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等来的可能不是仙缘,而是一颗磨盘大的火球。
“反复排查筛选,安全性最高的反而是诏狱地底。”
“那个修士让狗皇帝捉了,关在凡俗监狱数十年,说明实力低下又无杀伐法术。”
周易沉吟许久,微微摇头。
“暂且在山中隐居两三年,等江南世家调查结果出来,再做打算。”
“不过此事希望渺茫,当年狗皇帝那般痴迷仙道,也没有去动江南世家,必然是有所忌惮。”
……
正统七年。
袁府。
后宅。
袁顺恭敬施礼,双手奉上紫檀盒子。
“主上,这是今年的皇室贡茶,卑下一片一片茶叶子挑出来,大小相等,颜色均匀。”
“小袁子有心了。”
周易将茶盒收入袖口:“副指挥使的位子,坐得怎么样?”
“卑下有主上支持,已经做的稳妥了。”
袁顺腰弯的愈发低,去年冯忠死在宫中,成了轰动一时的大案。
堂堂掌印太监、锦衣卫指挥使,有内相之称的冯忠,竟死在了宫中。事后调查得知,当天有两位先天宗师出手,其中一人引走负责保护的皇宫供奉,另一人出手杀死冯忠。
周易说道:“对指挥使之位可有想法?”
“正要禀报主上,前些日子皇帝召卑下入宫问话。”
袁顺说道:“如今张太后已老,冯忠身死,陛下又启用于青天为次辅,卑下觉得张家这条船到头了,所以同意了陛下拉拢。”
“只要不耽搁老夫的事,其他的随你去做。”
周易微微颔首,袁顺能走到今天,本身的眼界和能力自是不差。
冯忠死于北疆陈、魏二人刺杀之后,竞争副指挥使的有七八人,袁顺没有求助周易,自行竞争成功上位。
陈、魏二人刺杀冯忠,不止是听周易吩咐,也是给正统帝反抗的机会。
神京乱了,朝廷自然无心关注北疆!
“主上放心,如今锦衣卫上下,要害位置皆由卑下把控。新上任的魏国公,空有指挥使名头,休想调动任何人。”
袁顺取出一卷厚厚书册:“这是江南八大世家,嫡脉旁支的族人资料。”
周易翻了翻,每一页都记录的满满当当,全册少说十几万字。
“你做事,老夫自是放心,说说其中关键信息。”
“经过卑下调查,八大世家都有三五个奇人异士,平日里就隐在家中不露面,偶尔出来游历就展现不凡手段。”
“这些人身份,在卷宗中有特殊标记。”
袁顺眼中闪过羡慕,此时他对修仙之说,已经不再怀疑:“他们外出极为警惕,暗探缇骑稍稍露出破绽,要么跟丢了,要么就死了。”
“真正得到的有用消息不多,尽数记录在卷宗末尾。”
周易翻到书册末尾,只有二十几行字,都是某某说过的话,应当是缇骑暗中听来。
“小丹山,齐云峰,丹鼎宗……”
三个名字在脑海中迅速划过,锦衣卫之前标记的奇异险地,没有一个能对应,或者是调查错了,或者修行界与凡俗名字不同。
周易合上卷宗,待回去后再仔细查看每个人:“这几年京中可发生什么大事?”
“冯忠身死,于青天起复,主上已经知晓。”
袁顺回忆片刻,说道:“其他能称得上大事的,也只有杨家旁支,杨峥升任禁军都统,在年轻武将中风头不小。”
禁军都统官至五品,又掌有军中实权,在神京也称得上人物,然而在袁顺眼中只能算是小辈,无论官职还是权势都相差甚远。
周易迅速翻动卷宗,寻到杨峥那一页,详细记录了他的京中所作所为。
三年时间,杨峥以快活林为根基,不断向外扩张,近乎一统神京帮派、勾栏、赌档,近些日又染指了肃水漕运。
表面是禁军都统,暗地里是神京地下王。
“杨峥所求,绝不止是高官厚禄!”
