是贱名,我出生那天家里小猫叫个不停,所以我就叫妙妙啦,”何妙妙说得一本正经,“长得丑的人得用贱名,贱名好养活!”
“这样啊,”姜厌蹲在了何妙妙身边,她指了指沙地上的画:“但你弟弟肯定不用这种名字,毕竟他这么好看。”
何妙妙满脸理所当然:“当然啦,弟弟和我不一样,不可以取贱名的!”
“也是,”姜厌像是有些苦恼似的,叹了口气,“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呢,简直就是小天使。”
姜厌说:“我如果是他母亲,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
何妙妙沉默了几秒,又把头缓缓低了回去,小声嘟囔道:“妈妈也是啊,可宠弟弟了。”
姜厌:“真的?有多宠?”
何妙妙头越来越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见着已经委屈起来了:“就那样啊...”
“啊...”姜厌拖长了语气,“那样是哪样啊?”
“就那样....”何妙妙低声说。
姜厌见小女孩已经陷入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了一瞬,又转而学起她可怜巴巴的语气,“你怎么不理我了呀,我好难过。”
何妙妙呆了呆,连忙仰头瞅姜厌。
她显然没应对过这种情况,磕巴了一下,“我,我没不理你呀。”
姜厌舒了口气:“我就知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妈妈有多宠你弟弟吗?”
“就是,妈妈从不带着我串门玩的...”何妙妙低声说,“她经常带弟弟出去玩,那些叔叔阿姨可喜欢弟弟了,会给他好多好玩的东西,妈妈还会亲弟弟...”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按照常理,长相如此恐怖的孩子,大概率会被家里藏得严严实实,而如今看来,情况似乎完全相反。
姜厌舔了下唇角:“因为他们的宝宝也这么好看吗?”
何妙妙摇起头:“怎么可能啦,像我弟弟这么好看的宝宝很少的,听二壮说,我们的妈妈,还有那些姨姨婶婶都是因为在怀孕前吃了很多药材补品,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宝宝的…”说着说着,她的小脸就委屈起来,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哎,要是娘生我的时候也多吃些好东西就好了…”
姜厌直起了腰,何妙妙感慨完见听不到声音了,连忙去瞅这个脾气好好的姐姐。
“姐姐?”
姜厌:“怎么了?”
明明依旧是和颜悦色的一句话,但何妙妙突然听不出刚才的热络了,她下意识有些害怕,挪动了两下步子,“没,没有事...”
沈欢欢这会儿从熊安身旁站起身,下意识想去找妹妹和姜厌,谁知身后的姜厌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连忙拽住沈笑笑:“姜厌呢?”
“和小朋友玩呢。”沈笑笑指了指溪边的两人。
沈欢欢踮着脚看了眼,笑起来,她拉住沈笑笑,“别让姜厌离得太远,你赶紧去把她带回来,我再看看这些蚕茧。”
等沈笑笑走到姜厌身边时,姜厌已经准备离开了。
“走啦走啦,”沈笑笑挽着姜厌的手往回走,刚走两步,余光突然扫到地上的两幅画,眼睛顿时瞪圆了。
但沈笑笑很快就恢复平静,只是脚步肉眼可见的加快,走了十几步后,她终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咳咳,姜厌你刚刚看没看到?”大概是顾忌小孩的自尊心,沈笑笑的嘴角虽然疯狂上翘,声音却很小:“刚刚好像还有一个小男孩,所以这俩小朋友是在比赛画恐怖小人吗?”
姜厌:“在画他们弟弟呢。”
“噗,他们也就仗着弟弟不懂事了,”沈笑笑啧啧感叹,“要是谁把我画成那个鬼样,我肯定一拳一个!”
“下睫毛比上睫毛长那么多就算了,主要是双眼皮…双眼皮怎么可能长在下眼睑上啊?眼皮在下,卧蚕在上,倒着画眼睛,多大仇啊。”
“是啊。”
姜厌笑了下:“还丑到一块儿去了。”
*
整个上午过去,熊安都半埋在蚕堆里,头顶上的汗越出越多。
他已经从各个方面看过了,无论是温度湿度还是饲料,都没有任何问题。他低头拨弄着那些死蚕,又从中掰开了一个,仔细辨认厚度和蚕茧内部的温湿度。
沈欢欢低声问:“老师您是不是饿了啊。”
熊安正欲摇头,就看到沈笑笑冲他眨了眨眼,他连忙止住话头。
程光迅速明白过来:“是啊,我好像听到您肚子叫了,您身体不好可不能饿着啊。”
他们现在对鬼怪的事情毫无头绪,可不能一整天都耗在蚕房,赶紧补充体力,在村里走动走动再问问村民话才是重点。
王保民皱眉:“早上不是吃挺多吗?”
