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因为你——”梁思砚脱口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也会拉黑沈舟然,原因就是觉得对方太烦。
沈舟然当然也问过他为什么,自己当时的回答是——
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想拉黑就拉黑。
旁边一声低笑。
季淮弯着嘴角,说:“别瞪我,我只是在想梁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让好脾气的然然把你拉黑呢。”
他这声“然然”一出口,沈骆洲周边的温度瞬间下降。
梁思砚压低声,攥拳:“季淮,你特么闭嘴。”
季淮笑了笑,退到一边与己无关的看戏。
他的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看着梁思砚从一开始恨不得离沈舟然千尺远,两人天涯海角最好死都不相见,到现在追着沈舟然让他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转变可真大。
让他越来越好奇,沈舟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偏偏沈骆洲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季总还是不要煽风点火,这里汽油可不少,着火了谁负责。”
季淮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在说自己发布会上被人泼汽油的事。
手捏紧了高脚杯底部。那简直就是他的耻辱,偏偏还是在直播镜头下。
“我的错。”他很快调整好笑容,微微一笑。
看到梁思砚跟沈舟然的这一幕,秦霜鱼和梁思砚的狐朋狗友们都很震惊。
梁思砚还在喋喋不休:“你还没说原谅我,你害得我连家都回不去,怎么能就直接拉黑我?沈舟然,上次我过生日你没跟我说生日快乐,这事我就暂时不计较了,但是你不能太过分。”
沈舟然从来不知道,梁思砚这么能说。他吸了口气,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闭嘴。”
然后,梁思砚就真的闭嘴了。
周围人都看呆了。
终于耳朵清净了,沈舟然长出口郁气:“再多说一句话,你就这辈子都躺在黑名单里。”
“沈舟然你!”
“哥,我们换个地方。”沈舟然不等他说完,挎上沈骆洲的胳膊就走。
梁思砚想跟上去,但顾忌沈舟然的脸色,还是停了下来,看着沈舟然头也不回离开,身侧拳头攥紧。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明明看不上之前的沈舟然,却对现在的他漠然的反应感到不开心。
有种奇怪的情绪在胸腔乱撞,让他憋闷难受却又无处发泄。
季淮全都看在眼中,若有所思:“我倒没想到,梁少有天竟会对自己看不上的人讨好。”
梁思砚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对季淮根本不像对沈舟然的态度:“你懂什么?你知道他现在什么身体状况吗?”
“什么身体状况,不也是你导致的吗?”季淮微笑着,一击毙命。
梁思砚涨红了脸,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身侧的拳头渐渐松开,整个人像垂头丧气的大狗,连尾巴都不摇了。
对,是他的错,是他害沈舟然变成这样的。
所以他活该。
“你跟那个沈舟然关系很好吗?我怎么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一旁的秦霜鱼开口。
梁思砚声音闷闷:“......那是之前。”
“是吗?”
秦霜鱼回想起梁思砚之前提起沈舟然时厌恶鄙夷的语气,恨不得对方赶紧从自己身边消失别缠着他。
怎么办,秦霜鱼想,他对这个沈舟然越来越好奇了。
沈舟然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抵着头,思绪乱糟糟的。
“怎么了?”沈骆洲在他身边坐下。
旁边有人看到他想上前搭话,见两人这副模样止住脚步,心中嘀咕这不是沈家不要的那个次子吗,怎么带来宴会了?还嫌之前不够丢人啊。
“有点闷,”沈舟然理了理目前发生的事,说,“我本来想让一件事情避免,但现在最坏的结果仍旧发生了。”
“墨菲定律。”沈骆洲说。
沈舟然“嗯”了声,侧目看着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不知为何,原本平淡的情绪突然起了波澜,滋生出一点又一点的不甘心。
如果有可能,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他才刚刚掌控身体,还没来得及经历什么,就要宣告结束吗?
沈舟然审视内心,发现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所谓,他也是不甘心的。
“大哥,如果一件事情你知道结果并不好,想要努力改变这种状况,但发现事情依旧往最坏的方向演变,你会怎么做吗?”
很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但沈骆洲还是认真回答他:“先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尝试一遍。”
“那如果最后还是失败呢?”
