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的选择每一样都符合沈舟然的喜好。
他其实没骗对方,他真的去了趟瑞士谈生意,只是没有滑雪。
季淮看着那堆礼物,静静坐到了九点钟。
九点钟,是上班的点。
秘书一来就被老板喊去他的休息室。
季淮背对着她,指着那对礼物说:“一会帮我送去沈家。”
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这种事,秘书一愣,随后应下:“好的,还有别的事吗季总?”
“今天有什么行程?”
秘书拿出平板:“上午参加部门会议,下午要去见新的客户,还需要带上法务部处理前一个项目的收尾问题,晚上您有两场酒宴,需要准备女伴吗?”
季淮扯了下嘴角:“不用了。”
酒宴,说得好听,不过是喝酒拉投资的应酬而已,女伴带过去也不过是被人侮辱。
季淮知道自己被人针对了,也能猜出对方是谁。
沈骆洲。
也只有他才会让自己落入此时狼狈的境地,只能去跟最厌恶的人喝酒应酬。
说起来,他跟沈骆洲也算是从小相识。
但他却从未看清过这个人。
“那您好好休息,”秘书收起平板,多说了句,“您看上去很累。”
她不知道季总经历了什么,但坐在那里的背影微驼,连声音都沙哑如沙漠缺水的旅人。
季淮挥挥手,秘书退下,关上门。
很久没有再送东西去沈家了,秘书翻了下收藏,找到了之前保存地址,打了快递。
快递到沈家的时候,佣人直接送到了沈骆洲手上。
“谁的?”他接过来问。
“不清楚,收件人只写了一个沈字,不过是从一个公司寄出来的。”
沈骆洲已经看到公司地址了,“嗯”了声,让佣人去干别的。
“大哥你买东西了?”沈舟然下楼时,一眼就看到客厅那里的超大快递箱。
“有人给你买的。”
“给我?”沈舟然好奇走过去,用美术刀划开快递后一眼就看到了被泡沫纸包装的手绘盘子,忍不住惊叹,“好漂亮。”
然后他就看到了寄件地址,沉默两秒,加了句:“但看久了觉得也一般般。”
沈骆洲嗤笑,眼底略过玩味:“你的看久了,指的是不到半分钟么。”
“我度秒如年。”沈舟然秒答。
沈骆洲侧目看他。
沈舟然:“……”
近墨者黑,跟大哥待久了连脑回路都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哦不对,他怎么能说这句话呢,分明是近朱者赤,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掩唇低咳一声,掩饰尴尬,转移话题:“季淮突然送我这个干什么?”
沈骆洲倒是能猜到原因,但并不与他说:“送了就收下,留着还是扔了随你。”
手绘真的很美,鱼骨化石也很有意思,巧克力包装精致,手表的款式跟他的气质很配。不得不说,季淮送的每一件礼物都上心了,这才是海王的修养。
沈舟然喜欢归喜欢,但一想到是季淮送的,心里总有些膈应,想了半天,凑过去坐到沈骆洲旁边,仰头喊他:“大哥。”
沈骆洲觑他:“干什么。”
“你是不是要出差?”
沈骆洲现在还没去公司的原因,就是他一会要直接去机场飞国外。上次因为意外只能跟国外公司线上沟通,但还是要亲自去一趟才好。
他说:“知道了,会绕去瑞士给你买礼物的。”
“哥你真好。”沈舟然身子往他那边倾了倾,浅笑着看他。
沈骆洲不着痕迹往右一靠,避开他的靠近:“好了,我还有事,你去玩吧。”
察觉到他的疏远,沈舟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唇渐渐抿成直线,却又在沈骆洲看过来时恢复原样,点点头起身:“好,祝大哥行程愉快。别忘了我的礼物。”
在完全背对沈骆洲时,他极快地皱了下眉。
大哥最近,真的很奇怪。
“不会啊,我觉得是正常的反应。”
秦霜鱼在听到沈舟然所说的之后,这样回答。
“怎么可能正常……”沈舟然有点不高兴,他觉得一点都不正常。
此时他们正在一家餐厅吃饭。
秦霜鱼听说沈舟然的新歌荣登本周音乐排行榜榜首,播放量破亿后,就一直说要开庆功宴,沈爸沈妈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
但沈舟然朋友很少,热闹不起来。如果选一群不认识的人邀请,变成社交名利场,他又不喜欢,最后只是家里庆祝了下。
秦霜鱼说今天也是庆功宴,他请客。梁思砚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这个消息的,也要来。
自从闻铭的事情过后,秦霜鱼可不敢再给沈舟然什么“惊喜”,提前问了梁思砚能不能来,沈舟然点头后才把他叫上。
他们还是来了上次季淮请客的粤菜馆。不得不说,这里的味道一绝,季淮品味不错。
梁思砚在旁边心无旁骛地听沈舟然讲话,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此时开口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普通兄弟间,尤其是成年后的兄弟间,都是这样相处的?”