程光打哈哈:“动脑子最耗体力了。”
王保民盯了眼几人,片刻后,点头:“行,我带你们回去。”他转身对看守蚕房的人说,“黄哥,我们下午再来。”
这个叫黄哥的点头,而后从布包里拿出个饼子在旁先吃了起来。
王保民把几人带回村长家后,跟几人定好时间。
“下午一点我来接你们。”
程光有些无语地看了眼手机:“就给半小时吃饭啊。”
王保民没理程光,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王桂兰已经提前备好了饭,见几人回来,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别管他,他就那个脾气,平日里就拉着个脸。”
几人在路上都知道王桂兰是王保民的妹妹了,这种自家人的吐槽,外人附和就不礼貌了,于是都没接话,笑了几声夸饭菜香。
围着小桌子落座后,村长也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些山里草药。他把草药放在院里后,也坐在了桌前。
“都吃饭吧。”他说。
程光有些心疼老爷子:“爷爷您年纪这么大了还出门采药啊。”
村长摆了摆手:“指着这些卖钱啊,也干不了几年了…饭要凉了,快吃吧。”
沈欢欢一边夹菜一边想着怎么起话头。
虽然人和精怪死后都能成鬼,但前者的概率显然更大。人有七情六欲更容易生执念,虽然不是每个有执念的人都能成为鬼,但华夏人口基础在那里,就算死后化鬼的概率百中无一,那也具备一定数量了。
所以...怎么把话题合理地引向村内近期死去的人呢?
就在沈欢欢思虑之际,她的脚面忽然被撞了下,还没等她躲闪,又被撞了一下。
有人在踢她的鞋。
沈欢欢很快明白过来,她用手扶着额头作遮掩,视线迅速垂直向下撇去,只见姜厌的脚尖向右点了点。
沈欢欢福至心灵,不动声色地向右看去。
右侧方是村长刚从山里采回的草药,沈欢欢完全不熟悉药材,但特别有名的还是在电视上见过的,眼前这个草药通体焦黄,半身如同枯槁老树,尾须杂长纠缠…
沈欢欢一眼就辨认出它的类别。
——人参。
在华夏,人参实在是太常见了,姜厌完全没必要大惊小怪。
沈欢欢自觉不对劲,于是再次细细打量起来。
她从颜色看到形态,又从参体看到参须,那些参须随风而动,如同虫体蠕动…...
沈欢欢的手指忽然颤了颤。
她迅速收回视线,与坐在对面的姜厌对视了一眼,这些宛若小型锯齿状虫足的参须,她早上分明见过——就在姜厌掰开的馒头里!
沈欢欢压下眼底的震惊,她用余光掠过院子里多到无处落脚的药材,和角落处晾晒的一大片参干。
所以这次作乱的,不是人。
是精怪。
...
沈欢欢在早上以为那些东西是虫足的时候,其实就想过是不是精怪作乱,但虫类先天不受天地惠泽,灵气少寿命短,除非有大机缘,修成精怪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沈欢欢更倾向是鬼在借着虫足恐吓他们。
但人参就不一样了。
人参,山渊之精,若机缘备至,可生长百年、千年,是最有可能成为精怪的种类之一。不过几个呼吸,沈欢欢就想到了最可能的那种情况。
——村民曾挖到过精怪本体。
千年以上的参,来去无踪,它们已经不能被称为精怪,更像是山川之灵。而介于百千年之间的参,虽有灵识却无法动作,村民挖到的大概率是此类参,他们没有念其生长之不易,而是断其根系,暴晒将其制成参干。
故参怪死后化作鬼,报复起蚕村的村民。
至于报复之处嘛,很可能就是那些死去的蚕茧。蚕丝是蚕村最主要的收入,一旦没有这个收入,完全可以预料下半年村民生活之艰。
沈欢欢思虑纷飞间,并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神情。
赵崇隐晦地看了眼沈欢欢,又瞥向院内的各式药材。
不说话时他向来没什么存在感,上午众人都在围着熊安关注蚕种情况时,他站在最外围,距离溪水最近,因此隐约听到了姜厌与女孩的谈话。
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其中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姨姨婶婶们在生出好看的宝宝前,都吃了许多药材补品。”
“好看”与一般的补品间不可能存在必然联系,如果忽然存在了必然联系,那必然有一方出现了差错。
能影响先天样貌的补品,定是灵力充沛的天材地宝,这些人吃的想来就是此类。
回村途中他回忆了一路,他很确定,王保民的院子里药材虽多,却并没有什么珍贵种类,就在他思索到底是什么药材时,沈欢欢刚才捂额遮掩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顺着沈欢欢的视线看去,他也看到了那棵人参。
虽然这棵人参不大,年限不长,但不代表以前村里人就没有挖到百年以上的人参,或者其他珍惜药材。
他几乎立刻就得出了与沈欢欢类似的结论。
赵崇当机立断看向村长,问道:“老爷子,现在城里货真价实的药材太少见了,我刚看到您院里的参干,能不能卖给我一些啊?”
《红枕》归根到底是竞技类节目,害人的事情他不会做,但这件事关乎线索与晋级,他一定要在沈欢欢前面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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