第64章 聋哑老头
“这人日后遇上了,你可要小心,莫栽了跟头。”
周易隐隐有预感,杨峥野心勃勃,所求或许与北疆相似。
神京大人物都在关注皇宫,正统帝与张太后的胜负,没人在乎中下层官吏,或者区区帮派、勾栏、赌档。
有朝一日,神京发生天变,杨峥能做的就太多了。
“主上,杨峥母亲只是个通房丫鬟,连妾都算不上,在杨家身份卑微。”
袁顺眉头微皱,凝重道:“世家大族诗书传家,规矩森严,最忌讳以下犯上,怎么允许他压过嫡子?”
“所谓长幼、嫡庶、尊卑之类,是统治宗族和愚民之术,可以遵守却不能受困其中。”
周易摇头道:“这些世家最是现实,只要杨峥能一直赢一直壮大,能给家族带来利益,杨家人就会继续支持。”
杨峥以天牢为起点,通过利益不断携裹,汇聚了一大批中下层官吏。
这个过程就像滚雪球,通过各种利益不断黏连,越滚越大。
雪球滚动中,先来者得了好处,不愿、不能、也不敢下去,后来者羡慕先来者,也想让雪球继续滚下去。
最终,要么引发雪崩,要么堆积成山。
周易挥挥手止住袁顺问话,不再议论杨峥之事,此人成也罢败也罢,不过区区百年云烟。
“诏狱地底囚犯,调查的如何了?”
袁顺躬身道:“主上,地牢掌控在历任指挥使手中,送饭的都是不识字聋哑之人。卑下调查许久,只知道里面的人还活着,岁数大概八九十岁。”
周易又问道:“皇族有没有关注此人?”
“已经过去数十年,应该早已无人在意,晚年崇明帝修仙问道疯魔了,诏狱关押了不少僧道术士。”
袁顺回答道:“据卑下查阅锦衣卫宗卷,当年崇明帝留下遗诏,言称此人罪大恶极,务必关押至死。如今指挥使看押此人,只是遵循旧例罢了。”
“有意思。”
周易眼中闪过精光,身形闪烁离开袁府。
……
正统十六年。
九月。
菜市口刑场。
上千名囚犯整齐的跪着,哭嚎声,喊冤声,求饶声,盖过了围观百姓议论。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时蓬头垢面,痛哭流涕。
年幼的尚不懂事,只觉得外面比天牢暖和,人多又热闹,懵懂茫然的呼喊爹娘。
周易揣着手站在人群中,神色淡然。
一旁的飞鱼服汉子,怀中抱着绣春刀,推了推周易。
“老郑头,你这辈子女人都没享受过,明儿带你去教坊司。张家两三千口子,家中可有不少美人,往日里咱都没资格看一眼!”
“呜呜呜?”
周易转过头一脸迷惑,嘴里发出嗡嗡声,指了指自己耳朵。
“老余,你与老郑头说什么?这么大岁数,又聋又哑的,说不准连男人女人区别都不知道!”
这名锦衣卫的话,引得同僚哈哈大笑。
说话间。
午时三刻已至。
监斩官杨峥大声宣读张家十二大罪,诸如谋逆、不道,大不敬、内乱等等,扔下斩字签牌。
“行刑!”
咔嚓!咔嚓!咔嚓……
上千人斩首,神京刽子手全来了都不够用,平均一个人要砍十几颗头颅。
于是刑场上不断喷涌鲜血,如同放烟花一般,每每有能喷出丈远的,就会引得百姓阵阵欢呼。
百姓才不管张家犯了什么罪,只要是砍大官的脑袋,定是值得高兴!
行刑结束时。
整个菜市口染成赤色,已经无处落脚,踩上去血浆粘鞋底。
“走,春风楼吃酒去!”
老余挥挥手,呼啦啦十几人横行离去。
路上无论百姓还是官吏,遇见了都连忙避让,经过两代皇帝的倚重,锦衣卫权势比起太祖时,只强不弱。
神京勾栏魁首是快活林。
春风楼早不复当年盛景,客人稀稀落落,看穿着也不是豪客。
如今已经连续三年,没举行花魁大选。
快活林掌控了牙行人口买卖,从源头截走了资质上等的姑娘,春风楼这时候选花魁,只能是贻笑大方。
老余带同僚来春风楼,是因为锦衣卫指挥使袁顺,直言不喜欢快活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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