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没事。你今天怎么说?”沈骆洲问他。
“季炆卓肯定不同意,但他同不同意有什么用。说起来,季家这局面维持这么多年了,都是私底下闹一闹,明面上过得去,这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翻天了,总觉得里面有蹊跷啊。”沈爸爸琢磨。
“天道好轮回吧。”沈骆洲淡声说。
沈爸爸还想说,被沈骆洲推来一块蛋糕:“我今天去买的起酥糕,尝尝。”
“给小乖买的吧,”沈爸爸拿起来咬了一大块,下一秒脸色扭曲,要吐不吐,好不容易用水冲下去,“为什么是核桃味的?”
他最讨厌吃核桃了。
沈骆洲“哦”了声:“因为不是给你买的。”
沈爸爸:“……”
真是他的好大儿。
不过一打岔,沈爸爸也忘了刚才要说什么。
晚上吃饭时,沈妈妈不回来了,要去聚餐。结果沈舟然也没能下来吃饭,因为过敏引起了发热。
好在不算严重,只是低烧,但一时半会退不下去,沈舟然只能挨着。
身体发冷,他攥紧了被子,把自己裹住,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给他测体温,睁眼发现时沈骆洲在对着光看水银刻度线。
“多少度?”他把脸又往被子里埋了点。
“三十七度七,”沈骆洲把他被子压下去露出下巴,“别闷着。”
“冷。”他含糊说了句,然后睡了过去。
沈骆洲出去一趟,回来时手上多了块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还不忘把额发拨弄到一边。
沈爸爸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等沈骆洲出来,对他说:“先去吃饭吧。”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但餐桌上少了两个人,还是显出清冷。
沈爸爸吃到一半,忍不住念叨:“小乖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以后可怎么办,谁来照顾他呢。”
沈骆洲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眉梢一挑:“我刚才没照顾吗?”
就差问一句沈爸爸的眼神了。
沈爸爸翻了白眼:“我跟你说正经的。以后我们老了,你也要成家有自己的家庭了,小乖总不能孤零零自己一个人,要是找保姆吧,毕竟是雇佣关系,心里总不是那个味。”
“爸,你可以把话说明白点,比如说你想给他相亲了。”沈骆洲不吃了,放下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爸爸没好气,但想了想,还是忍辱点头,“好吧,我确实想给小乖找个男朋友了。”
女朋友他是不指望了。
“那我提两点建议。”
沈爸爸表示洗耳恭听。
沈骆洲伸出两根指头,压下一根:“第一,无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保证自己能健康活到八十岁,起码得死在小乖后面,确保照顾他一辈子。”
沈爸爸:“……”
沈骆洲说:“第二,有过保姆,家政等方面的服务经验,或者有长期照顾病人、老人的经历,必要时能当护工使用。”
沈爸爸:“……你闭嘴吃饭吧。”
沈骆洲不闭嘴:“如果你只是想有人照顾他,那我说的就是最好的标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设想他是自己一个人呢,我不能照顾吗?”
“但你要结婚,你会有自己的家庭。”
“我可以不结婚。”沈骆洲皱眉。
他根本没想过把沈舟然交给别人这个选择。
沈爸爸沉默半晌,喊了他全名:“沈骆洲,儿子,不要轻易许诺承担别人的一生。这对你,对小乖,都很不公平。”
“我知道你从小就很有责任心,也是真心把小乖当弟弟看,想要承担起作为兄长的义务。实际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往自己的肩膀上放更多的担子。”
沈爸爸跟沈骆洲的性格很像,他们在对待感情上都是沉默而内敛的,所以有时候让人觉得沈爸爸更喜欢会对他撒娇的小儿子。但其实他对两个儿子的爱是一样的。
他说完这句话,拍拍大儿子的肩膀,笑了声:“行了,快吃饭吧。我吃饱先去外面散步了。”
沈骆洲看着一桌子的菜,突然没了胃口。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静静想着父子俩刚才的对话。
把沈舟然交给别人?开什么玩笑。会有人比他对他更好吗?
沈骆洲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来凝成冰,只要一设想这样的未来,他就忍不住心生烦躁。
等陈妈拿着托盘再进来时,看到一桌子没动过的菜,惊讶:“大少爷,是没胃口吗?”
“有点,”沈骆洲问她,“给小乖的做好了?”
