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沛再醒来时,天刚翻起一丝鱼肚白。
她恍恍惚惚地盯着床帘,直到余光瞥见床旁的行李,她忽想起什么,一下跳起。
这不是她的房间吗?
她睡着了?!
虞沛懊恼地捶了下前额。
她怎么办事的,说好守人,怎么守着守着就往自个儿的房间守了。
她往外探出股灵力,确定沈仲屿的气息平和,禁制也没受影响后,再才趿拉着鞋往外跑。
但刚走出两步,她就顿在了原地。
虞沛往旁一瞧。
房间中间的桌子上,趴睡着一人。
烛玉?
他怎么在这儿。
是碰着银穗他们了吗?
她走过去,正犹豫着该不该叫醒他,注意力就被他的胳膊吸引走了。
他平时吃穿用度讲究得很,连袍上的绣线都万分金贵。但眼下,他的袍袖竟被割开了几寸长的口子,破口下隐见一条伤痕。
虞沛盯着那条伤痕,眉头越发紧蹙。
烛玉常年与邪祟相斗,身上多几条伤口并不奇怪。
怪的是伤口周围,竟布着两三个咬痕。
很重,且深,愣在伤口上咬出了淤青。
不光是伤口四周。
虞沛眼一抬。
还有脖子。
侧颈上被咬出了好几个印子,没那么深,可也足够显眼了。
她没来由地想起上回她闯进云涟山后,翌日烛玉问她,可还记得前一晚的事。
昨晚。
她哽了下喉咙。
不应该吧。
恰在此时,趴伏在桌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他半眯着眼,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舍得醒了?”
嗓音有些哑,与平日大不相同。
第35章
◎“沛沛,别岔开话题。”◎
虞沛有些磕巴:“你、你怎么在这儿?”
烛玉:“你召来了银穗银禾?”
“嗯。”虞沛点头, 随即反应过来。
他肯定是感受到了银穗姐弟的气息——龙族为万妖之主,早便接纳了鲛族的妖印,要追踪他们的动向不算困难。
她还记挂着隔壁房间的沈仲屿, 往门口移了两步。
“沈师兄受伤了,我先去看看他, 很快就回来。”
烛玉并未起身:“有银穗他们守着。”
说话间, 虞沛恰好推开门。
她探出脑袋,朝旁一瞥, 果见银穗和银禾一左一右地守在沈仲屿的房门前,且都阖着眼——鲛族与其他妖有所不同,战斗习性使他们在闭眼休息时有着更高的警觉性。
后背忽拢来一道热息。
烛玉靠近她,从后面伸过手,替她彻底将门打开。
他的手还扶在门上, 虞沛抬眼,瞧见了纵在他胳膊上的那道骇人伤疤。
还有遍布在伤痕周围的牙印。
正看着, 身后的烛玉忽道:“走罢。”
走?
虞沛一怔:“去哪儿?”
“不是要去看你沈师兄吗?”
虞沛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讽笑的意味。
她转过身去,却见他的表情并无异样,顶多没有平时笑得那般朗快。
但刚看他两眼,她的视线就又被他颈子上的咬痕给吸引过去了。
太惨了。
被咬得惨不忍睹。
像被揉烂的碎花瓣,晕开昳丽的淡绯。
她一咬牙, 将他推进了房门。
“我待会儿就回来, 你先在这儿等我,等看过沈师兄了, 咱俩再谈。”
烛玉一怔。
还没回神, 门就被她紧紧合上了。
虞沛走过去, 路上顺手给自己掐了几道净尘诀。
刚到门口, 守在右边的银禾就有所感应似的掀起眼帘。
“小殿下!!”他顿时睁大了眼, 眸中见笑。他快步走向她,压低了嗓子,语气却轻快,“您可算回来了!要再见不着您,我都想把房里那人丢在这儿,去找您了。”
“我昨天在处理其他事。”虞沛稍顿,“沈家侍卫如何?”
银穗微低着头,道:“回殿下,都已办妥了。”
银禾在旁接过话茬:“沈家府邸又加强了禁制,没法轻易闯进,所以我和姐姐想办法把那十颗脑袋全丢进去啦——小殿下,您怎么还换了张脸呀?要不是闻得见气味,准认不出您。”
虞沛早习惯他说一茬是一茬的跳脱性子,简言道:“有些事不方便露面。”
说着,她顺手推开房门。见沈仲屿还睡着,灵息也平和,她便又将门合上了。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回去罢。”她想了想,“记得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事,最好别叫旁人知道你俩离开过鲛宫。”
“清楚!”银禾笑嘻嘻的,“秘密行动是吗?”
以前在鲛宫,虞沛就喜欢瞒着自己的行径,换脸也不是头一回了。
虞沛颔首以应。
在他俩走前,她忽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你们昨天见到烛玉了吗?”
银禾飞快答道:“见过啊,还顺道给少君指了路——小殿下还没见着少君吗?”
“见到了。还有就是……”
虞沛犹豫再三,终还是问出了口。
“你们看见他时,他身上有受什么伤吗?”
“没吧,我反正没发现什么异常。”银禾曲肘撞了下银穗,“姐,你瞧见了吗?”
银穗横过盲杖,打在他的背上,然后面无表情道:“我看不见。”
银禾:“……”
他的确该打。
等他俩走了,虞沛又看了眼沈仲屿。
再三确定他没事,她才拖着沉重步子,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推开门后,烛玉还在先前那位子坐着,不过明显洗漱过了,头发齐整不少,衣袍也换过。
虞沛双手背在身后,抵住门。
“你的脖子……”刚开口,她便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
烛玉大喇喇坐在桌旁,挑眉道:“怎的?”
“没什么。”虞沛抿了下唇,断断续续道,“就是,我看你的脖子,好像被什么给咬了——看着挺像人咬的哈。”
烛玉:“嗯,看出来了?”
虞沛:“咬得似乎还很重。”
烛玉:“也不算重,险些断了条脖子而已。那人敢这么咬,想必是将我错当成了九条龙,认定我有九条脖子。”
分明是谑弄的话,却叫虞沛越发不敢看他。
她慢吞吞地挪过去,倒了杯白水,往他面前一推。
递水时,她也不瞧他,只低着脑袋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烛玉重复一遍。
“嗯。”虞沛连连点头,遂又抬起脑袋,“但我认错的心是很诚恳的。”
她早该想到的。
不光是上回烛玉问她记不记得前一晚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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