“那只能说我尝试的不够多,”沈骆洲淡声说,“改变不了结局,只能是自身实力的问题,没有人注定是要失败的。”
沈舟然定定看着他。
大哥跟他,真的是性格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人。
“这么看我干什么?是遇到麻烦了?”沈骆洲说着,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最近经历的事情。
沈舟然摇头:“没有,只是想想。”
如果石大哥遇到了这种事,应该已经积极开始寻找解题方案了,而他连个“解”都没有落笔。
他想,自己也应该寻找解题方法了。
沈骆洲“嗯”了声。
他这个弟弟从小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没真正经历过磨难,还很青涩。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沈爸爸顶不住还有他来撑。
沈舟然嘴里的“如果”,就是沈骆洲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事。
但凡有一次的踌躇不决,被害怕压垮。沈家,早就不是沈家了。
看沈舟然像是在思索自己刚才的话,沈骆洲端起桌上侍者放的酒,抿了口:“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些什么,有沈家给你顶着还不够?”
沈家既然还在,沈骆洲也没倒,那作为他的弟弟就不需要成长,不需要经受磨炼。
两人说得明明不是一回事,但沈舟然听了他毫无底线的偏爱纵容,还是会心里发烫。
“够,当然够,”他手撑着沙发垫,身子往沈骆洲那边靠了靠,两人紧贴,闻着他身上佛手柑清凉苦涩的气息,心头放松不少,“好喜欢大哥。”
像吸足了猫薄荷的贪婪小猫,发出餍足的叹息。
沈骆洲食指抵着他额头往后退,略带嫌弃:“在外面注意下你的形象。”
“我已经没有形象了。”沈舟然无所谓,在场的每个人都想看他笑话。
听他说这个沈骆洲脸都冷了:“谁说的?谁敢当我面这样说?”
沈舟然浅浅笑:“大哥,你好不讲理。”
沈骆洲脸色并不见好转:“以后离不相干的人远一点。”
“知道了,”沈舟然尾音拖长,似在笑又似认真,“我以后只跟大哥走得近。”
沈骆洲哼笑一声,对他刻意的示好不为所动,却没再阻止他的靠近。
沈舟然早就习惯他的性格了,笑了下,开始认真想今晚的事。
重要情节无法避免,那他能做出的改动有多大?
今晚不一定是让他认清现实的当头一棒,还有可能是扭转局面的钥匙。
要是能活着,谁想半年后死呢。
还是被车碾碎,拼都拼不起来。
宴会中央响起一阵骚乱,是这次宴会的主角登场了。
青铜器作为有价无市的珍宝中的珍宝,主人光保镖就请了二十多个,乌泱泱只能看到一群人头,青铜器长什么样根本看不到。
宴会的主办方此时走上台,拿起话筒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激动介绍起自己跟这尊青铜器的缘分,说是从国外拍卖会上偶尔遇见的,以天价拍下。
“我们国家的珍宝流于海外,被一帮什么都不懂的洋人拿去拍卖,我只要一想就忍不住心痛,幸好我有缘跟它遇见,将它带回故乡,”主办方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说到激动处眼圈发红,“我已经联系了国家博物馆,这尊青铜器将在一周后完成交接手续,我无条件上捐国家。”
他话音刚落,引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郑老先生真是大胸襟,大气度。”
“听说这尊青铜器几乎掏空了他的家底,本以为要自己收藏,没想到直接捐出去了,真是了不起。”
沈舟然走过去看,就听旁人这样说,也忍不住感叹:“确实是襟怀坦白。”
郑老先生挥挥手,等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我一介商人,没什么文化,研究了几个月的青铜器都没研究明白,也不知在场大家有没有能讲讲?让老头子我也长点见识。”
众人纷纷看向沈妈妈。
沈妈妈抽抽嘴角。就说怎么发邀请时一定让自己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是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就是青铜时代考古和青铜器研究,现任夏商周考古专业委员会常务副主任。不过有这个机会见到流落国外的青铜器,还能够近距离接触,心里不说激动是假的。
她微微一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郑老先生哈哈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千玥快上来。”
沈妈妈问保镖要了副白手套带上:“我学识浅薄,要有错漏,还请郑老先生包容一二。”
“沈阿姨不必自谦,您的学识无人出其右。只是我听说沈家的二公子从小耳濡目染,也颇精此道,不如让他来说说?”
说这话的人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单手插兜,看向人群中的沈舟然,有对郑老先生说,“您说呢,爷爷?”
沈舟然一眼就认出这是刚才一斤宴会厅就盯着他看的人之一,自己曾经在别人发给他的视频里见到过,站在梁思砚身边的那人。
梁思砚听了这话立马看去,脸色不好,跟姓郑的使眼色:你在搞什么?
郑枫宁嘴角笑容明明白白:太无聊了,给大家找点乐子。
梁思砚胸膛起伏一下,咬紧牙关。
妈的,这个孙子,不看看什么场合吗?这么明显的针对,沈舟然会不会以为是他命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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