“刚做好。怕他吃不下,只做了点易消化的,也没敢多做,正要端上去。”
“给我吧。”沈骆洲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陈妈看他上了二楼,推开沈舟然的卧室门,关门。
“大少爷可真疼小少爷。”她对孙叔感叹。
房间里拉了窗帘,漆黑一片。
沈骆洲进去后没开大灯,开了床头灯。
即便是昏黄的灯光,也把沈舟然刺激地难受,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眼,额上的毛巾顺势滑下。
沈骆洲把毛巾放到桌上,拍拍厚厚的被子:“起来吃点东西。”
被子团安静了两秒,动了动,钻出颗脑袋。
“吃什么?”沈舟然哑声问。
他的眼睛还睁不开,低热让他眼里蒸腾出水汽,沾湿了睫毛,湿漉漉半张着。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也染上了红,嘴唇微微张着,说话间齿粒隐约可见。
沈骆洲掀开盖子:“鸡汤煨的小米粥,还有冬瓜虾仁,番茄炒蛋。”
每个只有一小碗的分量,算准了沈舟然吃不完。
沈舟然从被子里爬出来。
没了被子,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他瞬间打了个寒颤,后背捂出的汗立马干了,冰冷的布料黏在身上。
“给我吧。”
他侧过身探出,伸手去拿汤匙,纤长脖颈在光下笼罩一层莹润暖白的色泽,汗珠顺着他紧绷的弧度滑下,隐没在衣领下,颈骨凸起瘦削,粘连了几缕发尾。
他端起碗,勉强吃了几口,放下:“算了,不想吃。”
沈骆洲看着碗里三分之一都没少的米粥,收敛了冷意的低沉声线里,在昏暗灯光下有种别样的温柔:“再吃一点。”
沈舟然摇头,已经准备躺回去继续睡了。
沈骆洲把碗端起来,汤勺搅了搅,舀了一勺吹凉,递到他嘴边:“再吃一口,小乖。”
沈舟然抿着的唇边贴上了热热的温度,他勉强张开眼,跟沈骆洲对视几秒,垂眸认输,张口把那勺粥含了进去,分三口慢慢咽下去。
沈骆洲知道他现在肠胃不舒服,吃太快了容易刺激到,也并不催他,看他咽完了才舀下一勺,一碗粥喂了半个多小时。
他舀一勺,沈舟然就吃一勺,直到再也咽不下去:“不要了。”
摇摇头,拒绝递到嘴边的粥。
沈骆洲看了下,还剩一半的饭,应该够了,起码沈舟然晚上不会犯胃病。
“好,不吃了。我收拾下。”
沈舟然很轻地“嗯”了声。
房门被敲响,陈妈推门进来,小声问:“怎么样了?”
“吃完了。”沈骆洲把托盘递给陈妈,说了声辛苦。
陈妈一看,竟然下去一半:“我还担心他连吃都不想吃,还是少爷你有办法。”
沈舟然睡得迷迷糊糊,听着陈妈的话,脑子里模糊闪过一个念头。
其实如果不是大哥一直耐心地哄着他,他确实吃不下。
“……哥。”他往被子里缩,喊了沈骆洲。
下一秒,应答声如期而至:“嗯。怎么了?”
沈舟然摇头,从心底泛起一股一股的温暖,好像自己刚才喊得字能带给他无限的安全感,像温水包裹着自己。
而自己,就在这舒适的温度中渐渐沉睡。
沈骆洲没有追问,低声说了句:“睡吧。”
每生一场大病,沈舟然都要在床上多躺几天。
低烧虽然不像高烧那样煎熬,但往往都会持续两三天,痛苦且漫长。
第二天他仍旧在烧,在床上窝了一天难受,捧着水杯慢慢下楼,想在客厅坐会。
站在楼梯拐角处,他听到底下有争吵声。
“让他滚。”
沈骆洲在很冷静的骂人,但言语上已经带上不耐。
孙叔在一旁说:“看样子是不走了。我们也没有往外赶客的道理,传出去不好听,大少爷你……?”
沈骆洲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让他进来。”
沈舟然站在那不动了,好奇是谁让他哥生气,结果看到了拄着拐杖走进来的季淮,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沈骆洲也多看了那拐杖一眼,没说什么,示意孙叔给人上茶,语气不冷不淡:“季少身体抱恙还紧赶着沈家做客,真是让人蓬荜生辉。”
沈舟然无声笑了笑。他四肢酸软,站不住,身体大半重量靠在栏杆上往下看,觉得他哥好像有点阴阳大师的天赋。
阴阳大师和阴阳学这两个词,还是他从直播间网友身上学的。
季淮现在的模样可称得上一句狼狈。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很多,好像很久不出门,脸上有久不见日光的苍白,今天潦草刮了胡渣,还刮破了几道血口子。最重要的是,他的腿骨折了,走路根本离不开拐杖。
完全没有了之前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气派。
但他好像无所察觉这一切,对沈骆洲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急急上前两步:“你们把联姻取消了?”
沈骆洲淡淡“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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