比如他跟他的表哥,两人相差五岁,表哥平时会向着他,但也没沈舟然跟他大哥之间的关系那么亲密。
而且男性的领地意识都是很强的,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依赖父辈权威,甚至选跟代表权威的男性割裂。
沈舟然不解:“都是怎么相处?”
看他感兴趣,梁思砚立马开始解释。
“就比如你说的这件事,如果是我表哥,肯定会骂我矫情,让我有多远滚多远。他出差是工作,又不是玩,凭什么还要多坐五个小时的飞机飞到另一个国家,只是为了买礼物。”
沈舟然:“……”
看他面色微冷,秦霜鱼在桌子底下狠踹梁思砚的腿。
梁思砚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是说我表哥会这样觉得。诶也不对!”
他越解释越乱,最后直接摆烂:“反正就……你意会吧。一般兄弟间都是这样吵吵闹闹长大的,成年后基本上也越来越疏于联系,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你跟沈骆、哥……真的很特殊。”
他改口时差点咬到舌头,又说:“但我很支持你扔掉季淮的东西!把他送的东西摆在家里看了都晦气!”
自己这几天忙着训练抽不开身,没想到季淮竟然搞这些幺蛾子。
梁思砚又酸涩又懊恼的想,沈舟然肯定不会被这些手段打动的。
要是能打动,他也不至于现在都没得到对方的原谅。
秦霜鱼听他这样说季淮,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原来是这样吗……”沈舟然垂下头,静静地想。
他也会跟大哥像普通兄弟一样,由亲密走到疏远,然后大哥会拥有自己的人生,把他抛在原地吗?
看他自语完那一句后始终不说话,梁思砚有点慌:“那个……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当我胡说八道!”
他低头道歉,小心翼翼打量沈舟然的神情。
秦霜鱼已经习惯他这幅姿态了,但要是让之前跟梁思砚赛车的兄弟来看,准会惊掉下巴。
他此时的样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迎合讨好,曲意献媚,跟之前自己讨厌的沈舟然的样子,竟有些重合。
“学弟你不要想太多。你就是有时候太敏感了,这样会情绪内耗,”秦霜鱼给他夹了个小猪豆沙包,“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沈舟然低头看用小黑豆眼跟他对视的小猪包,颇为无奈:“学长,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哄我。”
这是拿来哄小孩子的吧。
秦霜鱼眨眨眼:“因为学弟很可爱啊,跟小猪绝配。说不定你哥哥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才一直多照顾你的。你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好转,他也觉得自己该放手了。”
沈舟然一口一口吃掉了小猪包。
心里却在想,他不想让沈骆洲放手。
沈骆洲对他的意义很复杂,在某种程度上重要性已经超过了父母。如果自己是风筝,那他就是拴着风筝的线。突然有一天线断了,风筝只会茫然地在原地打转,不知道往哪里飞。
“不说这个,我们聊点开心的,”秦霜鱼又踹了梁思砚一脚,“你之前找我的时候,不是说有事跟学弟说吗?”
“嗯?嗯……”梁思砚竟然开始磕巴,紧张地攥了攥筷子,咽了下口水,说,“那个……你这周六有时间吗?”
“有吧。”沈舟然随口说。
梁思砚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他再次攥了下筷子,好像这样可以给自己开口的勇气,一口气赶紧说完:“我们这周六要跟隔壁体院举办一场比赛,是初赛,最后参与省排名的。我作为自由泳运动员参赛。你能来看我比赛吗?”
如果是在之前,他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因为沈舟然一定会去。
“我去看你比赛?”沈舟然面色略带古怪,“你为什么会想到邀请我?”
梁思砚期待的眼神在他的反问中一点点暗下来:“其实就是……”
想邀请你啊。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因为这样的邀请在之前无数次被沈舟然提起,又被自己丝毫不给面子地回绝掉。
“我也去。思砚可是国家二级运动员,这个省排名到最后会成为他选拔一级运动员的履历,还挺重要的。”
秦霜鱼出来打圆场,他发现自从回国后自己真的成熟很多,以前哪管这场面尴不尴尬,不喜欢了直接抽身就走。
哎,但他不想让学弟感到不舒服。
沈舟然听到了他说的前三个字,没想太多:“学长也去?那祝你周末玩得开心。”
两个主角发展感情就别带上自己这个炮灰了,他正烦着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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